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年的开垦,龙首原上的农田和练钢厂已经发展的十分兴旺,不但这里的百姓日子越过越好,就连整个长安城周边都被这里带动起来了。
在这里耕种的百姓都朴素地认为,他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李承乾给他们的,所以他们要种出更多粮食报答李承乾。
前些日子李承乾又派人给他们送来“南海稻”稻种,说是吴王殿下从南海收来的,这种一年能收两季的稻种,这可把这些百姓激动坏了。一些老人看着稻种连觉都不睡,白天下地翻土,夜里还聚集到一起商量怎么种这种稻谷。
这些“南海稻”在他们眼里就像新生的婴孩一样宝贵,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种进龙首原上最肥沃的土地里。
因为对一年两收稻谷的渴望,连李承乾要求他们先行试种几亩地的告诫都忘了,一口气把“南海稻”稻种全种上,最后种了将近一百亩地。
这一日,龙首原上的百姓干完自己地里的活,都走到种“南海稻”的田埂上去看几个老农给稻田灌水。
就在他们一个个不明觉厉地盯着稻田看时,忽见王群领着一群人走来。
一些保甲长一看见王群后身后跟着东宫供俸,就知道又要给他们演戏了,忙走上前去一边向王群等人行礼,一边疑惑地问道:“王大人,这正春耕的时候还给俺们演戏?”
王群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太子殿下派人从幽州传来命令,命本官把他们河北道的一些事情编成戏,演给你们看看。”
“太子殿下远在幽州还想着我们,那一定得看看!”
“就是……”
百姓们热情地随着王群来到打谷场上看戏。
从这一日起王群每天晚上都带着东宫供奉,就在长安城周边的农庄或坊市里给普通百姓宣传,凡是看过百姓无不对范阳卢氏破口大骂。
……
……
这一日国子监祭酒颜师古去长乐公主府吊唁,一回到国子监,就见属官急急忙忙上前禀报道:“启禀祭酒大人,太子殿下差人给咱们送来一千套新书。”
颜师古一听忙下了马,把马缰交给身边的随从,看着那个属官笑道:“太子殿下学究天人,赐下的书必然是好书,你吩咐下去四月份国子监考核,优胜者奖赏一套新书。”
那属官闻言脸色难看地道:“祭酒大人还是先看看太子殿下赐下的书再作决定吧。”
“哦?”
颜师古闻言一怔,不知这属官是什么意思,两眼定定地盯着属官看。
“太子殿下赐下的书名叫。”
“写范阳卢氏的?”
颜师古问了一句废话。
属官低声回禀道:“祭酒大人不在时下官翻开看了一部分,写的都是范阳卢氏族人近几十年来欺男霸女的事情……”
颜师古听了眉头紧皱,最后紧张地问道:“送书的说什么没有?”
“只送了书来,倒是没有说什么,但书序乃是太子殿下亲写的,意思是让咱们把这些书传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范阳卢氏历代的恶行。”
颜师古听了心里一松,缓缓往国子监里走。走了几步,慢慢吩咐道:“太子殿下既然送了书来,不能放在咱们手里,拿出去悄悄发给生员们吧!”
属官闻言苦着一张脸走了道:“遵命!”
……
许敬宗这一次很卖力,书写的很好。
幽州大行台和东宫两地同时印刷,长安印出来的,主要就是发给各衙门。
只是除了皇家军政学院以外的地方,收到书的人看了书后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书里写的很多罪大恶极的事情他们都见过,有些人家里头或者说他们本人就干过这样的事,虽然事后想起来也觉得过份,但从来不认为这些事算什么罪孽。
现在东宫把这些事都当成罪大恶极的事来对待,让他们这些人上人还怎么活?
不过唐人到底还要些脸面,虽然心里对李承乾给百姓伸冤的做法十分不屑,但到底没有人跳出来为这些事清白。
长乐公主府,长孙无忌一身黑衣坐在后院里,手里拿着一本正在看。
他的三儿子长孙浚和四儿子长孙淹站在旁边伺候着,长孙冲正在前院办理长乐公主的丧事。
再远一点站着几个河北道士族出身的官员,都愁眉苦脸地看着长孙无忌。
过了一会儿,长孙无忌放下书微微一笑道:“许敬宗的文采真是越来越好了。”
“文采再好也是个小人,净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十七岁的长孙淹不服气地道。
“哼!”
长孙无忌看他。
长孙淹一见急忙弯下腰对长孙无忌道:“父亲,孩儿说错什么了吗?”
长孙无忌见此生气地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长孙淹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以为你平日里干的那些事为父不知道?”
长孙淹是长安城有名的纨裤,平日里仗着家里的势力,在长安城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此时听长孙无忌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吓得忙低下头,不敢吭声。
“父亲,咱们这样的人家难保没有一些这样的事情,东宫命人编成书籍,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了吧?”长孙浚忙陪笑道。
“你们懂什么?”长孙无忌说着合上书本,用两根手指头捏着书冲众人摇着,胸有成竹地道:“有这一本罪行录,李承乾如何处置河北道士族,千年万年也没有人能为河北道士族翻案。”
“嗯?”
