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的映照下,安州军的投石机投了整整一夜,当然考虑到器械的承受能力是分批砲击,让投石机和操作手能够充分休息。
为了避免守军出城偷袭,安州军布置了士兵守在投石机面前,他们头枕兵器和衣而睡为夜间操作投石机的士兵增加不少安全感。
每个投石机旁俱是点起火把将营地照得灯火通明,守军看着亮堂堂的安州军阵地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为了避免安州军趁夜偷袭,襄阳守军在城墙上安排了哨兵,只是一夜下来损失惨重,都是在连绵不断的石雨中丧命或者重伤。
第二日早晨,一夜未合眼的王谊趁着砲击间隙走上城头,仅仅过了一夜襄阳城头的箭楼均已消失不见,东、南、西城墙上的城楼已经变成残垣断壁。
“使君,敌军快要开始砲击了,赶紧避避。”随从紧张的劝着王谊下城墙。
下来后王谊颓然的看了看围在四周的将领们问道:“叛军攻城甚急,各位可有良策?”
一片沉默无人应声,面对着安州军这种从未见过的‘妖术’将领能有什么办法?不用人力意味着可以昼夜不停的投石砲击,如今事实证明确实是昼夜攻打。
城西南虎头山可以取石,方才城头的哨探也看到叛军安排了车队在营地和虎头山之间往来,肯定是输送石块,如今襄阳外已无己方机动兵力阻拦,在这般攻下去襄阳城墙能抵挡多久?
虽然城外有护城河宽达百米,但箭楼损坏城墙四处坍塌弓箭手又如何居高临下狙击渡河攻城的叛军?
眼见着众人鸦雀无声王谊也苦笑一声摇摇头,他原以为能在襄阳守上数月如今看来能撑过一月都是奢望了。
“使君一夜未眠,不如先回府邸歇息,今日襄阳城防交由我等负责。”众将领见王谊眼圈黯黑不由得劝导。
话音刚落城外飞来无数黑点,守军抬头看去那黑点后边拖着火光十分奇怪,待得略过城头上空那些黑点突然发出火光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球向城中坠下。
“嘭嘭嘭”火球落在民房群里不久之后浓烟冒起,未等守军们反应过来城东、城西外也有火球如雨般飞入城中,一时间城内各处浓烟滚滚又有火光在其中闪烁,。
“他们在纵火焚城!”王谊不顾上休息指挥各路人马分头去灭火,民居房顶大多是木板如果不能在初期扑灭火势就麻烦了。
“使君,敌军开始堆土山了!”一名将领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众人闻言不顾危险跑上城南上墙头查看敌情,只见城下护城河外沿上,安州军人山人海的抢堆土山。
底座初具规模的土山两旁立着高高的临冲车,车顶几乎和襄阳城头平行,上面有许多弓手弯弓搭箭向城头守军射箭,两者之间距离不到两百米勉强在强弓硬弩的射程内。
“调集弓箭手上城头!”王谊看着坑坑洼洼已经遍体鳞伤的城墙一咬牙,如今方才第二日对方就开始堆土山,要是再不拼命就来不及了!
“组织死士准备出城强攻!”
与此同时,汉江上,襄阳水军战船正顺流直下向南面的率道城江面冲去,安州军为了保护汉南浮桥已经在率道附近江面拉起了一条铁索阻止水军舰船南下。
向南偏西流淌的汉江在率道城附近拐了个直角弯转向东南方向,东岸的率道城在直角的内弯,其对面的西岸则是在直角的外弯。
横江铁索在率道城下游江面,水军打算放出火船烧断铁索,考虑到有效距离必须贴近汉江拐弯处在放火船,正当水军战船带着火船靠近拐点时,西岸早已守候多时的安州军开始用巨弩展开攻击。
呼啸而来的巨箭冒着火光冲向战船将其一艘艘点燃,然而更多的战船悍不畏死的继续前冲驶过汉江拐点后开始点燃船头系着的火船随即松绑,密密麻麻的火船带着全船大火顺流而下正好被横江铁索挂住。
随着火船越积越多,横江铁索中段被烧得开始渐渐变红,而此时南下的水军战船也损失了四成,余下战船就等着铁索烧断立刻向下游冲去焚烧汉南浮桥。
汉江两岸的安州军用巨弩不停的射击着江中战船,忍受着火矢袭船泊在江面的襄阳水军心急如焚的看着下游,铁索处堆积的火船已经快要燃烧殆尽可那铁索还完好无损。
陆续又有战船被火矢点燃燃烧支撑不住沉没,襄阳水师将领正纠结着是否打道回府时下游数百米处的铁索终于发出脆响崩断了!
“冲过去!”
襄阳水军战船上爆发出欢呼声,他们伤亡惨重等得就是铁索被烧断后冲到下游破坏汉南浮桥,然而还没驶出多远他们便绝望的发现前边又有一道横江铁索!
“元帅有令,不惜一切代价破坏汉南浮桥!”一名将领咬牙切齿的下令擂鼓,所有战船继续南下突破铁索,火船不够那就用斧头砍!
