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自天边升起,和煦的阳光仿佛带着旋律,从树叶间的缝隙里跳跃而出。温暖的晨曦笼罩了整座森林,一切都似乎在复苏与萌发之中。
腥臭的鲜血渗入土壤,化作植物的养料,残缺的肢体被灌木与草丛覆盖,好像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崔柳从简易的坟冢前站起,身后的林佳言依旧昏迷不醒。明媚的阳光洒在少女的身上,却依旧难掩她面庞的苍白与憔悴。
少女额间,一点朱砂,愈发殷红。起初还略显娇俏,可当道道血丝自她眉心一点,向周身扩散,崔柳便越发觉得凶险,甚至思考是否要将她带出禁区,尽快医治。
然而就在崔柳将少女背起,刚要离开之时,夏娃之躯却再次苏醒。而这次,警官脑中的女声竟比之前还要亢奋。
在它的驱使下,崔柳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李少青留下的原石晶片,而后竟打开了胸膛,想将晶片放入其中。
钢铁之躯开始震颤,恍惚之中,警官只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与另一个世界建立联系。
“发现原石晶片,启动矩阵接入程序!”
冰冷的声音自崔柳脑海回响,而一个强大的意识,似乎正通过一条看不见的通道与自己相连。
各种奇异的符号在他的意识里飘荡。刹那间,警官竟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下,无数奇装异服的机械战士匍匐跪拜,而一位浑身金甲的女王,威严地坐在金字塔的顶端,俯视着她的臣民。
崔柳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沉重,双腿也支撑不住,跪了下来。他想抬头,可脖子却仿佛灌了铅,最终只能与众人一样,匍匐在地。
就在警官的心灵和身体,受到女王威严的双重压迫时,他又忽然发现,自己竟坐在了塔顶的王座之上。女王消失不见,而自己却变成了君王。
关键时刻,一片黑雾弥漫四周。而当崔柳猛然惊醒,他这才发现,尺墨已然浮于自己掌心,生生切断了晶片与夏娃之躯的联系。
惊魂未定、心有余悸,警官背心发凉,一身冷汗。此时此刻,崔柳愈发确定,义父当年为拯救自己而留下的这幅机器义骸,恐怕与舟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为了防止再次陷入那诡异的状态,崔柳不得不停下,用满地残骸,打造了一个铅制小盒,存放晶片,并将它放于尺墨旁边。
半晌之后,警官终于准备妥当,这才背着少女,向着禁区外走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爬到了警官的头顶,而林间的阳光也愈发强烈。一路上,夜里恐怖的骨衣猛兽早已消失,而逃之夭夭的童伊和高冲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终于警官来到了记忆中一处未遭辐射污染的水源,潺潺的清泉自山涧流淌,汇集到了崔柳眼前的小河之中。
小河清澈见底,不时有鱼儿自河间的石缝中游过。警官捧起清泉洗了个脸,而后又盛满水壶,喂到昏迷的林佳言口中。
崔柳将少女藏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中,自己则打算捕捉些小鱼,充当午餐。正在这时,脚步声从警官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他急忙躲在了林佳言藏身的灌木中,等待着人群的到来。
“去,跟小爷我打些水来。不然要了你们的狗命。“崔柳眉头微蹙,他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高冲。
“别推我,我自己会走。你们这群秦国败类,我齐庄的兄弟一定会来救我的!”
一位拿枪的士兵,推搡着两人向着河边走来。两人中,年轻的那位不停回头咒骂,正是金载荣,而他身边则是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救你?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蠢货,真是被人卖了,还要帮忙数钱。告诉你,正是你们齐庄的朋友,买通了我们移民局,才将你们这群渣滓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弦月废墟。而你们这两个所谓的神选者,不过是你们那些同族用作活体实验的材料。若不是小爷我,你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高冲与另一位移民局士兵在河边的空地坐下,嘴里不住地狞笑,仿佛一头癫狂的野兽。
“你胡说!”金载荣大怒,他无视身后士兵的枪口,竟向着高冲扑去。
碰的一声枪响,一发子弹射穿了青年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金载荣应声倒在了地上。
青年的身旁,中年男人吓得浑身发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而高冲则持枪走来,身体因癫狂的笑声抽搐不止。
“傻叉!”他一脚踩在金载荣的头上,脚下的皮鞋不停在青年的头上碾压。
“你们齐国的姑娘,老子不知玩儿了多少,像你这样的楞头傻叉,老子更是杀了不计其数,要不是…”
高冲还要继续折腾,却被身后另一名士兵拉住。那人带着头盔,看不清面目。他摇了摇头,高冲也只得松脚,走了回去。临走依旧不忘向浑身血污的金载荣啐了口唾沫。
两人离开后,中年男子这才战战兢兢地将金载荣扶起。青年伤痕累累,他还想拼命,却无意中看到了草丛中的崔柳。
崔柳向金载荣比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将另一名士兵引过来。金载荣心领神会,随即指着警官前方的河水,虚弱地说道:“瞧,那里有鱼!”
“哟呵,这小子开眼了?看来还是枪子儿管用。去,让那两条齐狗给爷爷弄些吃的。”河边的高冲大喜,向着青年身边的持枪士兵说道。
如预期一样,押着两人的移民局士兵果然走到了崔柳前方的河边。漆黑的长刀无声而出,警官伺机潜伏,准备随时干掉那人,将两位神选者救下。
正在这时,中年眼镜男看到了树丛中的崔柳,他高兴地喊道:“是你!”
话音未落,移民局三人齐齐拔枪,看向了警官的方向。
黑光闪过,金载荣身边的士兵瞬间身首分离,可正当崔柳想要救下金载荣与那中年神选者时,高冲却已经用枪抵住了金载荣的额头。
“崔警官,把刀放下。否则我杀了他”
崔柳的眉头紧锁,自打深入禁区,眼前的这位移民局官员,便是他最为厌恶的一个。而此时,敌人虽近在迟尺、面目可憎,他却投鼠忌器、无可奈何。警官紧握尺墨,冷冷地说道:
“放了他们,我饶你不死!”
“放了他?崔警官,我了解你。对于我这种人,你恨不得食肉寝皮。所以我若真的放人,下一刻死的必然是我。你看这样如何?你就当没看见我,刚刚死的那人我也当没看见。待我出了禁区自会放了这小子,任其自生自灭,如何?”
高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崔柳沉默不语,可身边的中年男人却拽了拽他的衣襟。警官知道眼前的困局难解,但要他置金载荣的性命不顾,也是万万不能。
正当两人相持不下,枪声却再一次响起。高冲的笑容瞬间凝固,一枚子弹自后方穿过了他的眉心。移民局官员倒在了崔柳的面前,而他的身后,那位士兵摘下了头盔。
“你是谁?”警官惊讶地问道,而他身边的金载荣和中年男人更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士兵把枪丢在了地上,双手举过了头顶,向着众人缓缓走来。他头发花白,面色和蔼,脸上挂着一副淡淡的笑容。崔柳想起了叶知秋,但眼前男人的笑容比起自己的好友,又似乎少了些真诚,多了些诡异。
“不要过来,我再问一遍,你是谁?”崔柳吼道,那人却毫不畏惧地笑道:“联邦移民局密探,于晋,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