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在说什……么?”即使是见多了风浪的奎因伯爵,也被这句话所震撼到了。
他惊讶的地方不在于新的晨曦之主,而是受罗兰温布顿陛下委托而来。一句话可以由许多人来说,但哪怕不改一词,这些话也是各不相同的。
之前霍恩表达的意思大同小异,他却很清楚地明白,单靠家族的力量不可能挣脱摩亚王室的掌控,所谓的站出来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而当发话人变成灰堡之王时,词语间便有了力量。
“就和你想的一样,”大概是因为母亲的死讯,安德莉亚的语气已不复最初的锋锐,“罗兰陛下既不希望安佩因摩亚继续坐在王座上,也不想看到一个纷争不休的邻国。为了让局势尽快稳定下来,扶持一位无可争议的新王是必要的。”
得知自己没有听错后,伯爵喃喃道,“为什么是我?”
“他在晨曦没有几个熟人,因此最开始选择的是我,只不过我拒绝了。”
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因为女儿拒绝,所以把王位丢给了女儿的父亲,这简直跟儿戏一般……但意外的,霍弗德却觉得对方并不是在说笑。
尽管安佩因严禁任何人谈论赫尔梅斯之战的失败,可参与其中的贵族太多,以致根本无法做到彻底禁绝。霍弗德就很清楚,安佩因遇到的敌人不是教会,而是同样在劫掠圣城的灰堡。一万人的大军,几乎是一个照面便溃败下来,甚至众多参与者都说不出自己怎么败的。只看到天火雷鸣不断坠落头顶,无论是毫无防护的农奴,还是满身甲胄的骑士,都在这火焰中化为灰烬。
假若消息来源没有错误,则意味着灰堡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过了贵族们的想象。在这样的实力对比下,儿戏般地决定邻国由谁来做国王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可理喻之事。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为什么他不自己来?
“如果晨曦贵族们愿意把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到一起,和他来一场正面较量,他一定会好好考虑这个选项。”安德莉亚仿佛早就知道伯爵会提出这样的疑问,“简单来说,罗兰陛下目前有更重要的敌人要对付,他没空再花三四年去把整个晨曦纳入灰堡王国。毕竟摧毁贵族的统治力量简单,但要重铸秩序却是个漫长的过程。”
“更重要的……敌人?”
“没错,魔鬼。”安德莉亚缓缓道,“奥托帕西应该向你们提到过教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场末日之战的消息,而那仅仅只是惊天秘密的一角。这场战争的名字叫作神意,并且已经持续了近千年。”
听完女儿的讲述,霍弗德伯爵感到背上泛起了一层冷汗。
原来包括晨曦在内,如此繁华的四大王国,竟是不值一提的边角之地?在人类已经连续失败两次,若再败一次便会万劫不复的情况下,罗兰温布顿还敢接过这样的重担,去和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敌人争夺神意的归属?
这需要多大的意志与勇气?
他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一般。
“为什么?”伯爵有些恍惚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就不害怕失败吗?”
“我不知道……”安德莉亚叹了口气,“提莉殿下也曾提及过这点,只不过她的说法更让人不解。”
“她说了什么?”
“与其说他是为了人类,倒更像是为了自己……”她犹豫道,“就好像在寻找新奇的挑战似的——而我们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的受益者。”
伯爵没有接话,因为不知道该接什么才好。他见过太多上位贵族的百态,却没有一人和罗兰温布顿相仿。最后他只得跳过这个问题,重新回到主道上来,“那我需要做些什么?为他打仗吗?”
“并不需要,”安德莉亚摇摇头,“你只用维持住晨曦的稳定局势,然后向灰堡提供一定的援助即可,比如人口、矿石等资源。至于具体内容,他会派人来和你详谈。”
听到有代价,霍弗德算是松了口气,如果对方只是一味地想要扶持奎因家族,他就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了。当然,即便是阴谋,以现在家族的处境来看,恐怕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一条路可走。
托病拒绝仅仅是种拖延手段、在安佩因与各地贵族之间达成一个平衡而已。若那些贵族真能推翻摩亚家族,奎因家无疑会因为这种互不站边式的表态而被排斥出王都权力圈,而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有人想打三大家族的主意,只需稍加渲染,把他们归到王室的死忠派也并不难办到。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更何况牵线者还是安德莉亚。
她或许会憎恨自己,但绝不会主动推家族陷入火坑。
想到这里,霍弗德伯爵立刻做出了决定。
“请转告温布顿陛下,我愿意向灰堡之王效力。”他正色道。尽管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国王使者,因此伯爵一丝不苟地按照贵族抚胸礼微微低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采取行动?如果要安排灰堡的军队混入城内,我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时间去准备。”
哪怕安佩因削去了他掌管巡逻队的权力,他也有把握悄无声息地放数十人进来——毕竟身为两任国王的御前首相,他的影响力依旧存在。伯爵相信,那些想要拉拢他的外地贵族,亦是看中了这一点。
按照灰堡在战争中展现出来的实力,几十人已足够控制一座城门了。
不过安德莉亚的话仍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既然你答应了,我们现在就行动,”她轻描淡写道,“罗兰陛下强调过,这不是一场政治暗杀,而是要在众人面前彻底击溃安佩因摩亚——不止要让每个人都看到摩亚家族的统治已经结束,而且还得令所有蠢蠢欲动的贵族都心服口服。”
“现在?”伯爵一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吗?”安德莉亚摊开手,“从正门走进来的。那些侍卫的确想要阻止我,可惜他们办不到。”
霍弗德立刻意识到她带来的朋友便是其中的关键——想要硬闯王都伯爵府并不能说有多难,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地盘。但要想做到悄无声息就很难了,那意味着双方瞬间就分出了高下。
毫无疑问这不是安德莉亚能做到的,那些侍卫各个都佩戴有神罚之石。
“等你见过她们后,自然会打消一切疑虑,”她接着说道,“所以奎因家族现在要做的,就是闹大起来——这场声势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辉光城的目光都聚焦于此。到那时,安佩因摩亚就不得不亲自出来面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