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海妖，融为一体，在三位龙女的带领下，仿佛大江大河，滔滔不绝，绵延不断。

　　战场中，韩丕周身浴血，万夫难挡。然即便湛卢无坚不摧，他却依旧无法脱困。久而久之，败相也愈发明显。

　　无奈之下，韩丕想起了剑灵的提示。他效法虬柳，中指轻弹利刃，清脆的鸣响瞬间传出。

　　琵琶声中，阵阵剑鸣微不足道，但落入鬼兵耳中，依旧如洪钟大吕。顷刻之间，骷髅战士与法医心意相通。重围之下，韩丕的亡灵军团不光各个一分为三，而且都使出了龙渊剑法。

　　皇宫前，法医一方的情势终于好转。但好景不长，半晌之后，数百鬼兵还是落在了下风。虽然两两对决，骷髅战士所向披靡，但结成战阵，海妖军团就变得出神入化。

　　“韩公子，你果然聪明，竟想到模仿虬柳，用幻术控制己方士兵！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要破开剑阵，你也需将剑法改造成阵法。”

　　湛卢的声音传入耳中，韩丕却一片茫然。数月之前，他还是个手持柳叶刀的法医，莫说临阵开创一门阵法，就是与敌搏杀，舞刀弄剑，也是他从未想过之事。

　　危机时刻，韩丕几番尝试，却始终不得其法，因而也不由抱怨道：

　　“湛卢，你如知剑阵，传我即可。再这么下去，莫说带你见烛龙，便是活着离开，我也做不到。”

　　“怎么会做不到呢？韩公子，蒲牢殿内，你不出半日，便初窥了睚眦穷万年之力才领悟的剑道。这化剑为阵，绝对难不倒你。十人也好，百人也罢，你只需将那些骷髅士兵，想象成你左膀右臂，如何方便，如何使用，这便是剑阵。”

　　湛卢说罢，韩丕却心中暗骂。那剑灵说的简单，自己实操却难上加难。然而好在他自幼坚韧，适逢生死关头，法医反觉心智清明。

　　战阵里，韩丕开启冥瞳，海妖的动作也随之变得缓慢。他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久而久之竟真的化剑为阵。数百鬼兵慢慢展开，不出半晌，便有突围之势。

　　看到希望，韩丕大喜，可战场那头，虬柳亦是心有所感。琵琶之声，陡然一变，曲调也由急促变得柔和。但于此同时，海妖的剑法与剑阵，也变得飘忽不定，杀机隐伏。

　　几番来回，韩丕屡吃暗亏，优势也再次消失。在他看来，虬柳所用确实是龙渊剑法，但与他所使，却又截然不同。

　　“她的剑法，我怎么有些看不懂了？”

　　韩丕问道，利刃中湛卢却笑道：“看不懂是自然的。因为她使的是龙渊剑法的最后一篇。就是睚眦，也始终未能学会。”

　　话音落下，韩丕随即忆起，睚眦殿中，屏风之上，龙渊剑法里，他始终看不懂的最后三成。想到这里，法医立即问道:

　　“湛卢，你是烛龙之剑，想必这龙渊剑法，你也精通？”

　　“那是当然。这龙渊剑法，本就是烛龙所创。实际上，无论嘲风、睚眦还是虬柳，对龙渊的理解都不如我。”

　　剑灵答道，语气得意。韩丕也趁势说道：“那还不教我？”

　　“教你当然不是不行，可你到现在也未答应我的条件啊？”

　　湛卢再次提起先前的要求，而法医亦无法拒绝，只得敷衍道：

　　“我可以带你去见烛龙，但绝不会助你解除封印！”

　　“可以！韩公子只需带我进入皇宫。待我见到烛龙，无论生死，便再无它求。”

　　剑灵语气爽快，韩丕也点头应下。

　　下一刻，滚滚神识，化为能量涌入韩丕脑中。比起语言交流，不知快上多少，法医的意识里，很快便多出了湛卢对龙渊剑法最后一篇的领悟。

　　实际上，剑灵所授，与屏风上的记载并无分别。只是在湛卢看来，融汇龙渊最后一篇，须得化剑为刀，将剑的轻灵与刀的勇猛融为一体。情势危急，韩丕无暇细想，但想起嘲风逆练龙渊，竟成刀法，便觉湛卢的感悟也不无道理。

　　虽是囫囵吞枣，韩丕的剑法仍旧有了质变。片刻之后，人群里隐而不出的虬柳，终于眉头紧锁，压力倍增。

　　一声龙吟传来，虬柳大喝一声。她不再隐藏，而是御剑飞于战场之上。数千海妖同掐剑诀，无数利刃，脱手而出，很快便于半空之中，组成了一条长约千米，银光闪烁的剑龙。

　　地面上，韩丕不甘示弱。他肌肉暴起，挥剑上劈。狂暴的气息，卷起一阵狂风，鼓荡的衣衫下，法医青筋暴起，哪有半点之前道骨仙风的模样。

　　数百鬼兵重化黑烟，瞬息便隐于湛卢之上。一剑劈出，剑芒直冲天穹，下一刻便与剑中鬼雾，凝聚一起，化为黑龙，呼啸而上。

　　皇宫前，两龙相接，一黑一白，都是孤注一掷。巨响传来，冥海龙宫地动山摇。

　　“不好，龙宫屏障要破碎了。”

