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沧海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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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海杳渺,无边无际。苍茫混沌的世界里,韩丕三人的小舟,便如沧海一粟,仿佛随时都会被无垠的黑暗吞没。

  然而漫长的旅途中,法医却惊讶的发现,无论周围巨浪滔天,脚下的一叶扁舟却始终异常平稳,速度更是快如飞梭。小舟船头,那黑衣船夫身前三尺,就仿佛布下了结界一般,与世隔绝。

  小舟两边景物飞逝,而韩丕的目光就像初次旅行的孩子一般,应接不暇。

  黑衣船夫一言不发,而他航行的线路却始终沿着海岸。不知过了多久,法医竟发现,这幽幽冥界之中,自己之前所到之地,竟不过冰山一角。真正的幽冥残界,就仿佛盖亚世界中的一方大陆,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广阔得多。

  岸边景物不断变化,时而一片荒凉,时而热闹非凡。静怡的渔村与繁华的港口交替出现,而岸边如织的行人与冥海中穿梭的商船,更是让韩丕大开眼界。若非这冥界,没有白天也不见日光,初来乍到,竟真让人觉得与九州现世,无甚分别。

  而与法医不同,噬灵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视线也一直落在那机器船夫的身上。一路之上,船上三人沉默不语,直至韩丕对身边少年的状态心生好奇,一切才发生了变化。

  少年身边,法医刚要开口,噬灵却将两根手指放在了韩丕的额间。他未开口,可法医的脑海里,却传来了他的声音。

  “别说话,这船夫有问题。”韩丕的意识中,噬灵警惕地说道。而韩丕也照猫画虎,用思维答复道:“又是圈套?”

  “不清楚。”金色少年用意识解释道,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不过,傅夕与巴夏那两兄弟一定是在撒谎。因为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这船夫并非机器,而是一道地魂。“

  “你是说,他与那荒山古塔下的书童一样,是某些人的分身?”

  “是的,而且实力更强!”

  意识中,韩丕与剑灵一问一答,而噬灵的回答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顷刻间,小舟之内,三尺见方,气氛也变得紧张而诡异,而那船夫却浑然无觉,依旧默不作声地向前航行。

  法医想要动手,可却是投鼠忌器。他这才发现,沧海之中,自己的性命竟早已捏在了这个陌生男人的手中。

  然而未及韩丕想出解决之道,更加令人惊叹的一幕,却突然出现在了远处的海面之上。一座小岛,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岛屿中心,竟有一颗与青木一般的大树,拔地而起。虽然相比之下,它的个头小了许多,但比之于普通树木,却依旧是庞然大物。

  法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再三观察之后,他终于确认这大概便是书童所说的沧木,只是多半不是母树。

  小舟缓缓靠近,韩丕也惊讶的发现,那小岛之上竟满是鬼魂。与自己一样,这些亡灵亦是乘船而来。巨树之下,亡魂们不断采摘着树枝间结出的蓝色果实,将这些熠熠生辉的珍宝,运到自己的大船上。

  就在岛屿上的鬼群,熙熙攘攘、忙碌异常的同时,岛屿的四周,海水之下,那些宛若星辰的蓝色光点,也密集了许多。

  韩丕从小舟之上远眺,竟发现这些海中星光,仿佛一道漩涡,围着孤岛缓缓旋转。更加令人不解的是,岛屿旁,那些满载果实的货船,竟架起了大炮,而炮口正对的,却是这些美丽非凡的蓝色星辰。

  数声船鸣从小岛岸边传来,十余艘巨型货船组成的船队也在此刻,驶离小岛,向着大陆的方向前进。而与此同时,水面之下,那些蓝色光点,也仿佛闻到腥味的鲨鱼,迅速向船队聚拢,将货船围在了中央。

  悠扬的歌声,随风飘荡,也传到了韩丕与噬灵的耳中。一时之间,法医竟觉有无数少女在自己耳边吟唱,歌声魅惑,旋律撩人。

  “是海妖?”韩丕不由心生警兆,向身边的少年询问。可未及剑灵回答,隆隆的炮声却突然传来。

  隐约之中,两人远眺,这才发现重围下,船队已悍然开火,试图从海妖群中突围而出。

  一场诡异的战斗,就这么在悠扬的歌声中爆发。火焰与浪涛里,船队主体终于驶离,可仍有数艘落在了后方。无数光点一拥而上,而法医这才看出,海面之下,竟是一只只美丽优雅的人鱼。

  货船之上,幽灵船员浑浑噩噩。人鱼的歌唱,让他们深陷幻觉,最终放弃了抵抗。而他们的身体,也被那些动人的少女,拉入水里,拖向海底无尽的深渊。至于那些宝石般的蓝色果实,更是被人鱼们劫掠一空,海面之上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货船。

