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自然是有烤肉的,不过他们都是用火烤,而不是像李信这样用炭烤,更不会像李信这样,把肉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串起来,在肉表面刷油,撒胡椒粉了。
这个白衣公子,循着烤串的香味,径直坐到了烤架旁边,从烤架上取出一串烤肉,闻了闻味道之后,抬头对着李信笑道:“好一个李信,做出了这种大事,居然还有心情在家里弄这些吃食。”
说完,他不等李信回答,张口咬了一口肉串,顿时竖起了拇指。
“好爽口!”
李信看着这个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白衣公子,心里有些黑线,看这个年轻人穿着,应该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会这样没有礼貌…
李信摇了摇头,坐在了这个年轻人对面,轻声道:“公子二话不说,闯进在下的家中,还吃……吃了在下的肉串,是何道理?”
这个白衣公子吃了一串之后,从衣袖里取出锦帕擦了擦嘴,然后对着李信微笑道:“李信,你犯了王法,现在已经事发了,本公子特来救你。”
李信低头道:“公子误会了,在下名叫李道行,是北地人士,非是京兆府通缉的那个李信…”
白衣公子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李信。
片刻之后,他才轻声开口:“得意楼是我开的。”
李信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现在京城里,什么地方对他了解最多,那也就是得意楼了,得意楼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并且知道他跟平南侯府有关系,得意楼甚至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得意楼背后的东家,那么他自己在他面前,几乎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对话进行到这里,李信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这么年轻,就能够在临安城里开起得意楼这种规模的店面,他背后必然有一股自己无法抗拒的势力,他要是对自己有恶意,自己也没有办法反抗。
李信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这个年轻公子对面,静静的看着他不住的吃着自己烤好的肉串。
另一边,卖炭妞吃完了那一串羊肉串,正要走出房间,李信回头,对着她轻声道:“丫头,回屋里去,哥哥叫你出来你再出来。”
卖炭妞乖乖的点了点头,退回了自己祖父身边。
此时,这个不大的小院子里,只剩下李信和这个白衣公子两个人。
李信拱了拱手,轻声道:“公子高姓大名?”
白衣公子摆了摆手,一口气又吃了一串,吃完之后他才有功夫抬起头来,对着李信轻笑道:“我的名字不太方便说,你叫我七公子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人,在外行走,往往会用家中的排行示人,但是即便这样,也会加上一个姓氏,很少有像这个七公子一样,连姓氏也不愿意透漏。
李信点了点头,轻声道:“七公子刚才说在下事发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七公子开口笑道:“你弄出的那首诗,已经上达天听,陛下很是震怒,正让天目监的人到处捉你呢,天目监的人可不比京兆府那些废物,你躲在这里,最多一天就要被天目监的人抓到,丢到大牢里去。”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那首诗只是写了一些不平之事,每一句都是句句属实,在下实在不明白,自己犯了哪门子的国法。”
七公子微微冷笑:“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京兆府的人已经去北山,把那座小木屋清理干净,你现在过去都已经找不到那个屋子,到时候京兆府只要矢口否认此事,你最少是一个诽谤圣君的罪名,判的轻一点也要做十年八年的大牢,一个不好,你这个小命都要搭进去!”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份文书。
“这是京兆府的差人烧房子的时候出具的京兆府文书,在下刻意带在身上,就是为了留个证据,防止有人扭曲黑白。”
这个七公子打量了一番这份文书,当他在文书下面看到了京兆府公印的时候,这个七公子眼前一亮,拍手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个家伙,心思如此缜密,有了这份东西,京兆府要吃一个大亏!”
说着,他就要伸手来拿这份文书,李信默默的把文书收回衣袖里,轻声道:“七公子,在下只是一个庶人,以后还要在京城生活下去,并不想与官府为难,如果真的得罪了京兆府,在下与两个家人,怕是都没了活路。”
民不与官斗,这是最基本的道理,这份文书或许能让京兆府吃亏,甚至能让那位京兆尹被降职,但是即便京兆尹再如何降职,也是李信吃罪不起的存在。
七公子眯着眼睛笑了笑:“李信,你可不是什么庶人,我派人查过你,大半个月前,你跟一个老人去过平南侯府认亲,自称是平南侯流落在外的儿子。”
李信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七公子想错了,在下并不是什么平南侯的儿子,只是当时刚来京城,想去个大户人家装儿子碰个运气,没想到给人识破,赶了出来。”
从另一个“李信”被冻死的时候,李信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再跟平南侯府有半点关系。
或许上一个“李信”愿意低头,但是这一个李信,绝不可能再去与平南侯府攀关系。
七公子轻笑:“李信,你很聪明,但是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你若不是平南侯的血脉,平南侯府的人又怎么会于千方百计,甚至不惜动用京兆府的关系,想要把你赶出京城。”
李信低头道:“想来是那一次上门冒认,得罪了平南侯府。”
七公子从旁边拿过一串生的羊肉串,学着李信的模样,在木炭上翻烤,一边翻烤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平南侯府不愿意认你,你心中有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不过平南侯现在并不在京城里,平南侯府主事的是那位善妒的玉夫人,等平南侯回来,不至于不认你这个儿子。”
李信面无表情。
“在下说了,在下与平南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七公子小木凳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手,微笑道:“年轻气盛不要紧,等你再年长几岁,就会发现有一个好的出身多么重要。”
李信也站了起来,轻声道:“七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帮你。”
七公子伸出手,轻声道:“你把这个京兆府的文书给我,我保你这一次平安无事,之后平南侯府的人也不会再来烦你,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咱们再慢慢商议。”
李信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该如何信你?”
七公子微微昂起头,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我姓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