　　意识中，剑灵惊呼，而当韩丕抬头，果然发现，两龙爆开的同时，冲击波竟化为无数剑芒，子弹一般冲向地面、天穹，不少都落在了那挡住嘲风大军的巨大光罩之上。

　　仿佛蛋壳从内部破碎，无数裂纹，不断在屏障上攀爬，很快便蔓延至金色光罩的全身。

　　“咔嚓”一声，屏障一角，一道手指粗细的海水，从裂纹中涌出。不消片刻，便如千里堤溃，土破崩解，整片冥海也在一瞬之间，从天而降，砸在了龙宫之上。

　　“快跑！”

　　湛卢大喊，韩丕也立刻趁乱跑向皇宫跑去。法医身后，海中城市化为瓦砾，高大的建筑，相继坍塌，不久便化为废墟，被海水卷走。

　　数千海妖，终于恢复神智，但即便它们身为水族，也挡不住那带着千钧之势自上砸下的水柱。

　　惨叫声中，虬柳依旧镇定，很快便向韩丕逃走的方向追去。可不出百米，龙宫之外，嘲风大军便趁势杀来。沧木下的战斗，转移到了皇宫之前，虬柳的脚步也被其余九子挡住，唯有身负重伤的睚眦，站在她的身旁。

　　“虬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和谁交手？”

　　化身剑客的睚眦，急切的问道，只是他如雪的白衣，早已一片殷红。

　　“不知道。”

　　女子摇头，她的目光看向皇宫，紧张地说道：“那人身手了得，且精通烛龙的剑法。但观他双眼，使的又是梵冥瞳术。恐是摆渡人的徒弟。”

　　“你是说乘捷子的徒弟？糟糕，计划全乱了，烛龙恐怕有危险。”

　　睚眦愈发焦急，说着便与虬柳一同，向皇宫奔去。可两人面前，嘲风等人也随即赶来，挡在皇宫之前，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虬柳、睚眦，纳命来！”

　　狻猊大吼，狴犴、螭吻也亮出了兵刃。

　　双方相持不下，虬柳却再次走出。她面色冰冷，语气仿佛哀求一般，道：

　　“四位弟弟，你们可知血祭之法，究竟是谁的主意？”

　　“自然是烛龙，他害我全族，必须付出代价。”

　　“不！”

　　女子摇头，面色坦然。

　　“血祭是我的主意，烛龙之前并不知晓此事。实际上，当他发觉我与睚眦使用血祭之法，竟主动终止了血祭。若非如此，他此刻早已脱困。”

　　“不可能！”

　　嘲风面露惊讶，睚眦却在微微点头，解释道：

　　“烛龙不忍我等性命，主动终止血祭。因此，要报仇，你们冲我来即可，放虬柳过去。陛下有危险，摆渡人恐怕现在已入皇宫，要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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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海底城市濒临崩溃之际，韩丕也奔到了皇宫之前。

　　皇宫大门紧锁，就是海啸也难撼分毫。法医连劈数剑，亦无效果，只得在湛卢的指引之下，跳上的了皇宫顶端的琉璃屋顶之上。

　　没过多久，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了法医面前，而裂缝内却一片漆黑。饶是韩丕拥有鬼眼，也无法看清其中，只觉这屋顶裂缝，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而裂缝之中，则如同黑洞一般，将一切吞噬。

　　“这里就是入口了。只要进去，便能见到烛龙。”

　　湛卢说道，可未及法医回答，另一个声音却出现在了韩丕意识之中。而法医也很快听出，那是他身边，另一位剑灵，噬灵的声音。

　　“公子，且慢！这湛卢恐怕有问题。”

　　“你醒了？怎么样，你的伤好了吗？我们这么说话，他听不见吗？”韩丕问道。

　　“听不到。就像他和你说话，我也听不见。”

　　噬灵没有现身，语气却很警惕。

　　“公子，在你和那女子大战时我就醒了。只是我剑刃损伤，帮不上忙，便在一旁观察。但也是在那时，我发现了湛卢剑灵。我不知他与你说了什么，但我感觉到他恐怕不是一般的剑灵。”

　　“此话怎样？”

　　屋顶上，韩丕面露犹豫，让湛卢误以为他在胆怯。但意识中，法医却在和噬灵快速交谈。

　　“他太强了。”

　　噬灵道：“我是斩人魂魄的剑灵。因此对魂魄一属，感觉更加敏锐。这湛卢，虽也是一缕地魂所化，但他蕴藏的能量却比你和那女子加起来还强。方才战斗时，我便一直纳闷，他为何隐身不出，不直接出手。”

　　“恩，我明白了。还有吗？”

　　“没有了。”

　　噬灵答道。而现实中，韩丕则终于开口，问道：

　　“湛卢，这屋顶缝隙，究竟是如何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