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嘴里那么说着,但奈落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脑袋里不断传来的眩晕感让她如同喝多了的醉汉一样身形不断的左摇右晃,然而哪怕狼狈到这种程度,她也不愿意就那么躺在地上引颈就戮,因为那是比狼狈还要狼狈一万倍的事情。
她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心里想的是如果这个时候能把狮子王具现出来的话,是不是能为自己的死贴上一个力战而死的标签?这样也勉强算得上是对得起自己一直以来接受过的教导了吧?
对于天翼种来说,尽管“完美无缺的拥有强大力量的人类的头骨”似乎已经无法得到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放弃这样的收藏品,任何事都不可能完全尽如人意,因此有一丝瑕疵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阿织加莉轻轻地挥动了一下手臂,于是一道充满了精灵力量的明艳光刃就向着奈落疾射而去,不知道是因为某种“回光返照”还是因为本身那东西的速度就没有快到难以言喻的程度,甚至奈落都能判断出它正在斩向的是自己的脖子,她觉得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话,自己应该能够躲得过去这样的攻击,然而这是现在的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实际上就算是她此时没受什么损伤,也是躲避不过这么快的攻击的……正如她最初所想的那样,她失去了对于战斗的即时判断力,不管是把错误认为是正确,还是把正确认为错误,都是致命的。
下一刻,奈落感觉自己就要血溅满地、尸首分离了。
在一般的情况之下,奈落绝不是一个有着强运的人,甚至她的运势多半时候都称得上是“水逆”,然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幸运女神往往对她又是有求必应的,尽管这种有求必应也不一定是她发自本心的要求……无论是在小时候的山脉,还是在此时兽人种的荒原,都是如此。
如果她想要一个hero,那么就会出现一个hero。
拦住天翼种攻击的是像瞬移一样出现在奈落身前的雪月,而她阻拦这种攻击的方式尤为果断,也尤为残酷:奉上自己的血肉之躯。
雪月几乎以自己的躯干正面承受了天翼种的攻击,她那顽固的身躯差一点就被一切两段了,而可想而知的是此时她的脏器大部分已经严重损伤、并且会迅速的失去机能。不管是纯白的长发还是尾巴,此时都浸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奈落的死还处于臆想之中,而雪月的死已经正在来临了。
“雪月!”
还剩下的半数兽人种战士在见到此情此景之后,以充满暴怒的声音喊出了雪月的名字,然而这样的呼喊并没有什么意义,作为经验丰富的战士,他们能够迅速的判断出什么样的伤势会是无可救药的伤势。
现在的雪月就属于这样的情况。
所有的人一起向着天翼种冲了过去。
雪月单手将手中的短刀拔出,然后奋力的将它扔到地上,接着随着当啷一声的落地声,她本人也紧跟着踉跄的倒在地上。
奈落的左半边脸与衣襟前同样浸满了鲜血,快速的向前几步,躬身蹲在了雪月的身边。雪月的呼吸声短促而剧烈,然而氧气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融入到她的血液之中。
她的眼瞳,已经开始涣散了。
就像是刚刚登陆的台风一样,它本身剧烈,于是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平静,然而在台风的正中心,一切都是安静啊,如同生命的枯萎,如同万象的寂灭。
“除了让自己承受更大的痛苦之外,你的行动并没什么意义,大家都会死,无非是时间和先后顺序的问题。”奈落甚至都不知道此时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正在喘息着的人了。
她更为年轻,然而死的顺序却更为靠前……战争使得这种不合理变得尤为常见了。
“不……是有意义的,这样我就不用欠你人情了。”雪月非常艰难的说道。
回归村子的过程之中奈落对自己的帮助,回到村子之后奈落对村子整体的帮助,对奈落的感激之意雪月虽然还没有付诸于语言,但却是记在心中、未曾忘记的。
“真是狡猾的做法。”
奈落不觉得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值得感激,然而这种时候已经不需要辩解了,只不过……仅仅用数分钟甚至是数秒钟的提前死亡就算用来归还恩情,确实称得上是狡猾。
如果这时候能开玩笑的话,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雪月向着空中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黑暗中闪烁着的是些什么?啊,原来如此,是经久不见的漫天星空啊……”
然而,有生以来雪月并没有见过星空。
死去的战士,往往会让人觉得慷慨悲壮,然而双目死去光彩的她,只会让人觉得悲凉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部落里最强的战士,有的仅仅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而已。
奈落握住对方正在退去血痕的手掌,沾满鲜血的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谁的血了,接着将她的双手放回她的胸口……
“嗯,夜空之中是满开的银河。”
这些话虽然称不上是道别,然而真的是道别了。
另一边,剩下的兽人种战士很快的被轻描淡写的解决掉了,阿织加莉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奈落的背影,现在是时候去收割自己的战利品了。
“终究只是下等生物而已。”
天翼种的收集对象大部分都是位阶高于自身的种族,甚至有过成群结队的进攻神灵种的疯狂举动,现在她只是把收集目标对准了下位种族,如果她们能成为天翼种的收藏品,之后得以跟巨人种、龙精种、幻想种并列的话,怎么想都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吧。
不是吗,不应该如此吗?
慢着,哎?
就在阿织加莉出神的这一瞬间,她发现眼前奈落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再接着她发现自己的视野大幅度的旋转了起来,而后脸谱贴在了焦灼的土地上。
大地在她的视野之中无限的延伸开来,然而当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半分力量,甚至自己的意识都在远去。
整个世界都静默无声了。
她的双眼奋力的向着一边瞥去,接着她看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场景:
“血坏?”
“嗯,你不是想看一看成熟之后的她是什么样子吗,现在大概得偿所愿了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此说道,然而阿织加莉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是吗,原来这就是‘死’吗?”
能够理解死亡的,只有死亡本身而已,而懂的死亡的同时,也就意味着死亡已经到来、一切亦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