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民,照你这么说,这成了正规军,怎么反而没有在鬼市上挣的多了?”钱胖子听说了钟跃民在出版社的遭遇,吐槽道。
“出版社自己也不挣钱,负责的那个科长给我算账,他们出版的书都是按照成本价给新华书店,书店卖掉了才给钱,整个就是个糊涂账!”
“那你们忙乎半天,不都成了学做好事了?”钱胖子道。
“可不就这么回事儿嘛!”钟跃民苦笑“教研室要是不挣钱,哪有能力聚集更多的人才加入咱们,出更多更优秀的教辅资料呢?光靠喊口号,哪有动力创新?”
“那你的意思是?”
“华立那边继续做,往全国发货,甚至咱们要比新华书店更快出货!”钟跃民一咬牙道。
钱胖子迟疑道“这会不会出事儿?”
“被人家盗版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钟跃民笑道,“再说,咱们是原作者,咱们不追究,出版社和书店更没有动力追究了!”
“嘿嘿,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钱胖子想了想道。
“行了,回头我把样稿给你,你跟奎勇赶紧安排一下!争取在出版社铺货之前,把这批货发出去!”钟跃民叮嘱道。
“得咧!”钱胖子高兴道“您放心,这事儿在我身上了!”
“你要住这儿不安全,要不要去别处躲躲?”钟跃民道。
“去哪儿啊?荣子、二毛他们家不方便!”钱胖子道。
钟跃民挠挠头,“我爸现在经常回家,你去我家也不合适。奎勇家呢?”
“他正在搬家呢!”钱胖子道,“再说他们家一大家子人,去他家也不合适。”
“搬家?”钟跃民疑惑道,“怎么回事儿?”
“这事儿说来挺好玩的!”钱胖子笑道“奎勇前些天碰见一户人家跟隔壁犯冲,三天两头吵架,想换房子。他们家跟隔壁是两房劈成了两户,共用厨房卫生间,不怎么好换!
就找上了奎勇了,奎勇倒是知道另外一户人家,家里趁了两套房,但是在两个区,隔得远,就想换成一套房,方便照顾老家儿,最好带个能晒太阳的小院儿。
这么着,奎勇就把他们家房子给换出去了,吵架的两家隔得远远的,想要院儿的就住到奎勇家去了,奎勇就搬到两房去了。”
“嘿哟,奎勇他们家还真就住上楼房了!”钟跃民也乐了。
“奎勇他们家那么个小破院儿还能换楼房,这找谁说理去?”钱胖子道。
钟跃民道“奎勇今天搬家?”
“对,唐哥、荣子、大勇他们都去帮忙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钟跃民高兴地拉着钱胖子道。
钱胖子被拉得一个趔趄,“还没穿裤子呢!你别急啊!”
······
等钟跃民带着钱胖子到李奎勇家里的时候,他们正在搬东西。
“跃民,你怎么来了?”正忙乎着的李奎勇看见钟跃民,连忙迎上来。
“你丫搬家怎么没有通知我啊?”
李奎勇搓着双手,“你是正经上班的人,叫你不合适,有他们几个足够了!”
“该通知就得通知,我要真没空,我也不会跟你客气!”钟跃民望了望院子里面“东西都搬完了吗?”
“差不多了!”李奎勇道“不搬家不知道,我家这几间破屋里面有这么多东西!可把哥几个累坏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你直说,我这还带了个壮劳力来了。”钟跃民指着钱胖子道。
“差不离了,要不是胡同太窄,卡车开不进来,我们早就搬完了!”李奎勇回头望了一眼他老娘,“妈,你就别琢磨那个水缸了!楼忙里每家都有自来水,用不着水缸!”
“破家值万贯!”老太太教训道“你这个不要,那个要丢,回头不都要买新的?!”
李奎勇扶着额头,头疼不已,显然跟老太太已经无数次沟通过这个问题了。
“大妈,这水缸太大了,楼房楼梯道窄,搬不上去!”钟跃民上去劝道“别咱们大老远的搬过去,最后上不了楼,不是白费功夫吗?”
