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还是不了解内宅妇人的手段,即使他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薛姨妈也只一怔之下,满面柔笑道:“你们姊妹们都和宝丫头亲,都念她的好,也不知她好在哪里”只略略一提,就岔开话题,问道:“琮哥儿啊,不是姨妈不信你,只是丰字号是你姨丈留下来的家业,我唯恐出现什么闪失,那便是死也无颜在地下去见你姨丈。琮哥儿的能为我是知道的,你文能写诗作词,这么点年纪学问做的极好!武就更了不得了,姨妈虽未读太多,也知道冠军侯这个爵儿,便是寻常国公也比不上。毕竟天下的国公多了去,可成百上千年来,这冠军侯才几人?只是这做买卖,和文武不相干呐!”
贾琮闻言,哑然失笑,摆手拦下了开口欲言薛蟠,又用眼神制止了宝钗想要帮腔的念头
薛姨妈眼观六路,见一双儿女都叛变了,心里虽懊恼个半死,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笑道:“我虽听说了琮哥儿麾下有一叫倪二和林诚的经济能人,但我猜测,到底还是琮哥儿拿主意,对不对?”
贾琮点点头,正色道:“姨妈有此担忧是正常的,如此谨慎也是必要的,毕竟那是一份好大的家业。姨妈,经济之道,我虽接触的不多,也只办过一个沁香苑,但总还是有些了解的。琮以为,想要在经济之道上取胜,无非做到四点。”
“哦?哪四点?”
薛姨妈忙追问道,连薛蟠和宝钗都细细看了过来。
贾琮道:“人无我有,人有我精,人精我廉,人廉我转。”
薛姨妈闻言,略一思量,便笑的灿烂了些,道:“哎哟哟!到底是文曲星、武曲星一同下凡,真真不凡!我家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也没说出过这样了得的话来。细细这么一想,可不就是这样吗?琮哥儿果然是了解经济之道的”
圆桌旁的气氛瞬间热烈了许多,薛蟠和宝钗兄妹俩都高兴,贾琮却知道,这妇人断不会这么轻易就摆平,果不其然,就听她又问道:“琮哥儿啊,你能否再细细说道说道,到底怎么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人精我廉,人廉我转的?说出来,让你薛大哥也学学,我和你宝姐姐也见识见识!”
“妈,这是琮兄弟的学问。”
宝钗在一旁提醒道。
薛姨妈差点没气哭,都说嫁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真真没错。
可你这丫头还没嫁出去,水还在盆子里,怎这胳膊肘就开始向外拐了?
贾琮微笑道:“不妨事,姨妈想听,我说说便是对了,年节里我让人送来的节礼,姨妈可瞧了?”
薛姨妈不知贾琮想说什么,忙道:“瞧了瞧了,难为哥儿有心了,送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贾琮呵呵一笑,又道:“可见洁粉梅片雪花洋糖?”
薛姨妈面色一怔,点头道:“见了,是个稀罕物儿,我家也有些,并不多,和着燕窝吃极养身子。哥儿是从南边儿番人那买来的吧?”
贾琮看着薛姨妈道:“这是我手下之人自己做的。”
“”
薛姨妈面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怔怔的呆在那,眼睛中明显流露出不信任之色。
贾琮对宝钗道:“劳宝姐姐让人取一盒雪花糖来。”
宝钗忙让在附近服侍的莺儿去取,未几而,是一个尺许见方的墨漆木盒,上面刻绘着一棵花开正艳的梅花,几片雪花纷落。
上有一行朱刻,诗云: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贾琮接过后,打开木盒,放在桌上,对薛姨妈道:“如今清字号产出的晶莹雪,已经在江南六省畅销,供不应求。此事姨妈可以使人去打听打听,这清字号,便是琮之产业。”
“老天爷!”
却是一旁薛蟠惊叹了声,看着贾琮差点没流口水:“琮哥儿,你发大财了!”
宝钗眸眼中更是痴痴的望着贾琮,再不掩饰眼中的情意!
她虽不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是否为其所作,但她知道清字号产的“晶莹雪”三个字,必是因她而起。
因为在两人独处时,贾琮便曾夸赞过她:“虽艳冠群芳,却珍重芳姿昼掩门,端凝庄重。虽不爱胭脂水粉,然却愈有‘淡极始知花更艳’之清雅绝色。”说她是“山中高士晶莹雪”!
宝钗亦知这雪花糖的价值,说是一座金山都不为过!!
却以她的品格为名
薛姨妈这会儿都顾不上她这宝贝女儿动凡心了,从贾琮面前取来雪花糖,细细的品鉴起来。
看了好一会儿,再抬头看贾琮,好似在看一座金矿!
贾琮放下茶盏,望了宝钗一眼后,对薛姨妈微笑道:“姨妈,如今丰字号的境况,一年的收益很难达到十万两。而我许给薛大哥十五万两,这多出的银子,便是付给丰字号的渠道费,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利。以这晶莹雪花糖为独门商货,必会带动丰字号的疾速扩张。三年之后,丰字号至少要比现下的规模大一倍不止。所以,我才敢言,若非看在宝姐姐的面,这等好事未必能让丰字号上。江南巨贾商号林立,期望与锦衣卫合作者,如云如雨。商道就这么多,一个字号做大了,也就遮掩了其他的字号。这个道理,姨妈应该明白。”
薛姨妈轻轻呼出口气,面上不带笑意,她看着贾琮,眨了眨眼,眼中可看得出动摇之色,迟疑了好一会儿,然而终究还是没有点头
只道了声:“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一瞬间,宝钗眼中泪珠滚落
“妈!你到底想要什么?难不成姨妈许了什么诺,比妹妹以后的日子还重要?”
