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之前,韩丕盘膝而坐。他双眼紧闭,意识也在同一时刻扩散开来,漫游到了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如雾,如光,又如电,虚幻的世界里,韩丕的身体一息千里。前一刻他还站立于万丈山巅,下一刻便又漫步在幽深的山谷。
叶蓁的本命星球看似一片荒芜,可又处处透漏着生机。荒原之上,群兽奔腾,沧海之中,鱼群畅游。万物生灵,既有蚍蜉,亦有巨鲸。只是这芸芸众生,竟都化为了白骨,除此之外,便与盖亚世界,无甚分别。
又过了许久,韩丕来到了城市。尘世中,他一会化身贩夫走卒,一会又变成了王侯将相。短短须臾,却又好似万年,而这光阴里,韩丕正尝试着这颗星球上每个人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皇宫之中,跏跌盘膝的韩丕终于睁眼。叶蓁背后,现世的画面依旧,而包围中的韩丕依然深陷险境,而那些骷髅武士的刀锋竟又离他的喉咙近了几分。
“你得道了?”
叶蓁问道,而韩丕也点头笑道:
“得道了。我终于知道,这里便是我,我便是这世界。而你也是我。”
话音落下,韩丕消失无踪,而那王座上的叶蓁,竟已变成了法医的模样。
与此同时,另一个世界里,小书童对韩丕的围杀也进入了最后关头。
刀光闪过,数柄长刀终于没入法医的身躯。可就在这时,韩丕的身体却突然化作一阵黑雾,而后便顺着骷髅战士的刀刃,飘散开来,溢向四周。
古塔之下,男童一脸愕然,而五位叶蓁模样的分身,也彻底失去了目标。无奈之下,男童奋笔疾书,很快便画出无数猎鹰与猎犬,四处搜寻,可依旧无法发现法医的踪影。
“跑了?”男童自言自语。不久后,山下的鬼市里,街头巷尾竟都出现了一双双墨色的眼睛。可即便如此,男童依旧无法发现韩丕的行踪。
古塔之下,骷髅战士茫然无措,可法医消失后的那团黑烟,却始终缭绕,不曾散去。不知不觉,黑烟越来越浓,又过了片刻,终于化为一片黑霾笼罩四周。
“这雾有古怪?”
男童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可同一时刻,那黑霾也忽然凝聚,顷刻便化为黑压压的骷髅大军,将男童与他的分身包围其中。
书童大惊,关键时刻,他的毛笔不断抖动,很快便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分身。而那些分身竟也在不断挥毫,无数骷髅武士也不断自他们的笔下爬起。然而纵使如此,那雾气里凭空而来的大军,仍旧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两军相接,杀生震天动地,甚至荒山脚下、鬼市之中,那些冥差亡灵,也注意到了荒山之上的异状。可古塔之下,千百具骷髅密密麻麻,一时间竟是谁也分不清敌我,只知胡乱厮杀。
就在两股亡灵激战正酣之时,一道黑烟却悄悄地离开了战场。这道黑烟若有似无,悄无声息,很快便钻入了古塔之内。黑暗里,那道黑烟四处飘逸,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直至一炷香的功夫后,那黑烟才在古塔顶端,一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停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黑烟也越来越浓。就在所有人都无暇关注的刹那,黑烟忽然化作了一位青年的模样,而这青年正是韩丕本人。
一道金光闪过,噬灵短剑也不知是从哪飞来,正好落在了法医手中。而这一刻,一抹微笑也同时自韩丕的嘴角浮现。
电光火石间,韩丕挥剑就斩。叮的一声,古塔顶层那看似无人的角落里,竟又浮出一人,正是楼下书童的本尊。而他手上的毛笔,却已被韩丕斩成两段,落在了地上。
顷刻之间,古塔之下,已多达数十位的男童分身,瞬间化为了墨汁。而那些被它们唤出的骷髅,也很快烟消云散,消失无踪。虽然荒山顶端,依旧徘徊着秘密麻麻的骷髅,可它们全都属于韩丕一人。
可是,即便情势已经逆转至此,古塔顶端的那位孩童,却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金色短剑被男童右手两指紧紧夹住,而男童自己则仿佛一位长辈一般,从容地对着韩丕笑道:
“不错,不错。力量、速度和神通都已达斗力巅峰的水准,看来刚刚那生死之间,韩公子的受益匪浅啊!”
“死到临头,你竟还这么从容。快把苏无影带回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韩丕面无表情地说道。
“带回来。苏无影那小子,好不容易才离开这里,哪里舍得回来?”
