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烽烟起,东面距城十五里外的枇杷寺旁人头攒动其中的陈军主帅陈叔陵暴跳如雷,在他面前是一大片空地,按其间的痕迹来看昨夜有千余军队在此宿营。
“废物,孤昨夜便要追击是尔等怕死不敢随行。”陈叔陵指着面前一众部将破口大骂,“今日一早孤要出击又是尔等说须得小心提防,一路上磨磨蹭蹭耽误时辰让这帮人跑了!”
昨夜遇袭受伤的陈叔陵在众将的劝谏下决定今日上午出击找袭击江津戍的敌军算账,因为江津戍北面哨兵据点悉数被拔而昨夜从江陵赶来增援的骑兵也遇袭所以此次行军时将领们都小心翼翼。
这一带树林众多处处都是设伏的好地方不由得不小心,陈军行军时派出大量小股部队四处探查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前进故而十余里的路程直到中午才来到枇杷寺附近。
待得哨探来报枇杷寺外有宿营痕迹后陈叔陵气鼓鼓的领着人冲来查探随后有了上述一幕,昨夜他静下心来分析后判定袭击江津戍的敌军定然是从枇杷寺北长湖湖畔登陆现在果然确定无误。
一众将领见陈叔陵发飙个个不敢吭声,行军时慎重些本没有错奈何面前这位被伤了面颊正是火头上没人敢反驳,正焦头烂额间北面似乎传来喧嚣声陈叔陵闻声愈发焦躁派人前去查探。
穿过树林他们来到一片芦苇茂盛的湖边,湖面上远远地泊着数条船上边站着士兵打扮的人在齐声大喊着什么,陈叔陵示意随从们屏气吞声随后一阵风吹来他清晰地听见对方喊的话:
“陈叔陵,陈叔陵,陈军输阵殉江陵!”
“放箭,放箭!”陈叔陵被这顺口溜激得双目圆瞪嚎叫着让弓箭手们对着湖里的那几条船放箭。可双方上百步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弓箭的射程,射出去的箭飘飘忽忽的落在湖面上距离船只还远很没有一点威胁。
“大王息怒,看样子敌军是从湖东北面的汉津乘船顺着古运河南下在此登陆随后袭击我军的。”一名部将低声说道,“他们怕是乘着船又转到别处去了。”
陈叔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口中迸出一句话:“所以呢?”
“昨夜江陵大营诸位将军的意见是今日奋力攻城要一日内拿下江陵,现在看来敌军怕是不光一路人马南下。”
“说重点!”陈叔陵现在没心情想那么多。
那名将领直接说出了担心:敌军既然能从古运河南下在枇杷寺登陆袭击江津戍,那么也有可能运来大部队进入长湖然后一路西进在江陵东北登陆。万一对方趁着陈军全力攻城在旁边来那么一刀就麻烦了,再说此处的敌军乘船转移恐怕也是往西去的可能性比较大。
“大王,大王!”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跑来,给陈叔陵及在场众将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方才陈军主力正在攻打江陵时北面突然出现大批敌军,现在陈军攻城拿不下而抵挡北面敌军又在苦苦支撑再耗下去怕是不妙。
“樊将军命我等向大王求援,请大王速派援军支援!”
此为题中应有之意,昨夜江陵外陈军大营留守的副主帅樊猛派人乘船来到江津戍将一系列商议结果禀告主帅陈叔陵,最终拍定的决策中有一条是攻打江陵时一旦有敌军突然出现那么陈叔陵便从江津戍出兵支援。
“立刻备马,全军向西进军!”陈叔陵也不废话立刻折返枇杷寺。此次北上搜索敌军他从江津戍带了四千人其余兵力依然留守营地。
江津戍里的粮草在昨晚被烧得所剩无几但江津依然是要地必须守住,万一再被人袭击断了陈军主力的后路和粮道那就万事皆休。
一番喧嚣后枇杷寺的陈军在主帅陈叔陵的督促下气势汹汹的向西开拔,枇杷寺里江陵城也就十五里左右路程来个急行军赶到后士兵也能有力战斗。
原本有将领想提醒注意沿途警戒免得有埋伏不过想想方才主帅那样子还是没敢吭声,加上方才传令兵也是从这条路过来一路上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也就没人提起这事情。
走出数里后忽然间前头部队停下导致全军被堵在官道上前进不得,陈叔陵正要派人去前边鞭策却见前面一骑过来禀告说路边树上有异常。
“不要管什么树,继续前进!”陈叔陵压住了用马鞭抽人的冲动,“要是误了军情尔等担当得起么!”
他策马随着军队前进,走了数十步距离后看见前边道路两侧大树的树干上被剥了树皮上面分别写着些血红大字。近前细看只见一边写的是‘上苍有眼天诛陈獠’而另一边写的是‘陈叔陵死于此树下。’
陈叔陵看完还未顾得恼怒就猛然一惊抬头向四周看去,他发现此地官道两旁俱是树林期间光影斑斓也看不出有没有伏兵。
“快。注意...啊!”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响起数只羽箭径直向陈叔陵射来,其中一只箭正好命中他面门将其射翻马下!
