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大军在两河口击败朝廷的征南军,捷报第二日就抵达安州州治安陆,城内一片欢欣鼓舞。
西阳郡公府邸,大掌柜刘彩云登上一辆四轮马车随后离开府邸在十余骑手的护卫下向城中某处驶去。
马车在青石板路面上缓缓前行,刘彩云坐在马车车厢里眉头紧蹙,昨日她收到合作方陈国商人王越的消息说有要事相商顺便付玻璃镜的货款,双方定于今日上午在刘彩云指定的地点碰头。
刘彩云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对方有问题但自己又不得不涉险前去碰面。
郎主宇文温曾经引用极西之地一位马姓哲人说过的话: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玻璃镜一转手就是百分之百的利润,是个商家就想把玻璃镜的制作工艺抢来,之所以现在风平浪静就碍于她刘掌柜东家西阳郡公是安州总管宇文亮的次子所以各路豪商才忍到现在。
眼见着半年时间玻璃镜赚了不计其数的钱看来大商人们再也忍不住开始动手了。
那个陈国商人王越在包下玻璃镜的江南货源之时也就成了各路豪商的目标,至于王越拿了货离开安州地界后怎么活着回到建康那是他的事,对于刘彩云来说自己和胡三子、张乙满别给人捉了去才是首要任务。
王越一反常态的拖了将近两个月才出现约见面这说明中间事情有了变化,要么是王越的东家起了心思要么另外的豪商起了心思,甚至连今日约见她的这个王越是不是本人都还存疑。
按前几个月的惯例应该是王越到西阳郡公府邸交易,此次因为郎主宇文温带兵在外不方便让人上门所以只能在府外选个地方碰头。
“希望不要有差错。”刘彩云忧心忡忡的喃喃自语。
马车从繁华的主道上拐了个弯进入一处街道,走了约七八十步远路两边突然投出一张张渔网将护卫们笼在网内无法动弹,一群蒙面人从路边屋子冲出来一边用弩箭射击护卫一边向马车冲来。
他们近得身前个个抽出匕首往护卫坐骑上扎,马匹吃痛一个个躁动不安把背上骑着的主人甩下来,驾车的马夫被人一刀砍翻扯下,两名蒙面人冲到马车边一左一右扯住车门要拉开那车门却纹丝不动。
紧跟上来的蒙面人也不含糊自接用斧头把门劈开就要钻进去抓人然而当头却是一阵白雾扑面将他们弄得满地打滚。
被笼在渔网里身中箭矢的护卫们纷纷拔出短刀割开渔网从地上爬起砍向袭击自己的蒙面人,原本以为对方已死忙着冲击马车抓人的蒙面人们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一名身形魁梧的蒙面人领着几名手下继续往马车车厢冲却被里面突然出现的弓箭手射倒在地,剩下几人见状不妙掉头要跑却被他用连珠箭射中膝盖弯拖着腿没跑多远全部被护卫们按倒在地。
护卫们不知练了什么手艺三两下就把蒙面人们捆着双手堵上嘴巴往随后跟来的几辆马车上一扔,片刻之间那些袭击车队的蒙面人无论生死全部被马车们打包装车。
“怎么回事!”
一队巡城士兵闻讯沿着街道冲了过来当头的将领见一地狼藉大声呵斥着,堂堂安州州治安陆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流血事件这让他脸上无光。
那名用连珠箭射倒蒙面人的弓箭手迎上前去亮出腰牌:“在下西阳郡公府护卫头领张定发,方才府上马车遇袭所以场面难看了些。”
将领见是西阳郡公府上马车遇袭惊得面色惨白赶紧嘘寒问暖,西阳郡公宇文温是总管宇文亮的次子在安、襄、黄三州地面上身份尊贵万一家里女眷遇袭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安陆可是要人头滚滚落地。
“张头领,这这...府上伤亡如何?本将这里有上百名弟兄可以去捉拿袭击车队的狂徒!”
张定发回顾了身后己方护卫们只见他们向自己点点头随即笑眯眯的向巡城将领‘解释’说车上是一些货物货物没伤到人,不过这袭击马车的凶徒怕是和郡公府邸有些过节所以想关着等郎主回来处置。
“兄弟们这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的,一点意思请兄弟们去喝酒。”张定发笑眯眯的把一串钱塞到那将领手中。
那人不着痕迹的把钱收了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总管府里早就打了招呼碰到这种情况就任由对方处置刺客,无论是袭击外出的还是袭击府邸的通通由西阳郡公府邸处置。
当然对方要是找官府帮忙那就抓到大牢严加拷问若是对方亲自动手折腾那就当做看不见,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没有事发生那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打发走了巡城官兵后张定发招手一名护卫近前:“伤亡情况如何?”
“回张头领,兔崽子们都全须全尾着呢!”
