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间小院中出来,便见着二狗带着好些承包队的老人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前,行礼说臣等拜见太上皇。
李世民有些疑惑,自己老爹又没来,哪来的什么太上皇?
发现李宽点点头,二狗等人直起身来,李世民便尴尬了,原来是在拜见自己儿子。
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显示自己存在,毕竟这是在大唐,得按照大唐的规矩来不是,自己才是大唐的陛下,哪有不先拜见自己,却拜见楚王的道理。
“草民等拜见陛下。”
一听这话,李世民更尴尬了,儿子是太上皇,到他这儿便是陛下,这辈分全然不对啊,怎么听着自己好像成儿子的“儿子”了。
李世民朝李宽冷哼一声,连带着身后一众老臣看他的目光也有些奇怪,李宽也难得点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道:“父皇,要不咱们去看看军校的建造?”
李世民点点头。
似乎李世民今日的运气实在有些差,在路过一栋小楼时,一位仆妇端着一盆水往外一泼,将李世民浇成了一个落汤鸡。
仆妇似乎眼神不太好,连连说着抱歉的同时也眯着眼在打量李世民,看清楚了人,仆妇当即跪地,大喊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须臾,从小楼中走出来一位老妇人,衣着打扮不够华丽却很有精神,见到一行人站在自家小楼前,看着李世民浑身湿哒哒的,却也没慌神,冷静的给众人行了礼,然后请李世民进屋换件衣服。
突然被人泼了一盆水的李世民回神便要发怒,却听见李宽叫着跪地的仆妇起身,还叫着眼前的妇人婶婶,拉着自己进门。
这时,李世民才发现,原来住在小楼里的人竟然是牛进达的老妻,好些年没见了,竟然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李世民跟着牛进达老妻进屋换衣袍,李宽便不由得将目光放在了李哲身上,显然是在问,为何已经有人住进了小楼?
对于牛进达一家的情况,李哲比其他人更清楚些。
如今已贵为国公的牛进达,府上的仆从并不多,以前还稍微多一些,如今却只有一位老妇照料自己一家。
年初的时候,儿子从登州调任闽州做长史,老妻怕儿子在闽州没人照顾,便将家中为数不多的仆从送去了闽州,只留下了一位伺候多年的老妇人。
牛进又一心扑在军校的工地上,长安城里的国公府便没了人。作为工地总管事的李哲,便动用了自己的一点小权利,让承包修建住宅区的承包商优先给牛进达家造了宅子。
长安城也就只有老妻和仆妇两人,牛进达干脆也就把老妻接到了翠华山的小楼,估计也是刚来不久,正在打扫,毕竟那盆水黑的有些过分。
换了一身衣袍,李世民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任谁无缘无故被人泼了一盆水也好看不到哪去,与无心的仆妇计较,李世民还丢不起那个人,只好找此家的主人。
在人群中寻找着牛进达,却未发现牛进达在人群之中,李世民的脸色更难看了,自己堂堂皇帝来工地视察,你一个臣子竟然不在身边,还有没有规矩了?
“牛进达何在?”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才发现牛进达现在厉害了,竟然无声无息的溜走了。
“陛下,牛将军此时正在军校的工地。”二狗站了出来。
李世民忘了眼二狗,看向李宽问道:“朕总觉着此人有些熟悉,是何人?”
“李忠义。”李宽言简意赅。
二狗身子有些颤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当今陛下竟然还觉得自己很熟悉,便激动道:“陛下,是俺,二狗啊。”
“当年那个承包队的队长?刚才听你自称臣,如今做官了?”李世民问道。
二狗点点头,夸了句陛下记性真好。
李宽笑道:“现如今可不是承包队的队长了,是华国的工部侍郎。”
原本以二狗带着众人打造台北的功绩来说,在官员奇缺的华国担任工部尚书也不无不可,不过二狗的学识到底还是太差,早年间跟在李宽身边的时候还好,在李宽出征的那段时间里,治学便荒废了,尚书的位置到底还是没能坐上去。
但是对于二狗来说,现在的官职已经足够他心满意足了,早年间混迹于市井之间的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敢想自己还有做官的那一天,这一切可都是家主带来的。
李宽一句话,而且还没有要他亲自回长安,二狗便甘愿放弃了在华国工部侍郎的优待,回来长安城继续干他的承包小队长,还别说做队长似乎比做侍郎来得舒坦,若是能亲身参与修建或许更舒坦一些,只不过如今的身份已经容不得他亲自动手了。
“好好好。”李世民一连说了三个好,也不知是在夸奖二狗有前途还是在夸赞李宽不忘身边的老人。
匆匆从牛进达家出门,其实天色已经不早了,想要劝劝李世民别去了,该回长安了。想想李世民的性格,李宽还是没能说出口。
估计今日是回不去了,那就得安排吃住了,好在半年多的时间,翠华山附近兴起了不少的小店、客栈,倒也没多大的问题。
与身边伺候的李管事吩咐了几句,李宽跟上了李世民的脚步,不过到了工地,李宽便没在跟着李世民他们,因为没啥意义,毕竟来了工地,李宽就没打算明日回长安,总要在工地这边好好看看。
坐在工地堆放的木料上,望着山的那边渐渐沉下的夕阳,李宽心里很平静,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工匠脸上带着笑,觉得很幸福。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李世民总算是从里面出来了,脸上带笑的李世民看着儿子傻愣愣的坐在木料,神色很是怪异的望着李哲,“你父王沉思时便发傻,还是老样子?”
