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华母女被人抱着躲过了一劫,待得她回过神赶紧望向自己怀中的女儿,发觉女儿无碍她几乎喜极而泣。
今日她带着女儿到太液池畔玩耍顺便到皇宫西北侧的皇家寺庙走走,那里的扩建工程已经完工三位出家的先帝皇后即将入住,她想确认有无不妥之处。
因为是在宫内行走故而轻车简行,未曾想回到寝宫北门时自己母女所座马车出了意外,滚出车外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将女儿搂在怀中。
感觉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她俏脸一红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那人竟是宇文温,其双眼紧闭似乎昏了过去。
眼前一花场景重叠杨丽华宛若回到数日前那一场荒唐梦,那日她误饮药酒对宇文温动情随后昏迷发梦,在梦里她和这西阳郡公缠在一起尽情放纵享尽人间极乐。
如今这宇文温双眼紧闭将自己揽在怀中,就如那日梦中自己极尽欢愉之时面对面看到的样貌,杨丽华心脏猛然跳动几下全身发软再无力挣脱怀抱。
“太后!”随行女官们慌慌张张的跑上前来将她扶起,怀中的小公主宇文娥英这时才回过神来嚎啕大哭,满面通红的杨丽华被扯回现实心疼的安慰着女儿,面若寒霜的下令严惩此次事故责任人。
“幸亏公主没有大碍,否则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两名侍卫把宇文温扶起发现已昏迷不醒,杨丽华再不敢看他赶紧移开视线:“快,叫御医来!”
待得回到寝宫周围无人之时杨丽华捂着略微发烫的脸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害怕见他?”
为了证明自己问心无愧,她带着一帮女官前呼后拥的去到值更房舍探视‘救驾负伤’的小左宫伯宇文温,无论如何他救驾有功自己亲自探视也不为过。
宇文温已经醒了,杨丽华带着一帮女人进来探视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要起身行礼被‘免礼’,一旁的御医简要介绍了小左宫伯的现状:后脑勺磕到地上导致短暂昏迷,经检查未见明显淤血应无大碍;双臂肌肉扭伤骨头无恙,静养一段时间后便可痊愈。
进门前气势惊人的杨丽华望向宇文温却正好与其双目对视便泄了气,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和对方在荒唐梦里的种种旖旎场景。
她如坐针毡般草草说了些场面话便转身离去,当然在旁人看来太后亲临说了几句话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待得人都走开躺在榻上的宇文温留下了悔恨的眼泪,内心独白响起:
其实第一次听到小左宫伯这个职务任命时我是拒绝的,因为你不能让我去我就去,第一太后杨丽华是我的克星,因为我不愿意为这微薄的俸禄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在她家当差,到时说不定就出事了,会很衰,很惨。
这样我老婆尉迟炽繁会变成寡妇,根本没有幸福生活可言,这样就证明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
现在呢,这个事情就证实杨丽华确实是我的克星,上任没几天感觉很糟糕,如今我躺在榻上除了后悔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大家也看见了,我入宫当差没几天就是这个下场,再待下去只能会是更惨!
然后现在就悲剧了!我的手差点就废了!脑袋撞地万一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万一我把老婆都忘了怎么办!
“来人啊,我要出宫!”宇文温喊着,他双臂几乎失去知觉无法支撑自己起来,片刻之后一名侍卫提着个马桶进来:“上官,卑职扶您起来出恭。”
宇文温看着马桶无语,一字一句说道:“本、官、要、回、家!”
与此同时,某处宫殿。
“改任?”左丞相杨坚看着女儿杨丽华问道,方才散朝后他留在宫中处理事务,有人来报说太后和公主遇险得救弄得他虚惊一场,接着女儿便过来说要把宇文温的职务调动出皇宫。
“女儿觉得留他在宫中做这小左宫伯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妥...”杨丽华期期艾艾跟父亲说了理由,但真的理由却没脸说出口:她不想见到宇文温,一见面就莫名其妙心慌。
他二人中父亲为丞相,是臣,女儿为太后,是君,按说要以君臣之礼相见但如今左右并无外人故而以父女身份谈话。
“不妥?这不就正好救了丽华和娥英的命么?”杨坚微微一笑,今日早朝收到益州捷报后心情很好,然后那‘不着调’的宇文温又救下了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命,连带觉得那小子的嘴脸都顺眼了。
身形不怎么样竟然敢双手撑马蹄,无论力气如何这勇气倒是可嘉。
眼见女儿支支吾吾,杨坚认为她是想替救命恩人讨封赏于是大手一挥许了个宅子给宇文温,毕竟他现在有了职务不再是安州使者身份,老住在四方馆也不是个事。
至于改任是不可能的,一来任命才没几天又变更‘有损朝廷威严’,二来这小左宫伯职务正好将宇文温笼在皇城里无法在外边乱来,万一他招惹别人或者别人招惹他都是麻烦事。
给他官位给他俸禄就是不给实际职权,在皇宫里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父女俩正交谈间有内侍禀告说小左宫伯要求出宫回家养伤,杨丽华闻言喜出望外和父亲商量片刻决定派出车驾载着赏赐送其回四方馆养伤,待得宅子准备好之后再让他搬过去住。
“传旨下去,让御医每日到四方馆为西阳郡公疗伤,所需草药可从宫里支出,期间一切治疗费用均由宫里承担,着四方馆上下小心伺候!”