“楼房楼梯真这么窄?”老太太问道。
“真窄,也就比我这腰宽一点儿。”钱胖子冲着自己腰围比划着。
老太太看看缸再看看钱胖子的腰,“嗯,那是窄了。真要上不去,让你们白费了力气,确实不合适。那,那就不要了。”
“哎!”李奎勇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妈,您先上车,歇着,我保证给您收拾得妥妥的!”
老太太似乎也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那行,可你千万不许再丢东西!”
“您放心,一件儿都不给您丢了!”李奎勇连忙保证,老太太这才在二妹的搀扶下去了卡车上。
“我的妈!”李奎勇擦擦头上的汗水,“这老太太越来越认死理,有些事儿实在没法儿跟她讲道理。”
“老太太能跟你讲死理,你就偷着乐吧!”钟跃民道,“搁前几年,躺床上人事不知,现在可强多了!”
“是是是,我该知足!”李奎勇笑道,“跃民,我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能这么早回城,现在还混上了楼房!”
“那你确实要谢谢跃民,要是靠你们厂分房子,估计你退休了都没戏!”钱胖子道。
“根本没戏,我们厂的正式工,有的都等了十多年了,我这临时工更加没门儿了!”李奎勇道,“要不是跃民让我当这个房虫儿,我根本没机会混上楼房,还是独立两房一厅一厨一卫!我他妈晚上做梦都能乐醒了!”
“哈哈······”大家伙儿都笑出声来。
“奎勇,东西都装好了,咱们出发吧?”安排装车的唐铭喊道。
“唉,这就来!”
李奎勇最后打量了一眼住了二十多年的大杂院儿,拿上父亲的相框,锁上门,转身离去。
街坊邻居知道他们要搬家,都围在卡车边上,给他们送行。
有不少和老太太相交多年的老姐妹都隔着车窗拉着她的手,流着眼泪拉话儿,老太太也泪流不止,倾诉着万般不舍。
······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钟跃民站在钟山岳背后,念着钟山岳大笔挥就的诗句。
“爸,您这手可真漂亮,宝刀未老!”钟跃民小小一记马屁哄得钟山岳哈哈大笑。
“隔离的时候就没干别的,光练字了!”钟山岳道,“时不我待啊!”
“您老人家又是写字儿,又是心发感慨,怎么着,三中全会给您调整工作了!”钟跃民笑着问道。
“个人工作调整都是小事,这次会议把整个国家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上去,对内改革,对外开放!”钟山岳心情舒畅道“这是历史的转折点!”
“您老人家高明!”钟跃民夸赞道“中国未来三十年从现在开始就不一样了!您老人家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臭小子!对你老子还戴高帽子!”钟山岳笑骂道。
“您赶紧说说吧,您老人家这次到底调整到什么岗位上了?”钟跃民问道。
“这次推举我做政治局候补委员,调我去计委,做副主任。”钟山岳轻描淡写,却掩不住眼里的高兴。
钟跃民道“您这下可真牛!一下子到小国务院去了!这进步可真不小啊!”
“去!没大没小,有这么跟自己老子这么说话的吗?!”钟山岳愠怒。
“您这算是过河拆桥啊!”钟跃民开玩笑道“当初要不是我让您写信联系老领导老同事,您现在肯定闲在家里呢!我今天早上还看见李部长在大院儿遛弯儿呢,听说他都在家里闲了两年了!”
“唉,老李也找过我,没办法,现在各个部门都是人满为患,只能让老同志退休,给年轻干部腾地方!”钟山岳叹了口气,感叹道。
“李部长就比您大三岁!”钟跃民冷不丁说了一句,然后在钟山岳恼火之前,转身离去。
“回来!”钟山岳喝道。
钟跃民站在房间门口,随时预备钟山岳发火。
钟山岳压住心里的怒气,“你参加留美筛选了?”
