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白色石路,韩丕又不知走了多久,路过了多少鬼村,但再也没有遇到之前的怪事。然而他一路步行,却始终看不到冥河尽头,更别说那冥海与冥岛。离开幽冥残界,已变得遥遥无期。
想起疯婆子,法医也不免心生急躁。胖子与叶莺也不知是否痊愈,翠荫乡内更不明是何情况。
又过了许久,韩丕终觉自己的伤势痊愈,体内被书童封印的四颗恒星,也逐一解开。比起刚入这阴间之时,韩丕竟隐隐觉察自己的力量与境界都提升了不少。
法医又看了看腰间的短剑。此时的噬灵已与他一同化为了虚影,而剑刃之上的金色光彩,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明亮。韩丕试着再次与噬灵建立联系,果然很快那金色少年便再次出现在了法医的面前。
“韩公子,唤我何事?”噬灵问道,而韩丕则满脸歉疚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强行与公子签约失败后的反噬,确实让我伤及本源。但这幽冥残界,清气充沛,此刻我已恢复如初,只是噬灵实体上的裂纹,恐怕无法自愈,只得请巧匠修复。”
少年答道,语气和态度谦和无比。然而纵然如此,法医却更加内疚,抱歉地说道:
“那童子虽然可恨,但他说的却没错。都怪我胡劈猛砍,才令你这宝剑受损。只是我也不知兵堂是否真能将你修复如初。如若不行,我就将你带到夕王岛,希望能有办法。”
“公子切勿自责,就是我自己,也是听那童子,才知自身的能力。不过话说回来,我能感到那书童虽是活人,但身上仅有地魂,应是某位高人的分身。“
说道此处,噬灵也不免露出忌惮之色,韩丕却反而笑道:“对于那位高人是谁,我心中大致已有一二,倒不必担心。”
“对了,公子,你真不知自己已与其他剑灵签订血契?”
噬灵再问,可韩丕却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道:
“真心不知,我也是见到你,才知这世上有剑灵存在。”
“会不会是公子年幼不记事时,被长辈安排,与剑灵签了契约?”
噬灵说罢,韩丕立刻想起了父亲,但纵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印象,因而不免问道:”我该如何找到那只与我签订血契的剑灵呢?“
金色少年却摇头道:”如若你与剑灵相隔极远,纵使有血契也无法感知。但如果相距不远,则彼此都会有感应。就是一种仿佛亲人般的熟悉感。实际上,据说剑灵与主人相处久了,便会慢慢形成新的魂与魄,最终成为完整的魂魄。因而性情也会变得愈发与主人相似。“
“你是说,剑灵是有可能再次修成完整的神魂,重归轮回?”
韩丕的好奇心再次被勾起,可噬灵却又补充道:
“理论上确是如此,但这要求剑灵与主人相处千万年之久。若非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仙人,凡人早已作古,因此这也不过是理论中的说法。另外,韩公子,剑灵是永远无法对自己的主人出手的。将来你如真的遇到自己的剑灵,试试便知道了。”
法医点头,却是沉默不语,显是再次陷入了对父亲的回忆之中。噬灵则一直陪在他的身旁,两人并肩而走,一路无话。
大约一个时辰后,金色少年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公子,若如我们这般步行,虽可不眠不休,但何时才能到达?公子何不御剑而行,速度便会快上许多。”
“我确实有此想法。”韩丕答道,“只是你剑体受损,又如何承受的住御剑带来的压力?”
