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见秋珠一跃而下的情景,贾琏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是他们的反应行动力太慢,等他们想着上前救人时,贾琮早一个箭步冲上前,在秋珠就要落入窄窄的井口时,凌空一把将她揽了出来。
“呼!”
这一惊变,让众人纷纷长呼一口气。
也为贾琮的反应迅速感到钦佩!
贾琮看着眼睛紧闭,小脸一边煞白,一边红肿的秋珠,沉声道:“你若现在死,就要背着一个脏名而死。我是不信你会做出故意背叛我的事,料你必为奸人欺骗。你这清清白白的人,就甘心背着这样一个名声去死?”事后怎么处置且不说,即使秋珠不能再在墨竹院待下去,也没到以死赎罪的地步。
秋珠闻言,却没有辩解,只是眼泪滚滚流下,她宁肯贾琮大骂她一通……
秋珠的嫂子倒是乖觉,发现形势变化后,急道:“对对对,三爷说的极是,就是这个奸诈贼子,说什么仰慕三爷的诗文和文墨,才求到门儿上的。秋珠这丫头……我们发现他心存不良后,就和他厮打,三爷你瞧,秋珠的脸就是和他厮打时被打的,见他要带着这个东西走,秋珠拼死拉着他不让走。”
众人闻言,都面色感慨起来。
贾琮却冷笑一声,道:“秋珠自然是不知,可又是谁逼她拿我东西的?你当这样说就能哄过我去?”
说着,不理面色惨白的秋珠嫂子,贾琮对贾琏道:“二哥,这种贪财忘义的背主奴才,先拿下打四十大板,圈好了等我回来发落。”
这时,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就见贾环大喘着气儿,带了二三十个健壮家仆来。
贾琏又指派了十数人进去,命其压住又开始挣扎的中年管事和年轻小厮。
那年轻小厮也不知是不是中二太过,此刻竟然还敢叫嚣厮打。
可叹贾家的家仆都成了花架子,看起来人高马大,可三四个人竟压不住一个。
贾琮见之大失所望,再加上心中积怒,见那年轻小厮如此放肆,从井边拎起一截儿抬水竹竿,上前朝着满嘴威胁辱骂的年轻小厮嘴上,狠狠掼去。
“啪!”
肉眼可见,那年轻小厮惨叫一声后,嘴巴直接肿了起来,喷出一口血中夹杂着几颗牙,场面渗人。
见此莫说贾琏、贾环、贾兰,连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奴仆们,都唬了一跳。
却又见贾琮冷眼看着他们,道:“再有下一次,让我亲自动手,贾家就养不得你们了。”
听闻此言,奴仆们一个个臊的面红耳赤。
想保证什么,贾琮却不听他们多言,对一直巴巴看着他的贾环和贾兰道:“你二人送秋珠去墨竹院,告诉平儿姐姐,此事不关她的事,让晴雯不要动手。能不能办好,办不好我托旁人。”
贾环、贾兰二人一起挺起胸膛,齐齐应道:“能办好!”
贾琮又对贾琏道:“二哥,这两人你看好!有人算计咱们,想置我于死地,也想将贾家拖入党争之中,你告诉老爷,无论谁上门求情,都绝不能放人。我去去就回!”
贾琏道:“三弟放心,我省得!都算计到我家里来了,凭他是王爷还是宰相,都没这个道理!”
贾琮点点头,道:“好,多谢二哥了!”
说罢,对匆匆赶来的林之孝道:“派两个随从骑马来,跟我走一趟。”
事情,还远未结束。
……
永兴坊,叶宅。
宣宁堂内,叶清依旧一身宽松儒衫打扮,手里握着一本书正看,却听下人回报,镇抚使韩涛手下的人前来报急信。
等听完传信之人所言之事,叶清皱起眉头来,面色微微凝重道:“你是说,本该在贡院考试的贾琮,突然就回来了,还带人去贾家奴才家里,抓住了两人?”
那锦衣亲军进入宣宁堂后,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规矩答道:“回公子的话,正是如此。因为此事特别稀奇,所以卑职没等上报镇抚使大人,就先来禀报公子,这也是镇抚使大人吩咐过的。”
此言便有些深意了,贾琮的事,为何先要上报这里?
若是一般人,怕是要心虚解释一番,或是羞涩一点。
叶清却只是随意一笑,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她对贾琮的心思,这世上怕没第二人知道……
虽然贾琮弃考这件事,对许多人来说,如石破天惊,但对她这个眼界的人来说,虽也算严重,但还不至于那么心悸。
她想了想,问道:“贾琮抓的那两个人,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锦衣亲军摇头道:“卑职不知,看起来,只是管事小厮之流。”
叶清闻言,皱眉想了想,问道:“贾琮现在何处?”
锦衣亲军回道:“带了两个随从匆匆离去了,不知所踪。”
叶清沉吟了稍许,道:“罢了,我知道了。”
说罢,看了眼青竹。
青竹忙对跟在后面的嬷嬷道:“妈妈带这位军爷出去用茶吧。”
锦衣亲军老实告退,不过自然少不了他一个红封。
待外人离开后,青竹面色隐隐焦虑道:“小姐啊,若非有十万火急之事,清臣公子断不会弃考的。必是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才……”
“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叶清若有所思的扬了扬眉尖,道:“在贡院里,他能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
忽地,她似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又站起身来回踱步几下后,叶清将手中书卷一卷,丢在软榻上,道:“青竹,收拾一下,咱们进宫。”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和薛姨妈、王夫人正在说话,她们业已听说了贾琮的动静。
贾母是真真一脸的无奈,对薛姨妈抱怨道:“也不知是我做了哪一辈子的孽啊,本就有了两个磨人的小冤家,没一日不让我费心。这两个也就罢了,疼了这么些年了,怪我自己心甘落他们手里……”
王夫人和薛姨妈都知道贾母说的是宝玉和黛玉,赔笑起来。
却听她又道:“谁知这两个冤家还没消停,就又蹿出一个更闹心的。虽说这个是一天也没疼过,还因为他娘的事,让人厌弃的紧,可又能有什么法子?真要是他不知礼不懂事,使人打死了账,偏他还都占着理儿,你们说恼人不恼人?
