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是这般……”庆君如同受伤的小兽在****自己的伤口,身体轻轻颤抖,面色惨白,如同大病未愈。
“陛下!”
“庆君!”
众多庆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庆君被吓破胆,露出丑相,成为人族笑柄。
但是,庆君轻轻摆手,只是低着头。
庆官松了口气,看来庆君虽然难过,但心志并没有溃散,不会对他或庆国造成严重的后果。
庆君乃是文会现场地位最高的人之一,许多人都看到他这副样子。
突然有人大喊:“不对啊!若方运就是张龙象,为何会写出那首?那是求官求攀附的干谒诗啊?”
于是,许多人回忆之前那首诗,在颜域空等人的邻桌,有人当场挥毫泼墨书写完毕。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诸位,这首诗在下未记错一字。前四句只是写洞庭湖景,并无任何隐喻,但这后四句却不一样。欲济无舟楫,难道表示表示想入朝做官吗?端居耻圣明,不是吹捧庆君同时为自己没能为庆国效力而感到羞愧吗?坐观垂钓者,不是指看着庆国众官吗?徒有羡鱼情,不是只能羡慕别人在圣元大陆主政一方或纵横捭阖吗?”
“这话,或许是方运为了迷惑庆君。”
“就算是迷惑方运,作这首诗,也太过于谦卑了。当然,若从兵家、杂家或纵横家的角度看待,方虚圣做得没错,但以我等俗人的眼光看待,却过于不妥了。”
“不,你们仔细翻论榜,在这首诗的下面,有人怀疑,这首诗是反讽!”李繁铭立刻开始帮方运化解。
“哦?论榜之上这首诗下面有数十万回复,那人可有证据?”
李繁铭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当时就有人怀疑,张龙象在讽刺庆君!他重点指出‘端居耻圣明’这句。诸位也知道,‘圣’字虽然有多重字意,但任何读书人正式用到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那人只说了一句,就让人无法反驳,庆君治下的庆国,配称圣明吗?”
一人却道:“为何不能反驳?这圣明本就可以称赞帝王,是阿谀奉承之词。”
“不不不,当时那人的看法是,张龙象的身份独特,即便想找庆国求官,也不可能真的用这等低三下四的语句,所以,他认为‘圣明’两字是反讽。”
“若是反讽,似乎也说得通。”
李繁铭微笑道:“对!这首诗可是‘赠庆君’,而且是方运所写,那么,后四句的真正意思应为:诗人想要在人族大展身手,但在圣元大陆磨难重重,就像开船需要船桨被人拿走一样,在庆君这种‘明君’的阻挠下,也只能无所事事,感到羞耻。看着人族那些读书人奋勇杀敌,自己却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无论这首诗的从张龙象还是从方运的角度,都可以解释得通。其实有少数人同意这种说法,只不过当时方运没有说出真相,大多数人误会张龙象真的想去庆国做官。”
“原来如此!”
“不错不错。方虚圣这首诗说是赠庆君,实则是投向庆君的长矛。庆君之所以失态,应该就是知道自己被这首诗戏耍了。啧啧……”
“除了这首诗,还有另一首,这应该不是反讽。”
“这首当然不是反讽。前四句‘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和有相似之处,都是在写景色,写洞庭湖的壮丽。而后四句‘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则很简单,这是方运在以张龙象的身份在感怀自己,身为景国人,却只能留在巴陵城,站在岳阳楼上,望着北方,那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战争,自己却只能远远看着,无法参战,只能默默哭泣。现在看来,这首诗的最后四句,最精妙的地方在于,将方虚圣与张龙象的身世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颜域空轻声叹息,道:“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也只有方运与张龙象两人合一,才能写出如此令人感慨的诗句。当时看这首诗的时候,我还觉张鸣州过于悲愤,虽有大志,但怨气太重,不过今天看来,与其说是怨念太深,不如说是讥讽一些人,生生把人族虚圣逼得镇守两州,生生把‘张龙象’逼得与‘方虚圣’文比!可笑!可悲!可叹!更加可恶!”
说到最后,颜域空咬牙切齿。
听完颜域空的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
李繁铭原本没只是粗浅理解此诗,听完颜域空的话,感受到‘可笑、可悲、可叹、可恶’八个字中蕴含的感情,顿时红了眼圈。
李繁铭悲愤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方虚圣也罢,张龙象也罢,原本只是想去赶赴边疆杀敌,但可悲的是,竟然被宗雷两家和庆国生生逼得自己与自己文比!这是何等可笑之事?即便是异族蛮夷听说此事,也会捧腹大笑!可是人族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堂堂虚圣,竟然被逼到这种地步!”
颜域空眼眶微红,低声道:“我枉为方运友人,直到今日才发觉,他在伪装成张龙象的日子,不知受到多少打击,受到多少委屈,受到多少威胁!我甚至怀疑,他为了完成书山使命,所以在文界忍辱负重,被人当成逆种,甚至成为某些人的棋子,最后突破各种险阻,终于在毕参之战中取得胜利!他以刀笔向妖蛮,后背却被人族以刀笔伤!这是何等的胸怀!又这是何等的悲怆!他站在两界山的身影,定然比泰山更伟岸!”
等颜域空说完,在场的人才彻底明白颜域空的悲伤。
一个庆国老翰林当场站起,舌绽春雷怒吼!
“谁!站出来!是何人威胁方虚圣假扮的张龙象?是何人!他肩负书山使命,指挥人族在两界山与妖蛮死战,甚至以一己之力结束毕参之战,取得人族历史上从来未有过的辉煌战绩!这种功臣,谁在逼他?谁!站出来!站出来!”
老翰林说着,两行清泪止不住流淌。
“我不相信庆国人做得出这等事……”老翰林呜咽着,难以继续说下去。
这是一个身为庆国读书人的悔恨,为自己曾经敌视方运而悔,为自己国度有那种卑劣之人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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