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婴孩儿啼哭不止,白色的抱被上,满是血污,仿佛刚一出生,便经历了腥风血雨。襁褓内,孩子的小脸吹弹可破,水汪汪的眼睛挂满泪珠。
姚义钧缓缓走近,这才发现,那婴儿竟与自己的孩子年纪相仿。想起未满月的女儿不知所踪,其境遇恐怕比眼前的孩子更糟,青年不由心生怜悯,想将婴儿抱在怀中。
可就在这时,一股杀气却忽然袭来。姚义钧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婴儿旁边,那受伤的白狐,此刻已然站起。它弓腰怒视,毛发竖起,嘴里还发出阵阵低吼,显是在警告青年,不要靠近。
姚义钧本已重伤,他自知时日无多,便索性席地而坐,耸肩笑道:
“小家伙,看来你就是这孩子的保镖了。我并无恶意,你却将我当做敌人。不过这也无妨,反正我命不久矣,想来也帮不了你们。既是如此,就让我们一起看看,会有何种命运降临吧。“
仿佛能够听懂人言,话音落下,那白狐竟退了回去。但即便如此,它依旧警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青年。
不知过了多久,姚义钧愈发困倦,眼皮也似灌铅一般,再难睁开。身上的脓血满地都是,青年知道,自己的大限就要来了。
忽然一阵犬吠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中,青年猛然惊醒,而墙角的白狐也再次站了起来。
“看来,就是死前也不得宁静。小狐狸,我的仇人来了,你和这孩子快躲进屋去,否则会有危险。“
说罢,姚义钧艰难地站起,腰间木杖亦被拔出。而那白狐也一口将婴儿衔起,一瘸一拐地走入屋中。为了防止孩子啼哭,白狐竟从抱被之中叼出一粒糖丸,丢入婴儿口中,啼哭之声噶然而止。
“真是只忠诚而通人性的灵兽啊!“
青年不由感慨,旁观的韩丕亦觉神奇。而就在这时,数十名男子,踹门而入,手提利刃,围了上来。
“姚公子,终于逮到你了。走吧,随我回去,夫子还急着见你这位爱子呢!“
一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他面如枯枝,却中气十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爱子?艮良,你们所谓的夫子,杀我妻子,弃我女儿。我与他早无亲情。此时他说见我,想必是要夺这虬龙木吧。”
青年答道,那赤红木杖却被握得更紧。
“此话差矣。姚义钧,你伙同妖人,妄图窥探圣地所在,早已犯了死罪。这虬龙木,我们自要取回,而你则必须回青木苑接受惩处!“
那名为艮良的男子摇了摇头,口气变得严厉,而他身边,两位面貌怪异的青年也走了上来,似乎随时都会出手。
“我是下代伏羲的继承人,那圣地我迟早要进,又何来窥探?至于这虬龙木,本就是我的,更何谈取回。“
姚义钧再次呵斥,可刚刚说完,便不住呕血。青年对面,青木诸人面面相觑,显是没有料到对手的气息,会如此枯败。
但即便如此,艮良还是冷哼一声,除开身边两人,数十位青木门人同时出手,无数飞剑,离鞘而出,齐齐射向对手的要害。
危急关头,姚义钧寸步不动,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胸有成竹。只见他将手中木杖,轻轻一挥,顷刻之间,鬼哭狼嚎。无数厉鬼,忽从赤红木杖脱身而出,竟于半空之中,抓住飞剑,反身刺回青木门人。
一时之间,厉鬼与众人斗做一团,而青年也一扫疲态,健步如飞,于战场中穿梭自如。而他手中,虬龙木杖就像阎罗再世,只需轻轻一点,便将对手魂魄勾走,不消片刻,场上众人便尽数殒命。
见此一幕,艮良再也按捺不住,他厉声喊道:
“苏无情、黎影,莫再犹豫,随我擒拿此獠!“
说罢,青、灰、金三颗行星虚影,浮于三人身后。那名为黎影的怪人忽然消失,而另一位名为苏无情的怪人,则右手抹脸,瞬息化为一位三眼郎君,手持画戟,冲了过来。