  见此一幕,韩丕与噬灵都不免心有余悸。而战斗结束,那诡异的歌声却并未因此结束,反倒源源不断地自远方传来。

  关键时刻,法医紧咬舌尖,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获得了片刻清醒。可定睛一看,他这才发现,小舟之下竟满是蓝色的人鱼。

  恍惚之中,韩丕再次失去了神智,而噬灵亦是深陷其中。蓝色的幽光里,他俩只觉无比温暖,而那些赤身裸体的人鱼少女,更是伸出了臂弯,想要将法医与少年揽入海中。

  “凝神定气,抱元归一。“

  生死关头,一位老者的声音,忽然从船尾传来。隐约间,韩丕发现正是那小舟的船夫在提醒自己。但此刻的情势容不得他多想,法医迅速凝神,周身清气也不断向丹田聚集。此举一出,他虽未摆脱那可恶的歌声,但身体却稍稍恢复了控制,不再继续坠入水中。

  “魂归魄定,重聚肉身;心坚意定,妄念自消!”

  小舟舵前,船夫再次说道,显然这些人鱼对他毫无影响,而韩丕也在他的提醒下,想到了那书童给他的小瓶。

  歌声之中,韩丕艰难地挪动手指,数秒之后才用指间触到那装着他七魄的水晶瓶。刹那间,法医魂魄重聚,他也终于摆脱人鱼的控制,恢复了神智。

  “噬灵,归来!”眼看金色少年便要落入水中,韩丕握住金色短剑,大声呐喊。一道金光闪现,少年剑灵也没入了剑身之中,再无声息。

  看着眼前的猎物,竟能够摆脱逃走,海水之下,那些姿容俏丽的少女,也不由恼羞成怒。勾人的娇颜顷刻呲牙咧嘴,如野兽一般,冲出海面,想要跳入小船,将韩丕与船夫一同撕碎。

  可就在利爪即将落入船舱之时,一层光罩也同时自船夫竖起的食指张开。

  “残魂腐尸,竟还阴魂不散!退下!”

  男人大喊,小舟四面,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鱼,竟仿佛被一枚深水炸弹击中,从海中荡起,四散纷飞,最终再次砸入海水之中。此击过后,蓝色的人鱼群虽仍未离去,但也不敢接近,只能尾随小舟之后,虎视眈眈。

  危机过后,韩丕终于松了口气,而他也在这时,向着身后的老者,躬身一拜,谦恭地谢道:“多谢前辈相救。”

  “不用!”话音落下,那黑衣老者却只是摆了摆手,眼睛却依旧看着前方海面,冷漠僵硬的面庞与之前毫无二致。

  “我即是船夫,又收了船资,自是不会让你落入海中。只是身为韩公之子,心智却如此不堪,着实让人叹息。哼!韩公无后矣!”

  老人说完,韩丕也不由脸红,但听闻父亲,还是急切地问道:“前辈认识家父,那可知他现在何处?”

  “不知!”老人答道,却不愿再多说一句,脸色也似有不悦。见此情景,韩丕也不敢多问,只得手握短剑,愁眉苦脸地坐在一边。

  船舱再次恢复了宁静,而气氛也变得微妙而尴尬,唯有海中的那些蓝色光点,似乎仍旧不知疲惫,紧紧尾随。

  小舟之上,法医忧心忡忡。虽然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满是疑问,但少年剑灵的安危却更让他担心。噬灵短剑本就受损,经此一难,韩丕还真担心叶蓁托付他的夕王岛神器,会折在自己手上。

  眼见手持短剑的法医,一路上长吁短叹,黑衣船夫终于按捺不住,无比厌烦地说道:

  “剑灵一族,本就无魄,易受那摄魂之术的影响。但你这剑灵并未伤及本源,休息个一天半日便好了,不要像个妇人一般,凄凄切切!”

  韩丕闻言,也不生气,反倒了了一桩心事。而当他看见这老者竟再次开口,也趁机问道:“前辈也是青木苑中的高人?”

  “青木苑?高人?”法医问罢,船夫竟是满脸不屑,而后便向海中啐了口唾沫,道:“姜离之后,那青木苑哪还有什么高人?更加无人能与老夫相比。”

  “哈哈哈哈,前辈好有意思。吹起牛来,竟也比常人口气大上许多。”船夫说完,韩丕反而哈哈大笑,仿佛听笑话一般。而后更似挑衅般地嘲讽道:“你既如此厉害,为何还会被他们当作机器,在这幽冥残界当起船夫?”

  “哼?想如激将芈晖那般激将我?”船夫冷笑,而后竟是更加轻蔑地说道:“我在这冥界居住的时间,已不下万载,却难得遇见些有趣的事情。本想扮个船夫看看这一世的新人是何水平,却不想竟比那芈晖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