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朵烟花绽放,就意味着贺菘与侯敬德两个人之中,最少有一个人已经控制,或者说暂时控制了左右两营其中一营的大部分将领。
这并不难做到,这两个人都是各自在左右两营待过十几年的人,许多折冲都尉级别的将领都是他们一手提拔起来的,威望与人望让他们不至于能够控制禁军倒戈,但是让禁军暂时不动,绝对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两个人肯出力气,甚至可以带上一两个折冲府,参与进“造反”的过程中来,不过后者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这两个人多半也不会这么去做。
左右两营其中一营暂时“瘫痪”,就代表西南军要面临的压力骤减,拿下皇城的可能性来到了六成以上。
不过让李信暗中皱眉的是,在第一朵烟花绽放了许久之后,也迟迟没有见到第二朵烟花升空。
也就是说,很可能侯敬德与贺菘两个人之一,临阵后悔了。
一枚烟花与两枚烟花之间差距很大,如果左右两营其中一营仍旧可以全力阻止西南军,那么李信即便能够顶住压力拿下皇城,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西南军的伤亡,会到一个不可接受的地步。
不过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沐英已经带着汉州军冲了进去,李信不可能再缩头缩尾止步不前,他怒声呼喝,带着宁州军开始冲阵。
今天晚上的战术安排很明确,沐英带着汉州军冲阵,直扑皇城,宁州军跟在汉州军的后面以及两翼,帮他们挡住剩下的所有压力。
西南军中的汉州军,是这个世界上最早接触火器的军队,没有之一,早在太康八年的时候,汉州军就已经开始使用天雷守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六七年的时间,汉州军的火器营人数多达三千人,无论是火铳兵还是投掷手,人数都比宁州军多上一些。
而且汉州军一路从汉中打到京城,简直可以说是势如破竹,他们都是从西南出来的老卒,没有任何新兵,打起仗来,无论是火器营的火器熟练度,还是普通将士与火器营的契合程度,都要比宁州军好上一些。
因此,进了京城之后,这些汉州军冲的极快,西城区常驻的两个折冲府,很难在正面挡住西南军的进攻,在大量火器的猛烈进攻之下,飞速伤亡,节节败退!
双方只交战了半个时辰,汉州军军就推进了差不多两个坊的距离,西城区驻守的两个折冲府,人员伤亡已经有数千人!
身为禁军大将军的种玄通,这会儿就在西城区指挥,老将军现在西城的一处三层的酒楼,用千里镜观望着前线的战事,虽然看到己方不停伤亡,但是老头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沉着。
舍得死人,是一个老将最基本的素质。
这个时代里,一个成熟的将军都具备这种素质,不管是叶晟还是叶鸣,甚至是叶茂种武这些将军,在带兵的时候,只要他们觉得手下将士死的值得,便不会有任何感情波动。
李信算是这个时代武将之中的另类。
双方鏖战了接近一个时辰之后,汉州军势如破竹,朝着中心城区推进了五里有余!
哪怕是种玄通,也有些坐不住了,老将军捋了捋胡须,沉声道:“传令给左右两营,让他们各自再调一个折冲府过来顶住,这是西南反贼最后的反扑,撑过这一次,这些西南反贼就再也无力进攻京城了!”
种玄通手下参将立刻点头,派了几个传令兵,去左右两营传达军令。
这个时候,左营禁军是侯敬德的副将周岩再暂掌,而右营禁军是贺菘的副将卫平在暂代,这两个人都是暂领左右两营,受了皇命,跟在种玄通身边,听从种大将军调遣。
先前的几次作战之中,只要种玄通开口,左右两营立刻就派人顶上去,从来没有半点耽搁。
但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军令下发给两位将军之后,两位将军就在种玄通身边不远处,受了将令之后,也都各自下令,卫平命令右营的钟山折冲府支援前线,而周岩则是命令麾下的汤山折冲府驰援西城。
两个人的手令都发了下去,传令兵也把命令带到了这两个折冲府之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是钟山折冲府还是汤山折冲府,都全然没有动静,就连赶去传令的传令兵也没有回来!
过了片刻之后,种玄通依旧没有发现有禁军支援西城,顿时雷霆大怒,把左右两营的两个代将军叫了过来一顿臭骂,种老头甚至直接把配剑抽了出来,要用贻误军机的罪名,把这两个代将军当场给砍了。
两个人也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吓得冷汗连连,连忙跪在种玄通面前,抱拳道:“大将军,末将等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末将这就去看一看……”
这个时候临阵杀人,而且是杀两个禁军将军,显然是不现实的,种老头咬牙切齿,怒骂道:“都说禁军是我大晋的精锐,精锐个狗屁,这个调兵速度,要是在我云州军里,一百个脑袋也掉了!”
“滚去看一看,禁军左右两营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
老将军骂完之后,两个禁军对视了一眼,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各回两营查问情况去了。
等这两个人走了之后,侯敬德又看了看战场的局势,咬牙道:“且不等禁军了,把汉中军以及安康军调拨过来,先挡住这些反贼!”
“一定要把他们挡在宣平坊,不能让他们在往北去了!”
老将军怒发须张,唾沫横飞。
他的将令很快起了作用,一直在京城作为“备用军”的汉中军与安康军,被赶鸭子上架一般,赶到了汉州军的前面。
而禁军左右两营的代将军,则怒气冲冲的来到了钟山折冲府与汤山折冲府的大营里,查问情况。
钟山折冲府的大帐,被代将军卫平一把掀开,这位代将军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就破口大骂:“直娘贼,你们这些人,统统活够了不成?违抗军令,老子现在就能把你们全砍了!”
他险些死在了种玄通手里,自然对钟山折冲府一肚子怒火。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清楚帐篷里的情况,就被人干净利落的一棒子放倒,等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着眼前站着一个熟悉到极点的人。
卫平瞪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了。
“贺……贺将军,你怎么来了?”
贺菘面无表情。
“奉皇命,暂时接管禁军右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半步!”
……
另一边的禁军左营,也大抵如此。
不过侯敬德的做法要更粗暴一些,他直接把赶来查看的周岩一刀给杀了,然后这位黑脸将军提着满是鲜血的长刀,环顾左右,声如雷震:“奉皇命,禁军左营暂时不得妄动,如有异动,杀无赦!”
此时这个汤山折冲府的大帐里,有超过四个折冲都尉在场。
十几年的威严摆在这里,见到侯敬德露面,这些人立刻乖乖听话,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侯敬德擦了擦手上的鲜血,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竹管,左右翻看了几遍之后,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
“娘的,这东西不知怎么,竟点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