李哲点点头,尴尬的笑道:“皇祖父,您习惯了就好了,习惯就好。”
李哲叫了声自己的父王,李宽回神便问道:“看完了,该用饭了,我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
“殿下,活的哪里话,我与老牛搬到这翠华山,怎能让殿下安排,去我家吃。”侯君集言道。
似乎在察看的过程中,李世民便已经认定了侯君集的提议,直笑着点头,一众老臣脸上虽无笑脸,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侯叔叔一家也搬到了翠华山?”在回去的途中,李宽找着话题。
侯君集点头,有些难为情道:“此事多亏了贤王殿下,殿下您也知晓,我家不比老牛家,家眷有些多,便比老牛早些搬到了翠华山。”
按照原本的打算,住宅区的小楼确实有一部分是免费赠送给军校教职人员的,但是如今军校尚未完工,教职人员是没资格入住的,毕竟牛进达领的朝堂给的俸禄,侯君集是拿着楚王府工钱在办事。
李宽还来不及开口,李世民便打趣道:“哲儿,你这可算是假公济私。”
李哲摇摇头:“皇祖父,按照军校的规定,凡是在军校任职的人员都有一栋宅子,这可是您老吩咐的,如今不过是早了些而已,怎可说孙儿假公济私呢。
若是皇祖父觉得孙儿此举不妥,那就当孙儿自己送与两位长辈的,不过皇祖父舍得让孙儿自己掏腰包么?”
“祖父如何舍不得?你小子小小年纪便开始挣钱了,你小子又不穷。说来当年祖父帮你们两个小子在台北挣钱,你与臻儿还没给祖父工钱呢。”李世民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在台北与李臻、李哲兄弟俩卖年货时的场景,哈哈大笑。
李哲觉得这话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堂堂皇帝想要从他的腰包里拿钱,那怎么可能。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候家,饭菜还没上桌,毕竟好几十人的饭菜,仅凭候家的家眷委实有些难为人了,而且还是临时决定的。
作为罪臣的家属,看到李世民等人,说不担忧那是假的,现在可能一个极小的问题都能导致自家老爷好不容易谋求到的差事不翼而飞。
看着战战兢兢的候家人,李世民觉得很别扭,想要走,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皇祖父、诸位长辈,您们先坐着,我到厨房帮忙,很快。”李哲似乎没有身为王爷觉悟,也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自顾自的带着候家人进了厨房。
也就是候家人之中没有与李哲适龄的女眷,否则李宽都要认为李哲是看上候家之女了,要不怎会如此不客气。
少了候家的家眷,大厅里的气氛好了许多,便聊起了军校。
正所谓醉过方知酒浓,见过方知军校之重。
可惜聊的话题,不是给建议,而是自荐来军校任职的事。
按照牛进达等人的说法,一旦进入军校任职,名留青史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闲赋在家的武将们不缺钱财也不缺功绩了,唯一缺的或许就是这么个机会。虽说大家都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功劳可以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但是这一笔不一定是好话不是,进了军校教书,自己怎么也能混个儒将的称呼不是。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不是傻子,军校乃是培养大唐后续将领的地方,是培养人脉和势力最好的地方,又有多少人愿意放弃呢。
任职的事情,李世民不太关心,李宽却很关心,一一商谈后,询问了李世民的意见后,闲赋在家的李靖和李客师兄弟来了,刘弘基搞定了,就连悠闲了好几年的李孝恭也答应了。
当然,这三四个人肯定是不足的,但是他们都为将多年,手下自然有举荐之人,就这么三四个人便足够将军校一般的教职人员敲定了。
正在与李靖等人商议在军校的职位问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平阳公主,笑道:“二弟、宽儿,军校有没有我的位置?”
“三姐要去军校任职?”
“当然有姑母的位置。”
显然,前一句是李世民说的,毕竟在李世民眼中平阳公主到底是女儿身,早些年抛头露面那是没办法,如今还是在家教子教孙更好。
而李宽自然不会像李世民一样,毕竟他媳妇还担任过学城校长呢,以平阳公主在战争上的经验和身份地位,在军校担任教导主任一职最为合适,原本就想劝说平阳公主的,没想到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父子两的回答全然不同,平阳公主哈哈笑道:“要不你父子二人再商议商议?”
李宽本想说不必商议了,但是考虑到李世民的身份和现在的情况,便劝说道:“父皇,军校之中将来少不了皇族子弟求学,虽说有河间王伯坐镇,但有平阳姑母总归更好一些。”
李世民还没开口,李孝恭不高兴了,“宽儿,在你眼里,我治军比不上平阳公主?”
“那不是事实么。”平阳公主笑道。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李宽连忙解释道:“小侄并未有如此想法,王伯闲散多年,在咱们小辈心目中王伯相比平阳姑母更加和善一些,威严自然也就比平阳姑母少了些。更何况女人狠起来,比咱们男人更狠啊。”
李孝恭大笑。
平阳公主一把便拽住了李宽的耳朵,“臭小子,你说谁呢?”
刚刚跟着母亲而来的柴令武有些兴奋,如今这天下,敢毫无顾忌拽楚王耳朵的人,恐怕也就自己母亲了,下次与那帮人喝酒的时候定要好好说说。
“平阳姑母放手啊,我都多大年纪了,您还当我是小孩子啊。”
平阳公主放开手,笑道:“不管多大年纪,你在姑母眼中还是那个梗着脖子笑骂姑母失职的那个小子。”
一听这话,李宽便想到了当年指责平阳公主的事,幽怨道:“平阳姑母,您可真是记仇啊。二十多年前的事,您还记着,侄儿服了。”
李宽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严肃道:“言归正传,虽说现在只是初步的决定,但是诸位在军校的职责还是要划分清楚的,在修建军校之初,我便与父皇商议过了军校的职位与待遇问题,所以······”
李宽顿了顿,笑道:“所以诸位有任何问题,请询问陛下,别打扰我就行了,我最近这段日子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