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堡,无冬城。
弥散星学士正和往常一样,和同僚们计算着工业部送来的设计稿。
这是一份仿佛永远不会有尽头的工作,却令人意外的觉得充实——和观测星象不同,他们测量的每一个结果,都将决定设计的走向,最终化作可以看得见的结果。虽说他闲下来时也常会用新的天文望远镜重温星空,但近两年的重心越来越多的放在了算术院上。
算得越多,他便越对陛下的那句“用数字描述万物”感受越深。占星家们对制造懂得并不是太多,不过那些数字所描绘出的曲线或线段看上去十分协调的话,相关的设计结果十有也能最终确定下来。两者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奇异的联系,有时候他甚至会分不清,到底是那些造物决定了数字,还是数字决定了造物。
如果掌握到一定程度,会不会连实物都不需要,光通过一串数字和式子,就能确定一个未知之物的特性?
正是这种奇妙的联想,让他每天都会生出新的期待。
“第二十六项的计算结果为三四七五,超出界限了。”助手小心翼翼地在机械计算器上按了一通后汇报道。
这玩意可是稀罕货,安娜殿下手工制造,整个无冬也不超过十台,基本都配给行政厅与算术院了。
弥散星学士点点头,提笔准备将其记录在本子上时,头顶的灯光忽然闪烁起来。灯泡滋滋作响,似乎发生了什么故障一般。
众人不由得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等待照明恢复正常。
“哐当!”
隔壁房间紧跟着传来一声脆响,仿佛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学士皱起眉头,他知道那间屋子里放着古女巫重要的仪器,也再三叮嘱过学徒打扫时一定要多加注意,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肇事者很快冲出房间,一脸惊慌失措地向他跑来,“大、大、大人!那个骨架子飘起来啦!”
“什么?”弥散星学士眉头一挑,连忙走到屋门口,随后惊讶的睁大了眼。
只见原本紧闭的骨架完全散开,似乎在变化着自己的形态,而它的中央绽放出耀眼的光辉,犹如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
这怎么可能!?
算数院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载体的存在——除外那些寄身于肉瘤形态的古女巫外,没人能使用这些魔力之物。她们在算术院下挖出了一条暗道来安置中枢载体,也正因为如此,算术院中才会存放有这种东西。
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十余息之后,骨架又回到了封闭状态,缓缓落下地来。
“大人,我只是用湿抹布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绝对没有对它做别的事情!”那名失手的学徒慌张解释道。
“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弥散星学士装出镇定的神情说道。
等到房门关上,他才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把特殊钥匙。
那是前往地下的唯一方式。
肉瘤形态的古女巫不止一个,但地底下的这个不同——听说她没有神志,只有回答问题的能力,所以必须用锁链锁住,以防出现意外。学士对她并不陌生,在过往核对计算结果上,她的贡献极大,但他也没有忘记帕莎大人的警告,一旦对方脱困,凭载体的力量能轻易撕碎任何靠近的人。
他必须确定刚才的意外不是因对方而起。
然而令弥散星震惊的是,中枢载体并没有离开自己应在的位置,而是整个瘫软下来,触须扭曲着盘踞在一起,再无一丝活动的迹象。
完了……怎么会这样……
弥散星知道问题已远远超出了他能解决的范围。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地面跑去,同时口中大声喊道,“来人啊,快去城堡通知书卷大人!”
……
那簇迸发出去的光芒很快消散,灰点亮起不到数秒便随即熄灭,宛如短暂的流火。
失败了……吗?
赛琳望着那张网一语不发,有那么瞬间,她明明连上了魔力核心,但为什么亮光并没有持续下去?
原本她打算利用平衡模式来连接两端,再由埃莉诺大人来解析这四座核心仪器,可如今希望似乎已成了泡影。
即便想重试一次,她也难以再集中起精神——假面的侵蚀已逐渐影响到了她的神志。
纳索佩勒耸耸肩,
忽然,一个不属于两者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这片意识空间中。
赛琳愣了愣,这声音似曾相识,陌生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女子静静站在纳索佩勒身后,她的长发几乎一直垂到脚踝,眉眼如画般精致,那双半睁的灰色眼眸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慵懒之意,也令她与另外两名三席形成了鲜明对比。
赛琳脱口而出。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隔四百多年之后,她再一次看到了联合会的执掌者。
埃莉诺扫视了周围一圈,
赛琳急切道,
假面大笑起来,
说到一半,纳索佩勒的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它分明看到,头顶的星旋正在发生改变,先是几点突兀的光团乍现其中,随后同化的区域快速扩大,就好像迎着瀑布逆向而行的水流,将星旋的转动生生抑止下来,并迫使其开始反向旋转——在两股力量的交错之下,四座核心重新绽放出耀眼光芒!
重获升力的神造之神进入了急剧减速状态,弥散的红雾开始向内收缩,本已有沸腾倾向的雾湖表层重新变得宛如晶体,而身处晋升广场上的第一军士兵更是悉数被压在地上难以动弹。
纳索佩勒愕然道,
埃莉诺向头顶上方伸出手,犹如在触碰那壮丽的魔力图景,
轰得一声巨响,四周的光芒尽灭,网和其他节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暗中只剩下神造之神这一个光团,犹在执着的闪烁。
赛琳意识到,她们所在的控制中枢与“网”断开了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