“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韩公子不必着急,说不定很快你们就会再次相见。”
男童故弄玄虚,韩丕却愈发急躁,可未及他开口,那童子却再次笑道:
“当然,他有他的使命,你自然也该有你的。不过想要完成自己的使命,首先得有与之匹配的实力,而现在的你,恐怕还不行。”
话音落下,宝塔顶端,那童子的身上,竟出现了无数密如蝌蚪般的符文,在他的周身游走。仅仅数秒,那些符文便如盘蛇一般顺着男童的右臂爬到了短剑之上,而后便迅速扩散到韩丕的身体。
法医急忙收回短剑,却发现握剑的手臂竟似被一股巨力拉住了一般。符文越来越多,很快便再次化为数股黑绳,将韩丕牢牢捆住,而他身体之中,那片虚拟宇宙里的最后一颗恒星也在此时,彻底熄灭。
古塔之下,寂静无声。一阵阴风扫过,成百上千的骷髅士兵,很快就化为烟尘,消失无踪。而古塔之上,韩丕终于变为了一名常人,捆绑之下更是动弹不得。
“你说,现在是谁死到临头呢?”
男童再次笑道,可韩丕竟也如他之前一般从容不迫。
此时此刻,那童子自然不知,法医体内,另一片宇宙里,韩丕的灵魂正在其中遨游。无数清气不断在宇宙的中央汇集,二十四道银河,虽然因为男童的封印暗淡了许多,却仿佛被宇宙中心之物召唤,开始了快速的旋转。
须臾之后,一个星系出现在了宇宙中央。那个星系共有九颗行星,而距离恒星最近的第三颗行星,却忽然越变越大。韩丕知道,属于他自己的本命星球,终于觉醒了。
很快,一颗湛蓝的星球出现在了法医面前,而磅礴的生机也瞬间充斥了整个宇宙。蓝星之前,韩丕目瞪口呆,因为从星球上大陆与海洋的形状可以看出,这颗星球正是他自己居住的盖亚。
“我的本命星球竟然是盖亚!”
法医不由自言自语。可这一切仍未结束,仿佛是受到指引,虚空里,韩丕竟是不由自主的将手指向了那颗最早被自己点亮,但此刻已然熄灭的恒星。
那是法医宇宙里属于苏浊清的恒星。幽幽绿光不断自恒星中传来,而后落在盖亚之上。很快原本一片荒芜的大陆上,竟瞬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而更为重要的是,韩丕还在星球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棵小树正破土而出,生长了起来。不久之后,那树便已长大。虽然长大后的小树,与周围的同伴并无不同,可韩丕却发现,它的树冠之上,一片翡翠般的树叶,格外引人瞩目。因为韩丕认识,那树叶竟与枫叶天书一模一样。
可是未及法医细看,他自己却仿佛再次受到了指引。这一次,当他的手指落在代表杨子规的恒星之时,韩丕的本命盖亚之上,无数高山之巅,竟出现了御剑而行的仙人。虽然那个世界依旧鸿蒙原始,可这些仙人便已在群山间,建立了无数仙宫,甚是庄严,好不神圣。
最后一次,韩丕的手指落在了代表叶蓁的恒星之上。这次,一个镜像世界出现在了法医体内盖亚星球的内部。那里一片荒芜,却又有无数亡灵生活其间。它们虽与地面上的生物截然不同,生活的方式却又有些相似。
“这便是阴间吗?如果我的本命星球里有这么一个镜像世界,那么真实的盖亚里,是否也有一个类似的空间呢?”
无疑,韩丕的好奇心再次被点燃。可很快,另一个更为奇特的事物,便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目光。镜像世界里,竟也有一棵小树,而那树正好生在在先前那棵的背面。
………
就在韩丕觉醒的同时,塔中的男童也终于发现了异状。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此时的韩丕,虽不在天上,可他的时间却与男童截然不同。虚拟宇宙里,本命星球之上,韩丕似乎经历了数年,可现实世界中,他面前的男童却仅仅渡过了数秒。
一股蓝色的光芒忽然自法医体内迸发,而那些黑色绳索也瞬间被绷断。更为奇特的是,韩丕手中,那柄金色短剑也仿佛苏醒,绽放出耀眼无比的光芒。
终于,韩丕睁开了双眼。他紧握双拳,只感到身体恍如新生,四肢百骸都充满了能量。而他面前,一贯淡定从容的男童也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可令法医奇怪的是,男童的目光却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
韩丕顺着童子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身旁竟还站着一人。那是一位面貌俊俏的少年,似乎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身着古装,周身金光流动,隐约间流露的气息,却仿佛与韩丕手中的噬灵短剑一般。
就在法医疑惑不解时,那少年终于开口,他望着韩丕笑道:
“谢谢你,韩丕。是你的力量让我醒来。这么多年了,没想竟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而房间那边,男童也不由说道:“是啊,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还有见到剑灵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