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州州治历城外,乌云遮月,攻打城池的巴蛮们正在营地里休息。
营地里黑灯瞎火,几乎所有人都在呼呼大睡,不多的哨兵也只是在城池一侧警戒,至于外围的哨兵就几乎没有了。
此次洞主们带着部众突然下山,袭击各处郡县大多得手,官军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围在城中,一时半会组织不了有力的反击,别处的援军也不可能这么快过来,所以没必要警戒外围。
几乎所有的巴蛮都是这样想:等明日再努力一把将州城攻破,到时候把城中人丁牲畜钱粮掳掠一空回山,就留个空城给那帮迟到的官军吧。
营地内一处大帐漏出昏暗灯光,帐内草席上飞来寨主满身大汗地用力‘耕耘’着身下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神情痛苦,嘴里堵着破布,在其身下微微扭动着。
飞来寨主前几日带着部众下山劫掠郡县,抢来面前这小娘子,和山里那帮又黑又瘦的婆娘比起来,这小娘子细皮嫩肉让他爱不释手,每晚都要好好‘耕耘’一番。
这还是普通州郡里的平民女子,等攻破旁边的历城后,里边的富家小娘子怕是更加让人欲罢不能,所以飞来寨主对拿下历城的欲望十分强烈。
粮食、钱财、女人、牲口、半大不大的小孩全部带回去,男丁杀一半留下听话的带回去做奴隶,老人幼儿全都宰了免得浪费口粮。
这是飞来寨主和其他几个同行寨主的决定,他的实力最大所以被尊为主帅,等着攻破州城劫掠一空,就赶紧回山不跟官军纠缠。
女人只要处在还能生的年纪,全部都带走分给部众,有了女人就能繁衍出更多的后代,而半大不大的小孩最好调教,人多势大到时跟别的寨子抢水源抢地盘,也会更有把握些,所以这数万人口的历城一定要拿下!
飞来寨主正在主帐内奋力耕耘,营地东南侧有了变故。
营地外一个放哨的蛮兵正在野地小解,完事后抖了抖,转头正要和等在后边的伙伴说话,却发现没了人影,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人从后边捂住嘴巴,随后脑袋被人猛地一扭,脖间一疼失去知觉。
蛮兵没了气息,杨济将他放倒地面,四下张望了片刻发现没动静便向后招招手,无数黑影晃动慢慢向他靠近,听杨济低声吩咐几句后,分成小组散开慢慢向不远处的蛮军营地摸去。
又前进百米他们停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草丛里响起无数虫儿的鸣叫声,片刻之后他们原先待过的地方有大批人马跟过来。
人衔枚马裹蹄黑压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们个个披坚执锐趁着月色朦胧默默前行,在和先头部队回合后,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诸位,前边左侧临河土壤松弛,一会骑马要靠右边走,就是那个大石头右边。”
周法明低声和几名将领交代这附近的地形,打头阵的长刀队主杨济、尾随其后的军主陈五弟、骑兵幢主宇文十五、长枪幢主熊大、谢老三还有弓箭幢主田正月、郝大胆都在列。
军主陈五弟分配各人职责:“一会由杨队主带长刀队打头阵走左翼,熊大、谢老三带各自那一幢方阵跟着,分左右进去点火,田正月、郝大胆带着幢内兄弟跟在旁边放火箭。”
“本将领着梁定兴那幢方阵在后边压阵,陈七斤那一幢方阵在外围接应,宇文幢主和周郎君领着骑兵踏营放火,走右翼。”
“一路往北推,不抓俘虏不留活口,把蛮兵都往北赶!”
陈五弟说完,见大家没意见便示意分头行动。
一炷香时间后,杨济领着手下摸到了营地外围。
“在头上绑好白布条,把面具带上!”