“嗯,上个月刚考完试。”钟跃民淡定道“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钟山岳道“今天老领导找我闲聊,提到你,说你在首批赴美名单上。”
“哪位老领导?”钟跃民好奇道。
“你还记得当年你参加部里元旦晚会,唱十送红军的时候,坐在第一排中间的领导吗?”钟山岳提醒道,“他老人家道今天都记得你!”
钟跃民回忆起来,“他老人家也出山了?”
“嗯,恢复工作了,主管经济这块儿,这次我能成候补委员,也是他帮着说了话。”钟山岳道“他还记得你,还问了几句你的情况,鼓励你好好学习,为国家做贡献。”
“那么早的事儿,他老人家还记得?”钟跃民有些震惊。
“老领导说了,当年听见你唱歌,觉得特别感动,听你的唱的歌就想起当年经历的坎坷和曲折,想念起无数倒在革命路上的战友!”钟山岳有些动感情,“他让你有空去看看他。”
······
“跃民!”
钟跃民抬头看去,“罗老师,有事儿吗?”
罗锦兰望了望办公室的同事,低声道“可以出来吗?有点事儿。”
“好,我弄完手里的事情,就来。”钟跃民加快整理手上的文件。
“跃民,你真的要去美国了?”罗锦兰问道。
“嗯,教育部的通知已经下来了,这两天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儿,我就要去外国语学院参加培训班。”钟跃民回答道。
罗锦兰咬着嘴唇,“要多久回来?”
“说不好,快的话三四年,慢的话七八年,看到时候的学习情况。”钟跃民回答道。
罗锦兰沉默了片刻,突然鼓起勇气,“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
“嗯,你说。”
“秦岭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你有考虑过其他人吗?”
钟跃民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次出国,其实我也想试着找她,即使希望渺茫,我也想试试。”
罗锦兰愣愣地看着钟跃民,眼泪突然就掉落下来,“一路平安!”
说完罗锦兰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
“跃民,你这真要出国了?”郑桐满脸羡慕地问道。
“你是不是也想去啊?”蒋碧云瞪了郑桐一眼,“你这刚考上研究生,就想远走高飞了?”
“没有,没有!我是鱼,你是水,我离得开谁也离不开你啊!”郑桐甜言蜜语不要命地往外撒。
“德行!”蒋碧云不吃这套。
李奎勇道“郑桐你丫还是不是男人?都快把蒋碧云当成菩萨供起来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郑桐嘚瑟道。
“奎勇,你回头也找一个,让咱们看看你怎么对媳妇儿的!”钱胖子调侃道。
“我那肯定要好好疼媳妇儿啊!”李奎勇更加无耻,“我这找的可是亲媳妇儿!”
“哦!合着我这就是捡来的?”郑桐反问道。
“哎哟!”
郑桐话音未落,就捂着耳朵叫起来,原来是被蒋碧云给拧了。
众人大乐。
“得了,今儿把大家聚一起,主要就是告个别,之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心里也放心了,来,大家喝一个!”钟跃民看着坐在一起的大伙儿道。
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来,咱们祝跃民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
是夜,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七横八竖地睡在客厅里。
······
“同志们,美国人跟我们生活习惯有很大不同,请同志们千万注意······上厕所不要用报纸擦屁股,这样会把马桶堵塞!”
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事无巨细地给下面准备留学的同志讲解中美生活的区别,下面同志都很认真地拿本子记录着,钟跃民坐在后面差点笑喷。
这时候中美生活水准确实差得很远,不少同志连冲水马桶都没有用过,不怪负责的工作人员连用手纸上厕所也要提醒。
“跃民,待会儿咱们一起去买一些手纸吧。”解梅小声对钟跃民道。
“怎么了?”
“听说美国的手纸比中国贵,咱们经费有限,能节约就节约一点儿吧。”解梅认真道。
钟跃民强忍着笑,点点头,“嗯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