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腊月二十八了,街上的商店都很热闹,很多人都在张罗年货。
“郑桐身上还有多少钱?”钟跃民看着肉店,想到知青点里的众人。
郑桐把压箱底的钱掏出来“还有两块钱,你想买什么?”
“先借我吧。”钟跃民拿出刚从邮局取出来的十块钱,凑到一起。
“咱们粮票都用完了,你拿钱也买不到东西啊。”郑桐看钟跃民往肉店走,提醒道。
钟跃民他们上次买肉也没有肉票,用全国通用粮票抵的,现在连粮票都没有了。
现在物资匮乏,票证管理比较严格,光有钱没有票还真买不到东西,钟跃民也有些犯愁。
卖肉的门市挤满了人,老百姓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多少肉,但是过年不管平日怎么节省,也要称二斤肉回去做个饺子,钟跃民和郑桐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上次卖肉给他们的师傅搭话。
没办法,两个人又去了门市部转悠。这里也是堆满了人,妇女们都挤在卖布的柜台,挑选中意的布料,回去做新衣服。
郑桐跑去看鞋去了,他带来的鞋不是鞋面破了,就是鞋底穿了,一直心心念念买双鞋。
钟跃民见一个柜台人比较少,就过去看看,这边卖的是一些日用品,针头线脑、搪瓷缸子和盆、手电筒、电池、小灯泡、热水瓶······零零碎碎,没什么设计,看着就结实耐用。
“同志,你要买些什么?”
售货员穿着藏蓝色的工装,扎着两条麻花辫子,脸红扑扑的,微微有些胖。
“哦,我随便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买东西就别挡在前面,耽误别人买东西。”
钟跃民往旁边看看,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耽误谁了。
那个女售货员,还和旁边柜台的抱怨“这人也真是奇怪,不买东西,光转悠,这些东西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估计没钱买吧。这些知青在乡下也挣不到钱,都挺穷的。”另一个售货员搭话道。
钟跃民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看着俩售货员自顾自地聊得挺开心,想想还是不要打扰人家吧。
郑桐这时候也回来,钟跃民问“鞋看的怎么样?”
“这里只有皮鞋和解放鞋,买鞋要购货证,否则不卖。”
“没有不要证的鞋吗?”钟跃民问。
“售货员说了,自己回家做布鞋不要票。”郑桐气愤道。
“这些售货员倒是脾气都差不多。”钟跃民笑笑。
两个人站在供销社门口,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就准备过一会儿就往回走了。
这时候有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要粮票、布票吗?”
钟跃民一听来了劲,不动声色地问道“有肉票吗?”
“有。”跛脚男人看看周边,“跟我来。”
钟跃民示意一下郑桐,两个人跟着跛脚男人进了条巷子。
“肉票贵一些,你们要不要?”
“要!”钟跃民毫不犹豫。
这个男人外号跛三,当年武斗的时候,拿着两把菜刀追了造反派两条街,把对方头头砍成重伤,自己也折了一条腿。
公检法都乱了套,他被关进去待了半年,不知什么原因又出来了,自此跛三在靖边就扬了名立了万,一般人都不敢招惹他。
跛三原先是县电力所的职工,出事之后就丢了工作,就靠倒买倒卖各种票证为生。
这大大出乎钟跃民意料,跛三把这投机倒把的事业干得风生水起,他包里各种票据有一大摞。
面对钟跃民和郑桐的好奇,跛三也不忌讳,直言干这事儿的不少,有些人直接到农村去收粮食和猪羊回来,不要票直接就能买,只是借钱贵一些。
“不对吧,咱这儿农村粮食都不够吃,哪有余粮卖给你们?”郑桐觉得跛三胡扯。
“这你就不懂了,我看你是知青,就多说几句。”跛三道,“咱们陕北这两年光景不好,确实没有粮食。可是跨了河,那就不一样了。”
“你是说山西?”钟跃民试探道。
跛三嘿嘿笑,“行了,额还有事儿,以后要买票找额跛三。”
钟跃民一把把跛三拉住,“三哥,要是我们有足够的钱,你能给我们弄到多少粮食?”
跛三上下打量着钟跃民,道“小子挺会来事儿!这么说吧,只要你们拿出钱来,我就能给你们弄来粮食。”
“你不会是吹牛吧?”郑桐怀疑道。
“嘿嘿,额跛三也不是第一天混社会,不能砸自己的招牌。再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怕个啥?”跛三话锋一转,“额倒是担心你们是不是有钱呢。”
“这个您放心,就像您说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相互都不用顾忌。”钟跃民坦荡荡道。
“你叫额一声三哥,额就先信你,你准备好了就到供销社门口寻额就行。”跛三交代一声,就离开了。
“跃民,这家伙路子挺野,可不可信?”郑桐对钟跃民道。
“是挺野。”钟跃民拉着郑桐道“走,咱们去买东西,就回去吧。”
······
钟跃民和郑桐回到石川村的时候,已经快半夜,这还是路上搭了一程顺风车。
赵大勇迷迷糊糊地给他们开了门,两个人都累坏了,脱了鞋,也顾不上洗漱,就爬上炕睡过去了。
第二天,其他人才惊喜地看到他们俩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
钟跃民早上爬起来,刷牙洗脸的时候,发现隔壁女生宿舍出来一个人,等他看清对方的面孔,惊得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钟跃民惊讶道。
“我不能在这儿吗?”对方反问道。
“不是,不是,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啊?”钟跃民赶紧安抚这位姑奶奶。
“我又没见到你,怎么跟你说?”对方反问道,“听狗娃说,你去县城找我了。”
“是啊,我和郑桐来回八十多里路,结果扑了个空。没想到你在这儿。”
这个人就是罗锦兰,她的出现让钟跃民又惊又喜。
“你找我干什么?”罗锦兰问道。
“罗同志,我后来深刻反省了你对我的批评,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所以特地到县里去向您道歉。”
“怎么听着那么假,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那天批评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劲儿哪去了?”罗锦兰笑着道。
钟跃民正色道,“我觉得你那天批评得对,我确实有些瞎胡闹,所以我想请你做我们的技术员,帮我们重新做工程设计。”
“你那天批评我也没有错,所以我专门带着铺盖来了。”罗锦兰也严肃道“我准备在这儿扎根,帮你们建淤地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