“敌袭,敌袭!”陈军将领们见状大惊失色指挥着各自部下准备迎敌。
“杀敌,杀敌!”树林两边响起如雷的呐喊声,无数士兵冲出向官道中间的陈军队伍袭来,最外侧的是弓箭手。他们弯弓搭箭只是粗略瞄准便迅速放箭将陈军射得人仰马翻。
在弓箭手掩护下继续前冲的是一手持刀一手持藤牌的长刀兵,他们凭着藤牌护身冲到近前随即将其一扔随即怪叫着挥舞长刀杀入陈军队列之中。
陈军士兵在行军途中忽然遇袭被打得猝不及防,听着四处伏兵都在喊着“陈叔陵死了”又有头戴恐怖面具的刀兵贴上来哪里还能稳住心神。
有不怕死的陈军壮着胆子迎击结果陆续被砍翻,跟在长刀手身后的是一队队以什为规模期间的长枪兵,每个什与什之间距离数步距离以纵队队形快步冲锋。趁着长刀手大乱对方阵型时如同一根根长针般扎了进去。
每个什都有一到两个士兵手持斧戟冲在最前,他们舞动斧戟将挡在前面的陈军当头劈下连同盾牌将人头一起砍碎黄白之物飞溅一地,身后的长枪兵则快、准、狠的出枪补漏,
因为陈军人数众多结队行军弓箭手所以也没仔细瞄准便奋力拉弓放箭,两轮箭雨下来将陈军射得人仰马翻而随后赶到的长刀手则怪叫着挥动长刀杀入队列之中。
紧随其后的是一队队以什为规模前进的长枪兵,每个什与什之间距离数步距离以纵队队形快步冲锋,趁着长刀手打乱对方阵型时如同一根根长针般扎了进去。
树林之中,史万岁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将手中强弓交给旁人,全身披挂的宇文温近前问道:“史幢主好箭法!”
今日一大早,宇文温领着麾下新军乘船转移到西边数里外的这片林地里设伏,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他们要在这里伏击江津戍方向赶往江陵的陈军援军,而江陵城下的陈军则是由此次南下‘抗陈援梁’主帅宇文明负责对付。
方才史万岁和几个射术高超的士兵攀在临近路边的树上守株待兔,宇文温已将陈叔陵的样貌细细交代绝不会让史万岁等人人错,凭着千里镜宇文温将他们狙杀陈军主帅陈叔陵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眼见着史万岁一箭将那厮射翻他喜上眉梢。
“做人要讲信用,说让他死在这里那就要让他死在这里!”
他的射术还达不到百步穿杨的水平而骑战技法又疏松平常所以现在就稳坐中军帐指挥手下杀敌,眼见着斩首成功这只被伏击的陈军大乱他命令宇文十五领着麾下骑兵出击‘抢人头’。
古代作战骑兵的最大斩获不是在双方短兵交接之时而是发生在一方溃败后的大追杀,背向骑兵毫无斗志抵抗的溃兵才是等着骑兵收割的大量‘庄稼’。
原以为就此尘埃落定未曾料一片尸横遍地的官道中忽然一人爬起身扯过匹惊马骑上去奋力向西逃窜,那人面上还戳着只箭竟是先前遇袭中箭落马的陈叔陵。
“统军,那厮没死!”有眼尖的士兵大喊着,宇文温见状就要去牵马追杀结果被周围人拼命拦住,昨晚他策马踏营结果差点被人给挑落马下如今大伙再不敢掉以轻心。
这位的骑战可稀松平常要是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凉风拂面宇文温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他赶紧命令史万岁领人去追杀,史万岁也正纳闷怎么一箭射中面门了对方竟然还没死立刻上马追击要将功补过。
树林之中,一群陈军溃兵没命的跑着,作为连军饷都拿不全连训练也没有的世代军户他们可不会傻到做什么‘为国尽忠’,家中老小还等着自己去赚钱买粮可不能死在这里。
大军每次北伐都是虎头蛇尾再说攻下了多少州郡也和他们这些大头兵无关能保住一条命回家才是最重要的,正逃跑间突然从旁边草丛里滚出个男子,那男子身着便服披头散发身上有些血迹,溃兵们见着以为是自己同袍便拉着一起逃。
普通士兵没有铠甲很正常甚至连军袍烂的不能再烂换成便服也是司空见惯,他们寻思着这男子也是和别人跑散的苦命士兵便发扬同袍之谊。
“不不,吾并非...”
“败了败了赶紧逃,上官哪里有空管!”
那男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有好心的老兵说莫要发瘟了那边都血流成河跑回去作甚,趁着追兵砍跑得慢的还不赶紧溜人。
“吾非...”那男子想说什么看看身边陈军士兵还是闭嘴,身后无数溃兵涌来将他簇拥着向东南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