。。。。。。
长安城某处街坊,林有地、宇文十五和张鱼提着大包小包穿街走巷,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今日郎主宇文温在皇宫内值守,没了拘束几个野猴子就坐不住了,亏得林有地要去做一件事请他们跟着过来才没到处瞎逛。
在安陆得知要去长安那天起,林有地就将一件事埋在心里,到了长安的前几日因为郎主事务繁忙他没吭声,等尘埃落定后便向郎主请示:
他想去探望黄阿七母子。
二月底,天元皇帝宇文赟遇刺后官府捉拿凶手,宇文温府邸仆人黄阿七贪图悬赏为母亲陈氏治病故而出首指认郎主那晚行为异常,间接导致宇文温被抓入宫受审。
转危为安的宇文温带着手下气势汹汹的上门处置‘卖主之仆’黄阿七,与黄阿七母子情谊深厚的林有地为了保住发小甘愿入宇文温府内做牛做马。
宇文温将黄阿七母子打发到郊外别院居住,四月上旬林有地跟着郎主前往安陆便再也未得黄阿七母子消息,此番回到长安他便想着上门探望干娘陈氏和发小黄阿七。
前几日林有地委托奇人强练(杨济)帮忙打听黄阿七母子下落,得知他二人如今还在长安居住林有地便向郎主请示想前去探望。
毕竟黄阿七曾做过卖主求荣之事,虽然郎主当时放他一马可再要去见面总得经过郎主同意不是?
昨日宇文温同意了他的请示,于是林有地倾尽所有财物买东西准备今日上门探访,宇文十五和张鱼反正也没事便领着郎主的随从们一道凑热闹去了。
而那个人称强练的杨济杨大哥却不知被郎主安排做什么事,成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林有地从小在长安城长大对各处平民区的街坊熟悉得很,得了杨济提供的地址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前方一座破落的小院子。
据得来的消息黄阿七母子和一家人合住在这院子里,眼见着院门就在眼前林有地突然局促起来,竟如同新媳妇见公婆般‘羞涩’得双脚迈不开步伐。
宇文十五和张鱼相视一笑正要推他上前,却见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人影飞了出来跌落小巷地面上。
“阿七!”林有地看清其样貌不由惊呼一声,那人竟是他的发小黄阿七,只见其满脸是血鼻青脸肿。
一个壮汉从院内走出来一脚踩在黄阿七身上狞笑着:“没钱还?那老子就卸掉你一个胳膊!”说完弯下腰将黄阿七一条手臂扯起。
“住手!”林有地睚眦俱裂大喊一声,扔下手中包裹猛然撞过去将那大汉撞得四脚朝天那人挣扎着起身叫骂着要挥拳往林有地打来却被尖嘴猴腮的宇文十五挡住。
“哟呵,上门行凶还如此嚣张?”
林有地将黄阿七扶起问是怎么回事,黄阿七起先还护住头说别打了别打了,因为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抬头看竟然是自己发小、数月不见的林有地随即愣住了:
“有地?”
院内又走出几人,那大汉见自己帮手到了便嚷嚷起来:“谁家不长眼的小猴子,敢....”
话未说完他便被一拳打翻,宇文十五看着身子骨不怎么的可出拳那是相当有力,其余帮手见状大怒刚要动手却被皮包骨张鱼带着人冲散。
“打,有什么事我...郎主负责!”宇文十五嚣张无比。
“慢着,我等是濮阳郡公府...”大汉惊慌失措的挣扎着,眼前这帮人太凶残了!
“宇文智及那混蛋?老子打的就是你们!”宇文十五又补了一拳将大汉鼻子打破,鲜血四溅。
黄阿七见有人相助场面逆转被自己数月不见的发小林有地救下,刚想叙旧却猛地想起了什么,他挣扎着起身向院内跑去声嘶力竭的喊着:“娘!”
林有地随着他跑入院内一处房间内,面色惨白的陈氏盖着破被躺在榻上奄奄一息,她见着黄阿七先是面色悲凉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接着看见了跟进来的林有地。
“有地?”陈氏面露惊喜的问道,林有地冲到她跟前跪下磕头:“干娘是我,有地回来看你了!”
陈氏面露欣慰说了声好,黄阿七将她搀起正想说些什么,陈氏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随后便断了气。
“娘/干娘!”
凄凉的喊声回荡在小院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