背后还有那么些大人看好他,连宝玉他老子也护着他……
可是容他吧,姨太太瞧瞧,这才总共安生了几天哪,又惹出是非来。”
这话薛姨妈不好接,说好说坏都不讨好,王夫人在一旁微笑着解围道:“也不全是琮哥儿惹事,这孩子虽然心机重了些,但多半不主动招惹是非。”
贾母比较满意王夫人这个评价,以为中肯,没有乘机上眼药,看着她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虽是如此,可这孩子总让人亲近不起来。纵然不提他那下贱的娘,他自身也是个没福好招灾的。
不过,我也不太在意那些灾啊难啊的……还别说,他命倒是比哪个都硬。
我活过这么多年,再没见过这样硬的命。
但凡招惹过他的,都没好结果!
所以如今啊,我也不太骂他了,只要别晃到我跟前,随他折腾去吧。
左右都是荣国公的孙子,还能怎么着?
只我那些家俬,日后都留给宝玉就是,一分也不给他……”
王夫人和薛姨妈听闻这赌气的话,一起笑了笑,不过也都觉得欣慰。
旁人不知贾母到底存下多少家当,她们姊妹俩平日无事时倒是算过一番。
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家当,那可真够支撑一个家族过上许多年幸福生活了……
虽然听说贾琮和叶家那位香皂卖的极好,卖了好些银子。
可是据说那物什本钱消耗也极大,利润赚不到多少。
贾家上下琢磨了一段功夫,一些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且不提叶家那位,再者也没人见贾琮忽然就有钱了,东路院的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般……
许多人甚至还猜疑,香皂未必就能赚到什么钱。
说不定是亏本赚吆喝,若果真那么好做,内务府怎就做不出?
必是本钱耗费太甚,得不偿失,所以内务府才没做……
王夫人顿了顿,语速较缓慢道:“老太太话虽如此,只是不知到底又出了何事,让那孩子连乡试也不考了。我们倒无妨,只怕老爷那伤心……”
贾母哼了声,道:“那劳什子玩意儿考它做甚?他身上揣着爵位,日后想做官自然就能做官,难不成还想去当宰相?”
虽没有明文律法规定武勋不能参政,但这却也是需要主动避嫌的事。
自唐末藩镇割据之祸后,朝廷对于勋贵的防范,就从未松懈过。
薛姨妈笑道:“怪道我听说当初琮哥儿一万个不想接那个爵位,是老爷非压在他头上的。他拜了个大儒当老师,岂不就是想当宰相?老太太家里还真是有意思,别的家里为了那么一个位置,打破头的都有。你家倒是推让的紧,也是老太太管教的好,家中子弟都有出息。”
贾母歪靠在软榻锦靠上,由鸳鸯给她松快着筋骨,闻言哼笑了声,道:“他算什么出息,不过是轻狂不知轻重罢了,以为会写点好诗好词,写笔好字,就能做宰相了?这都是外面泥腿子愚妇们的见识。
我虽耳聋眼花,是个废物老太婆了,可当年先国公在时,却感叹过官场争斗之惨烈,更甚战场。
一将功成尚且需要万骨枯垫底儿,更何况一个宰相?
他考不上更好,守着一个爵位,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吧。”
王夫人正想说什么,却见堂下有一人影晃动,瞧着竟像她身边的大丫头彩霞。
见此,王夫人面色隐隐有些不好看起来。
贾母却是“宽宏大量”道:“许是有什么机密事寻太太,还是问问吧。”
王夫人木然一笑,道:“出了什么事,这样急?”
彩霞素来稳重,这会儿变了脸色,急成这样,王夫人心里恼火之余,也在纳罕。
奇怪的是,彩霞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贾母何等精明,笑道:“莫不是让我们挪地方?”
王夫人闻言,脸都臊红了,难得板起脸瞪人,彩霞见实在躲不过,只能道:“太太,方才前面儿传过话来,说三爷带人去后廊下抓了两个贼人,可柳明家的却说,却说……”
柳明家的,是王夫人的另一个陪房,之前不如周瑞家的得用,可如今周瑞家的被抓去了镇抚司,王夫人没人用,只能用这个王家老人了。
听至此,王夫人心里隐隐生起不妙,再想避开贾母更不合适了,因此不得不顶着头皮沉声问道:“说什么?”
彩霞纠结着一张脸,道:“柳明家的说,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像……有些像,有些像舅太太家二表少爷身边的小厮。”
荣庆堂内,气氛陡然微妙起来。王夫人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皮都有些发麻!
众人又见,贾母那张老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尽管贾母方才所言,因为贾琮母亲之故,她不喜甚至厌弃贾琮,但是她也始终承认,贾琮是荣国公的子孙。
她可以骂他啐他让人责打他,那是因为她是他的祖母。
她却绝不愿看到,外人,尤其是王家人,对荣国公的子孙下黑手。
这里面的忌讳,大了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