听着一声令下,长刀队队正田小七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白布条,仔细绑在头上,然后将一个骷髅面具戴上,这面具是西阳郡公特意打造的,除了用来当面罩保护脸之外还用来吓人。
想想夜间操练时,那帮新兵被自己一帮人吓得屁滚尿流,田小七就觉得爽快,郡公折磨人的花样层出不穷,整得新兵们欲哭无泪。
别的不说,接连几个晚上半夜突然敲锣打鼓搞夜间紧急集合,这样就折腾得新兵夜不能寐,到后来还组织夜间行军绕安陆城走圈。
田小七等长刀队士兵被派去装神弄鬼吓那帮怂货,就是一帮人带着面具站在城外,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等后边拉练的怂货经过时转头看向他们。
为了避免闹出人命,每个领队的什长在队伍即将接近他们时,会大声提醒练胆开始、有人扮鬼作怪,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新兵吓得瘫倒在地。
四个月里不知如此这般折腾了多少个晚上,大家对夜间行动已经没什么恐惧,而现在正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摸营。
从前几日的永阳城之战开始,又陆续清剿了小股蛮兵,连番几次见血已经让大伙适应了血淋淋的战场,出枪也不晃了射箭也拿得稳弓了,挥刀砍人的感觉也越来越惬意。
此次不能输给猪肉陈了!田小七如是想。
长刀队队主杨济精选一百人教授刀法,田小七和陈米斗是其中佼佼者,故而被任命为左右队正,他俩也是每次比武时的死对头,刀法比武第一名有猪肉吃,陈米斗第一拿得最多猪肉也吃得最多,故而人称‘猪肉陈’。
田小七心中想着抬头四顾看到的却是一个个‘骷髅人’,此时此地被一群鬼气森森的人环绕,饶是已经适应了骷髅面具的田小七,还是心中猛地的跳。
他觉得这面具也太渗人了,郡公的想法真让人猜不透。
另一处,身着铠甲带着骑弓、箭壶、手提长枪、腰间佩刀的周法明翻身上马,相同装束的宇文十五及一众骑兵已经严阵以待。
周法明看着黑压压一大片往巴蛮营地摸去的自己人,心生感慨:西阳郡公到底是怎么将这帮兵练出来的!
周家的部曲也能夜袭,但那都是大浪淘沙的百战老兵,是在无数次生死搏斗之中熬出来的,可面前这帮新兵据说四个月前就是连饭都吃不饱的苦哈哈,周法明想不通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能把夜间行军做到这个地步。
先前开始夜袭时,周法明留意这帮胆大妄为、意图夜袭的菜鸟是怎么夜间行军的,结果也不出意外:每什一根草绳,上面扎有十个宽松的绳结,所有人把绳结套在手上跟着打头的什长行军。
一群人牵着绳走夜路可以防止士兵走散,绳结很宽松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很快褪下,免得遇袭时一条绳上的人一起倒霉,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的是为什么这帮人个个晚上视力都不受影响,也就是说没有‘雀蒙眼’,而且走起夜路来没什么畏首畏尾,似乎习以为常。
周法明心里嘀咕,琢磨起这是要喂多少米肉才养出来的?莫非平日里就经常操练夜间行军?
安州总管宇文亮两个儿子的事情,周法明多有耳闻,去年六、七月朝廷派王谊为行军元帅统领襄州军、荆州军进攻安州,宇文亮长子宇文明带着一只军队在随州州治随城据守。
行军总管崔彦穆领着数万大军围城,攻打了十几日损失惨重,后来襄阳被围崔彦穆没耐何撤军回援,时任顺州刺史的周法尚领兵南下支援宇文明进军,周法明也一同随行。
看着完好无缺的随城,看着城外的一片狼藉,周法明有些佩服守城的宇文明,不过他对那跟着大军混资历的西阳郡公宇文温就没什么想法了。
后来听说宇文温随作为使者入长安和朝廷‘握手言欢’顺便做质子,周法明愈发觉得宇文温在总管手下也就只有这点用了。
可现在看起来这宇文二郎还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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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内,一名睡眼惺忪的蛮兵从破破烂烂的营帐里出来,正要转去偏僻处小解,因为营地里不许随意生火,所以四周黑漆漆一片,他晚上视力变差看不清周围,只能摸来摸去凭着感觉走。
远处泛着朦胧的灯光,他扭头看去依稀记得是寨主的大帐,营地里不许点灯只是对他们这帮小兵管用,可寨主们不管这么多。
想着那日攻下县城后,寨主们不但占了大院子,个个还扛着一名小娘子进房间快活,他就咽了一口口水,山里生活贫苦,不要说媳妇就连女人都不够分。
自己父亲和叔叔就是共娶一名女人也就是自己母亲做媳妇,所以他对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真正父亲有点纠结。
他已经下了决心,此次攻打州城尽量表现好,若是立了大功说不定寨主会赏个女人给他,不管长得如何、不管年纪大小只要是女的就行!
没由来一阵冷风吹过,他哆嗦了一下,惊疑不定的望望四周,却依旧是黑蒙蒙看不清楚,心中涌起恐惧感,他想回营帐可尿快憋不住了。
若是在营帐边撒尿怕是要被头领抽鞭子,他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结果没走几步迎头撞上一帮人,待得看清来人面目时,瞳孔一缩小便失控随即、瘫在地上:对面都是面目狰狞的骷髅人!
巨大的恐惧感压得他牙齿打架连话都说不出,随后只见眼前一花脖子一疼便再没知觉。
片刻之后。
“有鬼啊!!!!!!!”凄厉的嚎叫声刚刚响起便嘎然而止,营地里无数黑影闪动,点点火光随后在各处营帐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