阴风呼啸,鬼哭狼嚎。不知从何而来,皇宫内、银河中,竟忽然传来一阵阵厉鬼的尖啸。
半空之中,乘捷子负手而立,破烂的黑衣随风飞舞,枯槁的面容毫无血色。远远看去,这黑衣老人,就像一尊从坟墓中爬出的死神,冷冷地凝视着烛龙的这缕残魂。
“请吧。”
光桥上,烛龙毫无惧色。他右手一挥,竟摆出一副迎客的姿势。须臾之后,遍布虚空的金色光桥消失无踪,瞬息便化为一道圆盘,落于青年脚下。于此同时,一道金光从圆盘分出,而后便化为古剑湛卢的虚影,被烛龙握在手中。
船夫没有说话。他右手两指并拢,放于唇前鼻尖,左手则掐出道道法印。一瞬之间,周天星辰快速移动,很快便向两人涌来。
漫天星辰将烛龙团团围住,直至这时韩丕才看清,这诸天流星竟是无数左手提灯,右手持剑的鬼差少女。
“他果然是这方世界的主宰。”
眼见此幕,韩丕心中恍然。船夫的身份已然明了,可他还是不明白,作为当年只身封印整个龙宫和烛龙的存在,为何会大费周章,设下这诸多布置。
战斗开始,群鬼呼啸而来。而圆盘之上,烛龙也持剑迎上。重围中,金色圆盘不断变化,时而化为护盾,将主人包裹,时而又变为巨剑,将敌人扫开。
而烛龙手中虽只有湛卢虚影,但他剑法灵动,加上那诡异的圆盘,千变万化,如臂使指,让这位剑客,纵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落下风。
两人的战斗,惊天动地,韩丕更是看的如痴如醉。此时,他已无法弄清烛龙与船夫究竟是何境界,而想到这交战双方都不过是一道残魂,便更加惊叹于当年摆渡人与烛龙的完整势力。
半晌之后,黑衣老者渐占上风。他没有兵器,但一双枯手,早已化为白骨利爪,所过之处阴风呼嚎、鬼气森森,远胜一般利刃。冥界是他的主场,这皇宫中的封印更是他亲自布下。老人每击似乎都能调动周遭天地之力,而受他差遣的鬼差也越积越多。
“放弃吧,烛龙。我本不想杀你,但想起当年因你而死的万千生灵,却又很难生出半点怜悯之心。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会考虑将你重新封入躯壳之中,不取你性命。但若一意孤行,休怪我让你灰飞烟灭。”
船夫娓娓道来,烛龙却似被他激怒。一声咆哮之后,烛龙怒斥道:
“乘捷子,当年的杀孽确实有我一份,但也有青木苑的责任。你为何不找他们,只找我?到头来不过是捡软柿子捏罢了。更何况,姜离的死与我无关,你既自诩正义,为何不查清真相?”
“人间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只负责维护阴阳两界的平衡。你发动禁术,打破了平衡,便要接受惩罚,休要在这狡辩。”
老人语气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可招式却愈发凌厉。
一瞬之间,群鬼聚于一处,显是要发起最后一击。而渐显狼狈的烛龙残魂,也不示弱。但见他深吸一口,那如墨巨龙也似有所感应,与他一起开始了深呼吸。
铁索之下,韩丕动弹不得。但即便是他也感受到,整个冥海龙宫,都在烛龙的呼吸下颤动。空间中的清气变得稀薄,但能量却在烛龙腹中聚集。
一声龙吟惊天动地,黑色火焰如决堤洪水,山呼海啸般从烛龙真身及残魂的口中喷出。仅仅一息,万千鬼差化为灰烬,周天星辰也变得暗淡。
危机时刻,枫叶天书疯狂运转,韩丕的虚拟宇宙里,到处都是黑色火焰。这些火焰被聚集在法医本命星球的冥树之上,但很快便到极限。
另一边,黑衣船夫亦是岌岌可危。火海里,他避无可避,可任凭黑焰灼烧灵魂,乘捷子却没有丝毫惧色。他面色从容,一双黑眸也在此刻变成灰白。下一秒,便有四道玉盘凝于其中。
“冥王之瞳,析!”
