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意想不到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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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我……”

  令罗兰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将答案脱口而出,而是显得颇为迟疑,这对于第一军统帅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十分罕见了。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的他顿时来了兴趣——罗兰倒不觉得铁斧会别有用心,何况全权负责本身就包括了处置手段,是烧死还是绞死并没有本质区别。他好奇的是既然于情于理都不算违反命令,那么对方的犹豫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不过他也没有选择继续施压,仅仅是靠在椅背上,静待莫金人的回答。

  铁斧踌躇了好一会儿后,忽然跪了下来,“不,陛下……将敌方贵族彻底清除是伊蒂丝小姐提供方案,但具体实施者是我,因此我应该负全部责任。”

  伊蒂丝?罗兰愣了愣,这是参谋部的谋划?不对,他并没有在计划书上看到于此相关的内容,所以……是私聊?

  转念之间,他便明白了对方迟疑的缘由。

  在这个私兵盛行的年代,但凡跟军队有关的事,都算是领主的禁区,最忌讳外人插手,哪怕是有利战局的建议和提醒。如果发生在其他贵族的领地,私下提议者一定免不了惩罚,而铁斧既不希望连累到伊蒂丝,也不想用谎言来掩饰,才会出现一开始的那段纠结。

  “我知道了,东线的战事你处理得很不错,之后市政厅会根据战果统计拟定奖赏,你先下去吧。”

  铁斧一怔,“陛下,您不……处罚我吗?”

  罗兰忍不住笑了,“为什么?你有哪点违反条例了么?”

  “呃——”

  “我的命令是肃清东境的反抗者,将其城市纳入我的统治,具体过程由你见机行事。”他顿了顿,“如果你在巡视军营时,听到手下两名士兵在讨论战局,而你采纳了他们的意见,我就该惩罚你和这两个人吗?何况伊蒂丝本身就是参谋部的一员,对作战方略有想法是正常的。”

  “所以……您认为这件事我们都没有过错?”铁斧不禁抬起头来。

  “我可没这么说,”罗兰耸耸肩,“你没有问题不代表伊蒂丝没有,不过接下来的事就和你无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铁斧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在他的凝视下选择了遵从命令,“是,陛下。”

  第一军总指挥一走,罗兰立刻提起了市政厅的专线电话,“通知伊蒂丝到城堡来一趟。”

  不到半刻钟,北地珍珠便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陛下,此事是我的责任,”伊蒂丝开口便说道,“您的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

  罗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我还没开口呢,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东线军刚回到无冬城,您第一个召见的肯定是铁斧。如果他没有向您汇报火烧贵族一事的内情的话,我想您也不会这么快叫我过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罗兰心想,而且看这副坦荡的模样,不禁让人觉得她才是为国蒙冤的忠臣。

  不过越是聪明之人,有时候反而越容易陷入自己堆砌的死胡同。

  “首先这件事是我主动问他的,毕竟把贵族诓骗到一起然后伪装成火灾现场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另外,既然你觉得你有责任,那么问题出在哪?”

  “我在非正式场合约见了第一军指挥,且没有向您申请过……”

  “错,”罗兰直接打断道,“你的问题在于违反了参谋部条例。根据条例,任何作战计划都需要形成纸面记录,在并交由我审核。”

  伊蒂丝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陛下?”

  “难道不是吗?”

  “可是……”北地珍珠一脸的无法理解,“一旦以您的名义执行的话,这事在其他官员眼里岂不就变成您做的了吗?”

  “你说得没错,”罗兰扬起嘴角,“有什么问题么?”

  “这……”和铁斧一样,伊蒂丝也出现了少见的迷茫,“他们虽然是谋反者,但……他们也是贵族,在一些贵族眼里,您的做法恐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罗兰摆摆手,“不过倘若连我都抗不下来,你觉得你能承受住这份反噬吗?”

  “我——”

  “放轻松,我只是想和你讨论一下,你真认为出了问题拿部下去顶锅是正确的做法?”

  “顶……锅?”

  “咳咳,你理解成推卸责任的意思就行。”罗兰生掰道,“回到这事上来,明明是为了灰堡王国,最后不仅没有得到荣誉,反而要因此而死,我却觉得心安理得,甚至拍手称快——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那些官员还会一心一意效忠于我吗?”

  伊蒂丝沉默下来。

  “所以君王才是最合适的担责人,只有这样,下面的人办起事来才不会有任何负担。也正因为如此,我需要审核参谋部最终的计划,哪怕是我并不擅长的东西,明白了吗?”

  过了半晌,北地珍珠才点头应道,“是我自大了。”

  “违反条例的惩罚就是这次双线攻势的功劳全部取消,而你本可以获得晋升来着。”罗兰喝了口茶,“此事就到这里为止,你继续忙你的去吧。”

  “是,请容我告退。”伊蒂丝抚胸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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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这次算白干了?”科尔.康德小心翼翼地将蜜汁蘑菇推到伊蒂丝面前,然后看着对方将叉子狠狠叉进蘑菇片里,“其他同僚都能获得提拔,就你没有?”

  “没错,就我没有。”北地珍珠大口嚼着外表焦黄的鸟吻菇,仿佛在对晚餐发泄不满一般,“你听听陛下都说了什么,就是承受不住,才需要一个宣泄口啊。当然,如果是像我父亲那样的领主,我绝对不会这么干,就是知道陛下不会置之不理,才觉得这笔投资不至于太亏,风险也还算可控,可他两三句话就把我做的全打消了,还嫌我想得太多,理想主义者都是如此天真的么!”

  “呃……姐,你这是在生气吗?”科尔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怎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伊蒂丝瞪眼道。

  后者连忙缩了缩脖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姐在非宴会场合露出这样的表情——十几年的相处让科尔清楚地知道,姐姐有多么热爱权力。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样,因为此事失去了一次晋升的机会,无论是恼火、抱怨或失望都很正常,但……她的神情却不是这样告诉他的,那更像是一种混杂了气愤的……奇怪笑容。

  而他若是没有会错意的话,通常类似的埋怨会被称作娇嗔。

  天哪……想到这里的科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个要么经常一脸冷漠,要么虚情假意算计着对手的北地珍珠居然会嗔笑?而且和宴会上的虚与委蛇不同,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神态,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伊蒂丝.康德吗?

  “嗯?”久久没有得到回答,伊蒂丝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科尔顿时感到背后寒毛倒立,不,她还是自己的老姐,这点绝不会错,“我只是觉得……陛下他可能有自己的考虑吧?”

  “随他的便好了,”北地珍珠将最后一片蘑菇放进嘴里,“我倒很想看看,一个理想主义者究竟能达到怎样的高度。不过……”

  “不过什么?”科尔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我的不快确是实实在在的,”伊蒂丝翘起薄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用你来消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