戟杖相接,巨响连连。数个回合,姚义钧压力倍增,手臂酸麻,胸口气血更加翻腾。
“小巧境界?不错,但还不够,若是平时,便是你们十数人,都是此般水平,我也一锅烩了。“
青年的眼神愈发凌厉,顷刻间一颗蓝色星球的虚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相比对手,他的星球气势更盛,亭台楼阁、山川河流应有尽有,一个巨树赫然其上。只是隐约间总有其它星球的虚影闪出,似要取而代之。
“通幽境界?这不可能?“
青年对面,艮良瞠目结舌,而与之交手的苏无情更是险象迭生。每每木杖劈来,他虽持戟挡住,但总有鬼影闪出,直奔心窝而来。
无奈之下,苏无情三眼射出流光,化为一头神犬,与那厉鬼杀在一起,可姚义钧也趁机一杖点在他的身上,瞬间便勾出了魂魄。
眼看苏无情即将丧命,艮良终于出手,无数藤蔓忽从地面窜出,其中数根缠住了青年的脚腕,而另外一根则绑住了三目男子已然离体的魂魄,将他拖了回来。
战场的形势,终于恢复了平衡,姚义钧以一敌二,但还是占据了上风。可就在三人激战正酣之时,先前消失的黎影终于出现。
他未动手,却从青年身后房屋走出,左右两手,正好掐住了之前婴儿与白狐的脖子。
“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他们!“男人喊道。
话音落下,青年立刻丢下了手中虬龙木杖。对他而言,自己早是已死之人,斗输斗赢并无意义。此时,他与艮良厮杀,无非是临死前出口恶气,但若牵连无辜,便属多余了。
可是就在姚义钧罢斗之时,黎影还是咔嚓一声,拧断了狐狸的脖子,下一刻更是要将婴儿毙命。
“你在干什么?“青年大怒,可黎影却狞笑道:
“你既然已经投降,他们便没有意义了。何况,这都是魔族,为何不能杀了?“
“魔族?“姚义钧满脸不解,而窥视梦境的韩丕也充满疑惑。
只见黎影拉开了婴儿的襁褓,而那孩子的头上,竟有两枚鹿角状的突起。
“这难道不是魔族的证据吗?“
“胡扯!“黎影说罢,姚义钧更加愤怒,随即呵斥道:
“魔族,只是上古传说中的生物,从未有人见过!你休得为自己滥杀找借口。!“
“除魔可是白纸黑字,写在了我青木苑前代祖训之中。姚义钧,我看你是勾结奸邪成癖了。“
黎影还欲再说,可话未出口,一条青蟒便从姚义钧身后飞出,夺回了婴儿,但艮良也借机一刀刺入了青年腹中。
姚义钧怀抱婴儿,半跪于地,此刻他终于觉得自己像个父亲了。但重伤的身体也告诉他,自己再无生还的机会。
“孩子,你运气真差,今天便是我爷俩的死期了。“
就在姚义钧坦然赴死之时,小院地面,那白狐的尸体忽然变化。片刻之后,竟变为了一位倾国倾城,勾魂摄魄的美丽女子。
四人之中,女子翩然起舞。她身姿曼妙,体态魅人,洁白的皮肤,未着寸缕,便是旁观的韩丕,亦觉面红耳赤。
一时之间,在场男子,如痴如醉,竟是寸步难行。可怀抱婴儿的青年,却突然听到了另一个女子的呼唤。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还有一位女子,站在身旁,模样竟与场中舞蹈的女子,一模一样。
“公子,快走,我的幻术持续不了多久!“
女子说道,而青年也立即反应了过来,道:
“你是那小狐狸?“
女子点头,说罢便拉着青年,向城中巨树逃去。
眼见女子赤身裸体,青年连忙将自己满是血污的上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而那女子,亦是回眸一笑,道:
“谢谢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多年来,他已忘记了自己的本名。片刻之后,青年终于开口,淡淡地说道:
“我复姓明日,单名一个司字。“
而意识中,窥探记忆的韩丕也在同时感叹道:
“果然是枫叶天书的力量吗?他不是姚义钧,而是明日司。明日、明日,所以岚岚才是明日族?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