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曾大红咬牙切齿准备大出血的时候，徐巽伸出五个指头，说道：“你出五千，交到我手里来，我给你打收条！”

　　“多少，五千？”曾大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听马光发说，正常不都是要六千的吗？”

　　徐巽笑道：“你说的对！以前，但凡超生户都要交六千！”

　　徐巽虽然只做了三四个月的计生专干，对于其中的一些猫腻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计生专干每月只有三十块钱的工资，这点钱还不够喝一家喜酒的。可是即便如此，还有人抢着干。为什么？就是里面有赚头。

　　象河湾这样的大村，差不多有一千五百户人家，光是育龄妇女就有一千多人。其中，有生二胎意愿的，不下于一千人。

　　一个计生专干，可以从每个超生户的六千块钱里抽两千。如果在三四年之间为三四十人搞到超生的机会，那就是六七万的收入。在上个世纪末，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在县城买上两套房子的了。

　　有人会问，一个村有那么多想生二胎的，这个计生专干为什么不多赚点？

　　其实这个好回答，他不敢。

　　因为，如果计生专干放太多超生，村里没户口的黑孩就多，万一查了出来，要担责任的。

　　计生专干从超生户手中拿六千，自己只能得两千，剩下的四千要交给村里两千，交给计生办两千。

　　村里要钱，是为了支付各项开支。比如村里唯一的一辆桑塔纳需要加油，需要维修，村里的电费、电话费、采暖费、报纸费、办公用品、招待费，诸如此类的，数不胜数。

　　众所周知，其中的招待费才是大头。村里每年迎来送往的干部不下数百人次，这都需要请吃饭、送土特产，一年来，光是这些就要将近十万的花销。

　　当然，村干部也不能光靠那每月几十块钱，他们也都有别的来钱途径。

　　至于送给计生办那两千，计生办也要上缴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用于本站的开销和员工的奖金。

　　据徐巽所知，在河口乡计生办，除了青荷一个人能拿全额工资，其他人只拿每月一百块钱的生活费。

　　所以，为本站员工生存考虑，计生办的一把手也不能死抱着政策不放，总要搞点罚款的。

　　曾大红不清楚这里面的猫腻，也不想知道，他只是有些疑虑：“老弟，你让我只交五千，不怕领导有意见？”

　　徐巽笑道：“这个不要你管，你只管交五千就行了！”

　　曾大红从腰包里掏出一沓钞票，从中点出五千，递给徐巽：“老弟，你再点点！”

　　曾大红今天晚上带了七千，就防着徐巽狮子大开口的，没想到徐巽竟然这么“清廉”。

　　徐巽专门交待：“你抽个时间，再让你老婆把环取了。以后每到双查的时候，找别人顶替。计生办那边，我跟他们说一说，他们虽然认识你老婆，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村里的人我管不了，你以后不要再欺负人了。要不然，有人举报到上边，怀孕八个月都能抓去流了！”

　　“是、是，我们家以后一定会跟邻居搞好关系！”曾大红见徐巽如此好说话，还替他想得这么周全，简直感激涕零。

　　曾大红一走，青荷就问道：“这些钱你准备怎么分配？”

　　徐巽也不瞒她：“给村里一半，给计生办一半！”

　　“你不留点？”父亲徐学礼和哥哥徐乾都打趣道。

　　“我的餐厅哪一天的纯收入都不止几千块，这点小钱，我还不看进眼里去！”徐巽笑道。

　　第二天早晨，徐巽先去计生办，把两千五百块钱交给新站长刘姐。

　　刘姐很纳闷：“这钱是什么来路？”

　　徐巽说道：“这是曾大红的超生罚款。”

　　“以前，一户人家的超生罚款交到我们这里的只有两千，你怎么多交了五百！”刘姐清点之后，十分纳闷。

　　徐巽笑道：“不管是两千，还是两千五，如果交了一部分给计生委，我们剩下的都不多。我听说，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我能多弄点，就多弄点，补贴补贴！”

　　因为这笔钱要交给财务，刘姐就拉着徐巽一起来到财务室。

　　刘姐一边走，一边说：“祝站长虽然高升了，但是她一直是我们的亲人。你也是我们计生系统的女婿。你能为我们大家着想，我要代表全体职工感谢你！”

　　徐巽则趁机说道：“刘姐，今后如果有人想生二胎，我尽量放一马，好给我们站多搞点外快。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刘姐一听，顿时脑门见汗：“小徐啊，你是想让我犯错误！当然，如果生二胎的不是太多，我可以接受！”

　　财务室的朱姐听了，顿时喜上眉梢：“站长、小徐，谢谢你二位为大家着想！俺家儿子都到找对象的年龄了，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连个房子也盖不上。都快愁死了！”

　　朱姐的老公是河口初中的老师，那点工资还不够人情来往的。

　　刘姐苦笑道：“有小徐这样的明白人支持，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绝不能看着孩子打光棍！”

　　朱姐收了徐巽的钱，给徐巽开了一张收据。有了收据，今后徐巽就不怕任何人说他贪污了。

　　徐巽在计生办的这段表演，其实就是想给村民一个生二胎的机会。

　　他是过来人，知道村里的很多情况。二十年之后，政策放开了，当年的少妇都到五十了，还拼命要再生一个。

　　那时候，这些人都已经是超高龄产妇了。她们为了生个孩子，受了多大的罪，只有她们自家人知道。除了亲人，谁会在乎？

　　按徐巽的计划，在他任计生专干这几年里，先有计划地让一部分家庭条件好的生二胎。

　　至于数据上，就由村里伙同计生办造假，只要这些孩子不报户口，谁也不知道有这么多超生的。

　　等到孩子上学，需要户口的时候，那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到时候，各家有各家的办法，要么把孩子的户口上在别人的名下，要么亲生孩子以抱养的名义，还有的直接花钱买通派出所。总之，不能让孩子没学籍。

　　怀着这样的想法，徐巽又来到河湾村村部，他要把剩下那两千五交给村里的会计刘少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