。。。。。。
襄阳城东门外,尸体遍地四处狼藉。
守军为了阻止安州军攻势派出精锐出城突击投石车,选的是离安州军大营最远的城东阵地突袭,然而早有防备的安州军随即给了他们一个“有去无回”。
围城时安州军已经在城外挖掘壕沟防的就是守军突袭,又布下巨弩对准城门,更是干脆让士兵在投石机旁扎营就近保护这些大家伙。
他们眼巴巴看着投石车连绵不绝的攻打城池自己却闲得打苍蝇,好容易看着城内有动静不由得精神一震:“人头送上门了!”
先前长寿城外大战分配战利品有了个新花样叫“业务提成”:战利品不得私藏全部拿出来堆做一处,最辛苦的前排肉搏士兵以及冲阵的骑兵分得最多,然后是弓手和巨弩手最后是一般士兵,反正再怎么着都有口汤水喝。
首级另外算一个人头一吊钱,手快的抢人头抢的多赚得盆满钵满,所以“要发财靠人头”,今早那帮襄州军刚出城勉强抗过巨弩和弓箭射击,就被红了眼的安州士兵随后给扑了上去分得个干干净净。
有动作慢的看着同袍用人头领回来一吊吊清脆作响的铜线连午饭都是草草吃完,一个个鼓起精神在各处城门外候着就等襄州大爷们赶紧出来送人头。
眼见着安州军防守森严守军们再没敢出城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投石车慢慢的砸毁城墙,把无数火球投进城中引发连天大火。
宇文温打着哈欠站在城外一座搭起来的土山上,看着前方浓烟滚滚的襄阳城他真的想拿自拍器以此做背景拍照然后发到微信朋友圈:“我在攻打襄阳哎!”
然而这也只是妄想而已,看着已经有多处崩坏的襄阳城墙,宇文温反倒没了什么兴致,在如今这个时代各地城池都没做好防御重力投石机的准备,在这么多大型重力投石机的昼夜攻打下襄阳城是撑不住的。
然后呢?又不能‘放无双’,到时打破城墙自然有先登死士突破缺口,然后一拥而入战斗就结束了,自己一点用武之地也没有!
所以我要放烟熏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士兵们沿着城南护城河岸边堆起了许多柴堆里面放有辛辣之物,宇文温潇洒的将几片碎纸往天上一甩,只见碎纸飘飘洒洒向护城河对面飞去。
“今日天晴万里无云,东南风三到四级,有出行的朋友请适当减少衣物。”宇文温喃喃着走下土山,身边围着一圈父亲派来的护卫。
“十五,叫他们点火放烟。”
片刻之后滚滚浓烟带着辛辣之气顺着东南风向襄阳城头飘去,原本守在破烂不堪墙头上的守军被熏得睁不开眼不停咳嗽,他们原本和对面土山对射就落了下风如今更是支持不住,只能任由安州军加固土山而束手无策。
士兵排着队走上各座土山将背篓里的土向前端倾倒而出,土山渐渐向护城河里蔓延,与襄阳城头的距离缓缓地缩短。
。。。。。。
夕阳下,汉江上几只破破烂烂的襄阳水军战船正摇摇晃晃逆流而上,今日他们奉命从水路进攻汉南浮桥,在上游的爽道城为了突破横江铁索浴血奋战。
用火船烧掉了第一道铁索,接下来的第二道铁索他们在督阵将领的威逼下拼了命伤亡无数总算贴上去将其砍断,然而面对接下来的第三道铁索他们绝望了。
江岸两边安州军的巨弩不停射击着,将逼近第三道铁索的襄阳水军打得狼狈不堪,许多战船着火沉没坠入江中的士兵要么游到两岸要么顺流而下,不愿投降的都被杀死。
江面漂浮着大量战船残骸以及浮尸,面对着第三道铁索襄阳水师已经无力冲锋了,谁知道下游还有没有第四道、第五道?
督阵将领再怎么威逼恐吓也无法让他们拼命,无奈之下只能调转船头回襄阳,然而此时他们是逆水行舟船速缓慢,两岸的安州军便得以有更多时间用巨弩攻击战船。
好容易脱离巨弩射击范围,襄阳水军战船同出发前相比已经十不留一,一艘战船内瘦骨嶙峋的张鱼正搂着怀中的李队正,他用手紧紧捂住李队正肩膀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触目惊心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他的手臂。
“李大哥你要挺住,马上就要到襄阳了!”
先前督战将领威逼他们攻击第三道铁索时李队正争辩了几句,被拿来杀鸡吓猴砍了一刀在肩膀上,幸得众人求情才没被补刀,随后督阵将官被飞来的巨弩取了性命,他们这艘船索性掉头逃回襄阳。
“小鱼儿...不要回襄阳...赶紧逃...姓王的还会逼你们去汉南送...”
话未说完李队正断了气,张鱼浑身一抖紧紧抱着他嚎啕大哭,舱内其他人见状也是黯然,此次他们被逼着强攻横江铁索,无数同袍好友葬身鱼腹。
本想着不如就此逃到别处等战事结束再回,可如今自己的家人还在襄阳水寨哪里能忍心抛下他们不管,只是回去了怕是改天又会被逼着南下烧浮桥,也不知道到时还有没有命回去同家人团聚。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败的舱壁应在张鱼身上,他缓缓抬起头双眼浮现猩红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