“这身上的箭插得像刺猬一般你们当真没事?”张定发笑骂了一声随即向马车走去,“赶车的张老六刚才被人砍了一刀也没事么?”
“没事啊张大哥,这身上的铠甲可结实着呢!”那名原先遇袭被砍倒的车夫竟然又活蹦乱跳的站了起来,身上衣物胸口部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露出黑黝黝的铠甲。
又有十几名护卫从街道另一头策马冲来在张定发面前停下:“头领,此处街道伏兵没有人跑掉!”
“很好,都利索些把人带走!”
刘彩云从先前遇袭的马车上下来走到张定发身边看着那几个装着刺客的马车皱着眉头问:“会不会有其他漏网之鱼?”。
张定发拍拍妻子肩膀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
西阳郡公府邸,大门紧闭府内气氛紧张,护卫们个个手按佩刀四处巡视。
后院里房内,西阳郡公夫人尉迟炽繁身着宽松衣裙大腹便便地躺在躺椅上织着一件小毛衣,侧室杨丽华则坐在一边梳理着府内账目,翠云和阿奴在一边伺候着两位夫人。
一名奶娘抱着襁褓里的男婴坐在两位夫人身后低声哄着身边也围着几名侍女,男婴是杨丽华于六月初为宇文温生下的长子小名鹊哥。
那日宇文温有了儿子笑得脑子都成了一团糊糊,虽说儿子的正式名字无须立刻就取但小名是要有的,可看似简单的小名就把他难住了。
这个年代给小孩取小名流行用佛教或道教的名词,宇文温对道教的名词比较熟悉的无非‘常见’的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大乘什么的自然是不能用,佛教名词完全是一窍不通。
因为出生时府邸有喜鹊落下的缘故所以按喜鹊报喜取个‘鹊’字,至于时下也十分流行的小名带个‘奴’字他还是没用而是用了‘哥’,所以憋了半天好歹想了个小名:鹊哥。
院外,林有地与几名家仆全身披挂拿着刀枪守在门口,护卫副头领符有才同样身着铠甲跟着管家李三九穿过林有地等人面前进入后院向夫人尉迟氏通报消息,张定发、刘彩云不久后也接踵而至。
“刘掌柜有无受伤?护卫们伤亡情况如何?”尉迟炽繁放下毛衣后转头问道,杨丽华也放下账本看着面前一众骨干。
“回禀夫人,奴家安然无恙。”刘彩云淡淡一笑。
“回禀夫人,护卫们早有准备所以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没人丧命。”张定发说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那些刺客连同耳目都一网打尽,接下来...”
“张头领,后边的事就由你和符副头领来办,无须打扰夫人了。”管家李三九出言打断了张定发,接下来的事可是‘不堪入目’,他知道郎主不想让夫人参和这种事。
李三九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话:“那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三九你陪着本公去趟就行了,夫人没必要过多接触。”
“李管家说得对,接下来的事由张头领和符有才去办有了结果后在三九那里留个底,具体的事情等郡公回来了再处理。”尉迟炽繁没有什么犹豫直接下了决定,她一心想着即将来到世间的孩子没心思过问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先前张定发和李三九来禀报说有人盯上自家似乎是要设下陷阱捉刘彩云这让尉迟炽繁忧心忡忡,夫君带兵在外作为女主人她身上的担子很重对于这种严重威胁到自家根本的事情要当机立断。
如果对方真要抓刘彩云的目的很简单:问出玻璃镜的制作工艺。对于自家最大的经济来源尉迟炽繁知道事关重大,所以要应对得当。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心交易,但无论是与不是都必须要解决,所谓“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觊觎玻璃镜工艺的人何止一家两家成日里防来防去可是防不胜防,所以她召集府内骨干商议了对策之后决定引蛇出洞。
具体策划和行动指挥由府邸护卫头领、前马匪大当家张定发负责,而引蛇的诱饵是他妻子刘彩云,作为曾经的‘打家劫舍小能手’张定发对于对方可能用的计策是门清。
为了防止对方声东击西端了‘老巢’张定发特地加强了府邸的防御,李三九作为管家亲自坐镇督促仆人也是为了避免消息乱传弄得府内人心惶惶。
林有地率领‘机加工部’的手下披坚执锐守在后院就怕给什么人浑水摸鱼袭击后院的女眷,按说私藏盔甲形同谋反不过在安州地界上总管宇文亮儿子的府里置下盔甲有谁敢啰嗦。
尉迟炽繁见一众骨干已经把事情弄得井井有条也放下心,夫君不在府邸的这段时间有了这些人帮衬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眼见着临盆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决定放权。
“从明日起,府内一切钱粮账目暂由侧夫人负责,其他一切规矩照旧。”
“李管家,马上备下笔墨纸砚,吾写完信后立刻派人给郡公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