“长孙国舅范阳卢氏固然已经无可挽回,但我赵郡李氏能否躲过这一劫?”一个赵郡李氏出身的官员一听急了,忙上前一步道。
长孙无忌看那个官员一眼,脸上挂着淡然地笑容道:“李大人这话问老夫可问错人了,老夫如今在家闭门思过,朝廷上的事尚且无力过问,何况幽州大行台要做什么呢?”
“唉!”
站在远处的几个官员听了脸色更苦,他们的家族都是从河北道士族分出来的,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骄傲地对人说一句,“某地某氏某人”对方一听必定肃然起敬,高看他一眼。
现在……别的先不说,反正范阳卢氏的人是不敢提自己出身范阳卢氏了。
长孙无忌说罢眼睛就盯着那几个官员看。
半晌,见其中一个官员脸色反复变幻,最后咬咬牙道:“唯今之计,只能去求陛下下旨阻止太子殿下了。”
“对我们得多找一些人,一起去见陛下!”另一个官员大声道。
长孙无忌听他话里意思,竟然是想以众人胁迫李世民,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唐朝初期所谓五姓七家大部分都是靠以往的声望维持着,若是没有唐玄宗时期及以后的五姓七家的崛起,后世的人未必重视所谓的五姓七家。
贞观年间这些人想靠着虚名去威胁李世民,跟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几位好走,老夫不便相送了。”长孙无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朝几人略一拱手就把他们打发了。
待几人走后,长孙淹不明所以地问道:“父亲不是说,我们越理会这本书它就会传播的越广,反而助了李承乾。”
长孙无忌听了,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冷笑,什么都没有说就继续躺倒看书。
……
太极宫,甘露殿。
长乐公主已经故去十多天了,李世民心情刚好一些晋阳公却病了,李世民心里始终郁郁的。
但是因为朝中没有正经的宰相,李世民处理政务方式还是受李承乾的启发,把中书省的中书令和几个中书舍人召到面前票拟,自己看了没有意见再批红。
晋阳公主的病稍好一些,李世民就又开始处理朝政。
这日,李世民处理完朝政,便看向马周等人问道:“承乾送来的你们都看了?”
“回陛下,臣这两天处理公务之余看了一些。”马周平静地答道。
“感受如何?”李世民继续问道。
“触目惊心!”
李世民听了神色一冷道:“哼,说是‘历代罪行录’其实只是近几十年的事,可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就让朕不寒而栗啊!”
马周点点头接着道:“河北道士族向来宣称以书礼传家,自视甚高,可是暗地里却是残民之贼,污秽不堪。”
李世民听了先是点头,然后接着又不满地道:“承乾的书在长安城也流传几日了,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敢于发声的。”
马周见此苦笑着朝李世民微行一礼道:“陛下,满朝文武不说话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
马周见李世民不解忙解释道:“当今朝堂上虽然河北道士族出身的官员不多,但官员中大多都世代宦门之后,虽然不河北道四姓显赫,可是若没有家里没有书中之事,恐怕也不是实情。
如今若是出头大骂河北道士族,被人盯上,挑出来这种事弹劾,那不是自找难看吗?
而且此例一开,朝廷恐怕就要乱了。”
李世民听了想一下,点点头道:“马卿此言有理,只是便宜了他们。”
马周见李世民心意难平,继续劝道:“陛下放心,即便没有人站出来说话,经此一事朝廷上的官员也要收敛一些。”
李世民听了这才“嗯”一声点点头作罢。
马周看了心里松一口气,心道河北道其他士族还没有全部被抄家,朝廷上实在不合适闹起来。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放出。
李世民和马周君臣一番对话,都打算暂时先放下这件事,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也算是过去了。
可是很快就有一个内侍神色慌张地进来禀报道:“启奏陛下,外面有数十位官员在宫门口吵着要见陛下,还有几个人披麻戴孝在宫门口嚎哭。”
李世民听了先是一怔,然后霍地起身,瞪圆了两只眼睛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周也和几个中书舍人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披麻戴孝跑到皇宫门口嚎丧。
活的不耐烦了?
“奴婢也不知道!”
“废物!”
李世民气的大骂。
通禀的内侍吓得趴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他们突然跑到宫门口,又是喊又是嚎,奴婢就忙进来奏禀陛下。”
李世民听了脸色气的铁青,两眼喷火道:“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到皇宫门口来撒野?”
说罢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马周等人一见连忙跟上。
李世民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到承天门内,就看见守宫门的将军常何正站在承天门门楼下往外看。
“常何!你在看什么?”李世民高声喝问道。
常何回头看见李世民一行走来,忙回身一路小跑到李世民面前,行礼道:“回陛下,外面来的都是河北道士族出身的官员——”
“哼,河北道士族贪婪成性,把上百万的百姓盘剥的一无所有,更包藏祸心谋害太子,朕还没有治他们的罪,他们倒先来堵朕的门了。”李世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常何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李世民打断,忙紧跟几步走到李世民边上低声道:“,陛下先不别急,臣听那个出身范阳卢氏的官员说,太子殿下派人挖了范阳卢氏的祖坟。”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