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幽州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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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亮的阳光透过云层映照在那欣长清瘦的身体上,阁楼的倒角阴影又攀上吟诵者的后背。

  光影交错,天地中仿佛除了栏外寒风呼啸,除了空中雪花簌簌飘落,登高楼上寂静无声。

  此时候希白强忍激动的心情,而石青璇也停止了笑意,凝神倾听,站在她的位置,她能看清楚眼前男人英眉微张,目光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诗意汪洋,指点江山,完全不同于以往一切的诗词,令人沉醉豪放的风格、磅礴的气势、深远的意境,还有那广阔的胸怀。

  候希白脸色涨红,手中纸扇猛击掌心。

  “啪!”

  陈锐莫名看了他一眼,再未吟诵下去。

  诗歌戛然而止,候希白惊愕的看向陈锐,“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后面为何没有了,我隐隐感觉还有下半阙啊?”

  陈锐白了他一眼。

  候希白疑惑丛生,但随即想来,悔恨不已,“都怪我,文思如泉,岂可被轻易打搅思路?”

  候希白扶额哀嚎,连连对自己的行为摇头,就连石青璇也流露出颇为遗憾的失落神情。

  陈锐淡淡道:“确实有下半阙,而且我心中也有腹稿,但我却不能说。”

  石青璇侧目凝望陈锐,而候希白则立刻激动起来:“为何不能说。”

  陈锐坦然道:“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

  陈锐:“后阙气象包容万千,指点江山沉浮,以我现在位格并不足以支撑。”

  “且幽州偏居一隅,更是四战之地,往上数遍历代,也未有以幽州夺天下的例子,是故气运弱小,而我也在你眼中非秉持大气运而生之人,若强行道出,暂时可得偌大名声,但也必遭天谴反噬。”

  “须知名过其实者,多遭横死,赵括是何下场?”

  候希白唉声叹气,一脸遗憾,他融汇百家,自然知晓名不副实的后果,而且以幽州和罗成现在的处境,也能理解,所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陈锐着实不想道出下半阙。

  名不副实为其一,这种人物历史上皆有,不单单是赵括,还有蜀汉马谡,明朝李景隆,这三人可谓尽数将各自江山气运折没。

  其二气运之说,并非杜撰。

  须知这是在大唐世界,双龙两小强若无气运,凭什么就能每每都能逢凶化吉,而且道家素擅望气通玄,若李世民身无大气运,宁道奇为何独给他批命,为何不是李建成,须知他才是嫡长子,李渊殒命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而且李建成才学品性皆不输其二弟李世民。

  其三,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明白自身所经历的磨难与困苦与那位伟|人相比完全就不值一提,而且那包容天下的胸襟更令他无比敬佩,此诗词出于他口,着实令他心生羞愧。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原因,若是他只顾一时爽快,将后半阙道出,那造成的结果可比怀古一词更为轰动,恐怕隋炀帝听闻后都会不顾一切带兵推平幽州。

  陈锐与罗艺虽不惧,但现在幽州主要是实行广积粮的方针,积攒实力,后发制人,一味强出风头,争霸绝对无望。

  他看向栏外风雪,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历经两军交战,大胜而归,又正值北地风雪交加,使得他心绪纷杂,原本就有争霸天下之心,加之大唐武功破碎虚空与真实的历史,不知怎地突然生出一股溢满胸膛与天争高的豪情壮志,这首诗词也就不自觉的缓缓吟出。

  幸好候希白挥扇打断。

  候希白再也无问诗词的心思,场上三人陷入沉默中。

  良久。

  候希白居高临下地扫视那群依然在冰天雪地中打扫战场的水寨杂兵,道:“北地的人情风貌,骁勇战骑,厮杀激战,一辈子我候希白都不会忘。”

  “还有得见罗兄,同样也是一件幸事快事,而且你的道理令我受益匪浅,受我一拜。”

  候希白作揖拜谢,“若他日罗兄身临南方,希白定当携花间美酒,与罗兄一醉方休!”

  陈锐含笑而立。

  “临走时候,我还有一个疑问,恳请罗兄解惑。”

  陈锐点头,缓声道,“定当解惑。”

  “燕云鬼骑明目张胆的出现在高鸡泊内,还斩杀过万隋军可瞒不过世人,而且你还没有将郭绚士卒斩尽杀绝,消息可能扩撒的更加快速!”

  “幽州之所以能够独立多年,不受杨广掌控,除了你父亲乃是兵法大家,手握重兵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师出无名,没有大过。”

  “现在你们可给了杨广出兵的名头,他又身在并州,离幽州可只有千里之隔,且因三征高丽,余兵可都分布在北地各处,一旦杨广聚兵,你们就不怕落得如同杨玄感一样的下场吗?”

  蓦地。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唳鹰啼,震碎了风雪,双翅破空俯冲而下。

  片刻后,陈锐从神俊中取下了一封信件,没有任何打开想法,看向候希白淡淡道:“你错了?”

  “为何?”

  陈锐戏谑道:“可见你不如你师父石之轩,不通政局,不通外交,不通局势人心。”

  候希白没有愤怒,坦然自嘲道:“我与师父可谓萤火比之皓月,远不如也,而且谁也没有规定徒弟就必须要超过师父啊。”

  陈锐被候希白给逗笑了,终于解释道:“你上面说的原因固然重要,但是却不是最关键,你忽略了两个人的人心。”

  候希白静静的听着,石青璇也有些好奇。

  “你们忽略了杨广与罗艺。”

  “杨广何许人也?帝王也,若是中原没有数不清的起义叛逆,烽烟四起,凭借他的功绩足以评为千古一帝。”

  “作为帝王,口含天宪,生杀予夺,出兵幽州何需要什么名头?尤其是对他这种斑斑污点的帝王来说!”

  “你们不知道这一点,罗艺深知,但你你们也忽略了他的心思,若是杨广敢带兵杀向幽州,他就敢放开长城防守,洞开幽州作为突厥东线战略要塞!而那时隋朝北地甚至天下都面临突厥凶悍铁蹄。”

  候希白与石青璇已经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顿时有种原来真相就是这样黑暗的崩坏感。

  陈锐幽幽道:“这便是双方的忌惮与角力,如同戏文中的空城计一般另有隐情。”

  “这是罗艺亲口和我说的,他就是个坏老头,但那时我和我母亲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也面临着隋朝杨坚和突厥双方压力,不过他选择了身领精兵杀向突厥可汗北庭,从哪以后,才有了燕云十八骑和燕云鬼骑的名声,也有了杨素的评语。”

  石青璇眼眶微微有些湿意,而候希白也默然不语。

  片刻后。

  候希白长叹口气,道:“以往和现在局势不同,你们前些月才大胜突厥,突厥恨你们入骨,不可能落入你们的圈套,选选择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才是正理。”

  陈锐:“你说的没错。”

  候希白继续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并州可不是长安,洛阳,它与幽州不过千里之隔,若杨广欲征伐,率领数万精骑,短短三日便可扑杀幽州,同时帝令一发,聚兵围幽州,那时幽州不过瓮中之鳖,纵使你们有什么神妙后手,煌煌大势压来,你们只有败亡一途。”

  “啪,啪....”陈锐击掌而赞,笑道:“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评价,你说的没错,这次杨广在并州北巡长城,未必没有震慑幽州的心思。”

  “但你也可看看这封刚送来的信。”

  候希白凝声道:“幽州的后手?”

  陈锐未答。

  候希白接过信件,一看,脸色大变。

  石青璇也走上前去,一瞟,玉指下意识轻掩微张的檀口,同样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