老者大喊。一道白光自他眼中射出,瞬息便化为一道道透明的矩形水晶,向四周扩散。
水晶过处,黑火消散。那焚灭一些的恶火,竟似被分解一般,化为能量,重回虚空之中。片刻之后,烛龙的绝杀被彻底瓦解,可圆盘上,那残魂化成的青年却笑道:
“传说中,梵冥瞳术的最高境界,能瓦解一切物质和能量的冥王之瞳,果真名不虚传。乘捷子,没想到你仅凭一道地魂还能使出此招。不过这招消耗极大,恐怕仅凭这具身体,你十天半月也再难使出第二次吧。好了,游戏到此为止。哈哈哈哈。”
此刻的烛龙狼狈不堪,他的本体再次沉睡,可残魂却胸有成竹,哈哈大笑。只见青年再次举剑,整个金色圆盘也在此刻化为流光,没于青年剑刃。
他面色淡然,目光却犀利异常。
“老匹夫。这道金光,是湛卢剑灵死时所化。初次血祭之时,他牺牲自己,将我的一道残魂带出封印。如今湛卢虽毁,他剑灵所化的剑意,虽无实体,但仅凭其中无双剑意,仍是天下兵器中的至尊。乘捷子,除非你动用神剑云冥,否则绝对挡不住我这一击。”
青年说罢,举剑便要刺来。可他的对手,却丝毫没有抵挡意思。但见他右手一挥,韩丕身上,四道铁索赫然离体,直扑烛龙残魂而去。
仅仅片刻,青年四肢被锁,虚空里烛龙残魂再难动弹,他用湛卢虚影发起的攻击也自然化解。
“想骗我动用云冥,你好趁机解开封印。烛龙,你也有几万岁了,怎么还会如此幼稚。”
船夫不屑地说道,可黑暗中,韩丕却先他一步发现了问题。
按道理,此时的法医,黑锁离体,应该随时都能离开。可无论他如何挣扎,却还是无法挪动分毫。
“难道黑锁还在我身上?”
韩丕心中,暗自嘀咕。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与船夫都中了幻术。但转念一想,莫说烛龙不会幻术,就是有也瞒不过同样拥有鬼眼的他与乘捷子。
而当法医看向老人,却发现他的双眸已然变黑。
“不好,小心有诈!”
韩丕这才想起此时的自己并未开启鬼眼,而老人多半也因消耗过大,散去了冥瞳。关键时刻韩丕大喊,可当老人反应过来,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烛龙一剑刺出,瞬息便贯穿了船夫的心脏。但怒意未消的青年,哪肯罢手。一息之间,他又出百剑,仿佛要将万年来的怨恨,尽数释放。而当湛卢虚影重化流光变作圆盘之时,船夫已然化为肉块,散落的到处都是。
“这就死了?”
韩丕不由感叹。他难以相信众人口中,叱咤往昔的摆渡人就这么死了。可未及法医细想,另一个声音却从烛龙真身所在的阴影处传来。
“恭喜我主,终于诛杀仇人。距离脱身也只差一步,我魔族重振雄风指日可待。”
烛龙没有回答,那人却从黑暗中走出。韩丕扭头看去,却未想到走来这人,竟是滇州小队的队长—白定坤。
“是你?”
韩丕脱口而出,而那位油腻的中年男人,也此刻笑道:
“韩公子,真没想到,你不光能从我的幻术中走出,还能深入冥界追到这来。沐晨曦的随手一笔,果真是起到了奇效。”
话音落下,法医恍然大悟。如今看来,青木底层,幽冥祭坛之前,让自己深陷幻术的是他,尾随白氏姐妹进入冥界的也是他,而关键时刻让乘捷子身中幻术,最终丧命的还是他。
韩丕脑中轰然,他万没想到,这个在天脉大赛中认识的烟友,竟会成了决定这场阴谋的关键人物。
“白定坤?你也是缄默者?”
韩丕问道,而男人也微笑地答道:
“当然是。韩公子,你屡次坏我魔族好事,活该今日会命丧此处。哈哈哈哈。”
死亡的威胁,让韩丕反倒冷静了下来。铁索中,他的表情恢复如常,内心也迅速平静。脑海里,无数个线索重新连接,诸多迷雾也慢慢散开,露出了真相的面容。
“这么说,一开始你便和沐晨曦兵分两路。他的目的是盗取天书,而你则是解救烛龙。如此看来,我被捕是沐晨曦的手笔,而越州姐妹入狱则是你的杰作?”
韩丕淡淡说道,白定坤也似来了兴致,补充道:
“你还说漏了一点。梵陀那三个蠢蛋被抓,也是我们安排的。”
“什么?”
法医震惊,不禁问道:
“你是说梵陀和外面的叛军不是你们缄默者的人?”
“当然不是。血剑那帮蠢蛋,只懂蛮力,哪会理解智慧与计谋这种东西。我们在青木苑有人,在血剑内部自然也有眼线。他们袭击长安是蓄谋已久,可利用他们袭击长安,才是我们缄默者的点睛之笔。“
白定坤还欲再说,烛龙残魂却在这时喝道:
“小白,你的话太多了!”
呵斥之后,男人立即住嘴。韩丕意犹未尽,可烛龙却不耐烦地说道:
“小白,我坚持不了多久。如今死去的不过是摆渡人的三魂之一,待他其余魂魄察觉,便会赶来。你速速启动血祭大阵,不要再磨蹭了。”
“是,主人。”
白定坤拱手后退。湛卢残影化作的金盘也分出一道,将他带向了沧木母树下,青木苑建造的祭坛下。
此时的韩丕焦急万分,可当他余光扫向烛龙残魂,却惊讶的发现绑住自己四肢的铁索,竟神不知鬼不觉地缠在了青年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