“公子错了。”噬灵摆手,他指向韩丕腰间道:“公子忘了,此刻你我都是灵魂状态,纵使御剑,也无须噬灵神剑的本体。”
说罢金色少年瞬间便化为一把流光飞剑,落在了韩丕脚下,而法医也变作了杨子规的模样,纵剑奔上天穹,风驰电掣一般。
顷刻之间,一人一剑便飞过千里,相较之前不知快了几千倍。但韩丕刚要纵身飞的更高,漆黑的天幕中,数十只挑灯少女便忽地凭空出现,直冲他与噬灵袭来。
见此情景,韩丕大惊。他心念一动,竟然数百把流光飞剑,凭空出现在他的身旁,而后便如游鱼一般冲向了敌人。
自从对本命星球顿悟以来,韩丕对叶蓁、杨子规和苏浊清的力量都有了更深的认识。此刻他召唤剑阵,竟已无需实体飞剑,而剑阵的力量也大了很多。
飞剑穿身,提灯少女瞬间便被打成了筛子,在刺耳的尖啸中,化为了阵阵黑烟。但天空深处,更多的少女却涌了过来,仿佛源源不断。而噬灵虽未化为人形,还是在韩丕脚下提醒道:“公子,恐怕这是幽冥残界的规则,禁止高空飞行。”
法医立刻醒悟,他与噬灵落于地面,果然天穹中少女便不再涌出,但仍有数十名跟了下来。韩丕大喝,他变作苏浊清的模样。这次,八条蓝龙不再与他的纹身相连,而是直接从他身体飞出,扑向了女鬼。龙群翻腾撕咬,短短数秒,便将鬼群扑杀殆尽。
战斗结束,法医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自打再次觉醒,他的力量竟比之前提高了数倍有余。虽然自己的境界仍然停留在若愚,但境界的质量却比普通觉醒者高出了不知几何。韩丕愕然,而噬灵则解释道:“公子有四颗本命星球,每颗本命星球的质量又比普通觉醒者高出许多。恐怕从此以后,公子的实力便不能简单地用境界衡量了。”
重新体会到力量的韩丕不由大喜,但更令他高兴的却是,隐约间他竟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法医与噬灵继续沿路行走,可没过多久,又一副怪异的情景同时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前方的道路再次一分为二,而道路上方的天空竟也随路两分,一边虽无太阳,却是晴空万里;而另一边,也无乌云,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金色少年不禁问道,而韩丕则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
“又到了猜谜选路的时间了。我们或许该回头看看,刚刚飞得太快,估计错过了些线索。”
果不其然,两人回头,不久便发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与之前的村庄类似,小城依旧是千年之前秦国旧城的式样。韩丕与噬灵在城中转了许久,虽然街头巷尾熙熙攘攘,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怪事。只是在一座富家大宅的朱门前,韩丕才看到一位落魄书生,似是与常人不同。
“会是他吗?”噬灵轻声询问,而韩丕则摇头道:“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大宅对面,两人藏在一座花坛之后,暗中观察。整整半个时辰,那书生却始终徘徊在朱门之前,想要敲门,却又屡屡罢手,似乎犹豫不决,满脸愁容。而他手中,一个红色香囊,更是被看了又看,嗅了又嗅,显是爱不释手。
“公子,他在干嘛?是不是病了?”噬灵问道。而同样观察良久的法医,却仿佛想到了流川胖子。他叹了口气,不禁说道:
“确实病了,而且多半是相思病。”
说罢,韩丕竟变作了杨子规的模样,身上也换上了一套算命先生的打扮,径直向着书生走去。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十一择业与择偶,十二趋吉要避凶。要知前程与姻缘,盲辞瞎话布衣算!”
朱门大宅之前,韩丕大摇大摆地自街巷上走过。他右手摇铃,口中高歌,而噬灵也装作一位道童,手举算命幡,上书“布衣神算”。两人招摇过市,俨然一副江湖术士的模样。
法医装作不经意间从落魄书生身前走过,却突然回头,道:“恭喜、恭喜,这位兄台果真是鸿运当头啊。小道抢先道喜,只图沾些喜气。”
“道长莫要玩笑。我此刻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哪有什么鸿运?”书生摆手,依旧是满脸愁容。
“非也、非也。我观公子,唇饱眼长印堂宽,面含桃花气色红,正是命逢天喜红鸾星,人走金玉桃花运之兆。“
韩丕连连摆手,口中神神叨叨,脸上却是一副诚挚的模样。
书生不解,却见韩丕笃信不疑,也不由说道:
“出家人,切不可妄言。不瞒师傅,我此刻心忧之事,确与姻缘有关。只是与师傅说的恰恰相反,我与她的缘分,怕是要尽了。”
“正所谓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很多事情看似绝境,但往往恰好蕴含了莫大的机缘。”
见那书生愈发沮丧,韩丕反而更加自信。鬼街之上,法医捻须眯眼,竟故作深沉地说道:
“公子,你看这样如何?贫道斗胆为您算上一卦。若看的准,您也无须予我钱帛,但听我两句。若是姻缘得成,遂当我与公子结了个善缘。当然,如果说的不准,贫道自当离去,公子也只当遇到位学艺不精的术士如何?”
言罢,那书生也觉自己并无损失,便点头答应,问道:“只是不知道长,这卦该如何算呢?”
韩丕却是笑而不语,只是围着书生转了两圈,便哈哈大笑道:“这卦已然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