贾琮礼貌告辞后,薛蟠急的跳脚叫道。
薛姨妈正不知怎样安抚宝钗,虽然在贾琮的三言两语下她已经不哭了,可那笑也不笑一下的清冷模样,着实让薛姨妈心疼。
这会儿再听薛蟠呱噪,气的破口骂道:“该死的孽障!放你娘的什么屁!猪油蒙了心不成?难道你就没听说过烈火烹油,盛极必衰的道理?琮哥儿如今这点年纪,就到了这样的地位,往后他能有好路?但凡我贪心一点,今儿也拿你妹妹去换那满坑满谷的金银!难道我不知道那东西值当多少银子?方才他若不和你妹妹牵扯在一起,我早就应下了!我就是舍不得你妹妹以后受到牵连,宁肯丰字号落魄了,也不能让你妹妹走了岔路!偏你这畜生看不长远,被人家一时的富贵晃花了眼,却不为你妹妹想长远些!倒指派起我的不是来”
说着,心里委屈之极,薛姨妈哭了起来。
薛蟠闻言懵了,听着好像倒是一事,他抓了抓大脑袋,赔笑着对薛姨妈道:“妈,你快别哭了,都是儿子的不是,想偏了,误会了妈。不过我也不是贪图琮哥儿富贵,只觉得他比宝玉强多了,最重要的是,妹妹喜欢他这以后过日子,还不是妹妹过?而且我虽也常听一些人说琮哥儿长不了,可是”
见薛蟠大脑袋上满是迷惑,薛姨妈问道:“可是什么?”
薛蟠又抓了抓脑袋,道:“可是,难道琮哥儿不比那些人都聪明?他们尚且能想得到,琮哥儿便想不到?”
此言一出,薛姨妈登时怔住了。
宝钗眼中,也闪过一抹异彩
“爷来了!”
贾琮刚至宁安堂正堂,就见平儿迎了上来。
尤氏、秦氏和王熙凤也纷纷起身。
王熙凤笑道:“来和三弟道个别!”
贾琮看了她一眼,道:“原当你是个精明的,现在看也是个糊涂的。既然你自己选了这条路,往后就不要再叫苦,也不要再羡嫉平儿。”
王熙凤闻言大笑道:“我就知你是厌烦我了,才一心想撵我走,没门儿!一会儿我就带了平儿去,当初就不该被你哄了去!”
贾琮呵呵一笑,道:“你试试。”
平儿哭笑不得的半拉半抱住贾琮的胳膊,嗔道:“爷啊!”
这娇媚之声,让尤氏和秦氏在一旁笑眯眯的红了脸。
王熙凤咬牙想刺两句,到底没敢开口
这憋闷的模样,倒是让尤氏、秦氏笑的灿烂了许多。
贾琮终究还是对王熙凤露出了些笑容,点点头道:“去罢,得闲了往会芳园逛逛。西府倒是的确少不得凤姐姐,你不在,平日里连热闹劲儿都少了一半,没甚光彩。”
王熙凤闻言,面色好看了许多,客气道:“三弟说笑了,我不在,不知多少人暗中偷欢喜呢。我这烧糊卷子一去,怕又招人恨了,到时候,少不得倚仗三弟的威名,狐假虎威一番。”
贾琮呵呵道:“你还是倚仗老太太的威名罢,倚仗我的名头,传到老太太耳中,你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熙凤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睛转了转,打了个哈哈,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李纨引着迎春、探春、惜春和宝玉、湘云等人从外面进来,笑道:“我们不来接,你倒是不去了,好大的脸!这不,老太太巴巴儿的打发了我们来迎咱们荣国府贾家二奶奶府!”
贾家姊妹们此刻也知道了这些日子来贾母和王夫人冷待凤姐儿的缘由了,得知王熙凤要守,既心疼她的日子,也钦佩她的忠贞,愈发喜欢亲近她了。
和贾琮见礼罢,又纷纷围着王熙凤说笑起来。
倒是宝玉,难得没围绕在姊妹们中间,而是走到贾琮跟前,笑眯眯道:“琮哥儿,有几个极好的朋友,托我务必请你一道吃一次席,你赏脸不赏脸?”
贾琮侧目看他,问道:“什么朋友?”
宝玉笑道:“有舅舅家的表哥王义,二表叔家的表兄史晋,还有神武将军府的冯紫英,振武将军府的卫若兰,威武将军府的陈也俊,都是极好的朋友。琮哥儿,你赏脸不赏脸?”其她人也都望了过来。
听是开国功臣一脉的子弟,贾琮想了想问道:“什么时候?”
宝玉一下高兴起来,道:“就今儿下午,如何?”
贾琮顿了顿,道:“下午还有些事要处理,怕是要耽搁一阵不过你们可以先去,我忙完后赶去坐坐便是。对了,出门前不要忘了带几个亲兵。”
宝玉先失望后欢喜,连忙应下后,交代了吃请的酒楼,便与李纨、王熙凤等人一道西府去了。
ps:总有友说,应该有很多人见过贾琮他娘。拜托怎么可能,那个时代,闺女子一生都见不到几个男人,怎么会让很多人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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