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阵骚动后除了天元皇帝宇文赟,刺客,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外再无一人。
对峙了不知多久殿外传来马蹄声,随后一个宦官在殿外胆战心惊的说道:“马已经...不不不,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在宇文温的喝令下,杨丽华面无表情的向殿外走去,他挟持着披头散发的宇文赟慢慢尾随其后,大殿外四周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方才他那句话给人的震动太大了。
脱光绕城跑一圈?老天爷啊,真要惹恼了刺客连累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倒霉,事后就算皇帝不计较,那隋国公杨坚可是会捉人去剥皮的!
“啊!”刚出殿门宇文赟腿上便被扎了一刀鲜血直流,杨丽华听得惨叫声身躯一抖扭过头来哭喊着:“你到底要如何!”
“有件事你恐怕是弄错了。”宇文温远远瞥见命妇们退出了宫门,随后冷笑着又扎了宇文赟一刀,“昏君荒淫残暴老子替天行道,方才所说不过是消遣,可没想活着离开!”
自己只有六天时间已经没有办法回转,装病、扮丑、避、藏、逃这些办法都不靠谱。
装病并以此为借口不入宫,结果消息刚放出去没多久宫里派宦官通知入宫朝贺消息时顺带派了个御医来诊病,还好宇文温另有打算否则措手不及。
索性弄假成真让妻子真病,可如今可是一个伤风都会让人挂掉的时代,真要弄出病来那么暴毙的几率是很高的,再说妻子死了躲得过宇文赟这关,也躲不过隋国公杨坚这关,那家伙可是对宇文宗室全体男丁的人头‘很感兴趣’。
要么扮丑,老婆入宫时化妆由西施变成东施让皇帝一见就想吐也许就没心思那啥了。
没用,新婚后第二天来送诰命夫人服饰的宦官吴哲已经见过尉迟炽繁的面貌,回去后很可能向皇帝汇报,再说尉迟家一门富贵,外命妇们经常往来多少都认得尉迟炽繁这位貌美如花的三娘子,到时有大嘴婆在酒宴上诧异‘货不对板’被皇帝听了去一样要完。
这么多熟人就算躲过第一次未必躲得过第二次,外命妇每月至少要入宫朝见一次,每次入宫都有可能会被熟人说破导致穿帮。
要么避,找机会外放远方带着老婆离开京城就不用例行入宫,可惜没门,宇文温父亲宇文亮是安州总管出镇一方手握重兵,所以宇文亮的儿子要留在京城做‘人质’,宇文赟对宗室提防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不可能放宇文温出去。
实在不行就藏,宇文温身为郡公地位清贵却无实权,不过是个养在长安城不得随意外出的肥猪而已,他不是没想过将尉迟炽繁安置外地以待时局变化,可急切间哪有可靠地落脚点?
如今不比现代,人员流动性极差,本地忽然冒出几个陌生面孔或一户人家是十分惹人注目的,除非长期谋划预先安排可如今区区几日哪里够。
在长安城找个地方金屋藏娇这到可以,不过久了就容易暴露,西阳郡公夫人兼蜀国公外孙女莫名其妙失踪,那么全城大索或者高额悬赏鼓励举报是必然,面对高额赏金城狐社鼠们肯定会活跃起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瞒得长久。
或者找世家大族庇护藏起来,可这样无异于仰人鼻息,世家大族的节操可是低的很为了家族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若是宇文赟为求美人大索全国又能躲得了多久?
什么方案都不行但宇文温都不甘心,他不愿意束手就缚所以便另辟蹊径:一了百了,把皇帝杀了。一切的根源便是宇文赟,只有快刀斩乱麻将他去掉方能最终解决问题。
从定好计划之日起宇文温便没想全身而退活着离开,今日他是来刺杀宇文赟的,宇文赟一死那么妻子便没人惦记若是方才没被扶出去也无妨,皇帝死了为了争皇位大家打得头破血流,谁有心思关注一个外命妇样貌如何。
单身匹马刺杀皇帝难度极高,西阳郡公府内养有扈从、家仆但涉及刺杀皇帝那么宇文温一个也不敢相信,君不密丧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历史上大把因为家仆告密导致事泄身亡的例子。
短短几天不可能培养起绝对忠诚的手下,即便事前愿意参与可事后呢?谁有能保证面对高额悬赏能不去告发呢?
没有死士和完全可以信任的手下只能他自己亲自动手,参与的人越少泄密的几率就越小,涉及的环节越少成功的机率就越高。
所以本次计划只策划了两个环节:潜入宫中,刺杀。李三九能找出宫禁漏洞让自己混入宫中已经十分吃力,再要等安排行刺后的生路那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必要。
荆轲刺秦王,若是一开始便抱着必死之心就已经成功了,可惜荆轲一开始想的是挟持秦王留后路,所以他最后失败了。
原来时空的1944年7月20日,德国陆军上校施陶芬伯格,在狼堡放置炸\弹刺杀元首最后功亏一篑失败,如果他当时留在现场亲自启动炸\弹也能够成功。
可惜,他想活着分享刺杀成功果实留后路,将炸\弹设置为2分钟后起爆随即离开,结果装着炸弹的手提包被人无意间挪开,最后元首身负重伤大难不死,刺杀行动最后失败了。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老想着退路怕是最终功亏一篑,宇文温也没什么势力能现在弄出个玄武门之变,然后登基做皇帝,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他莫名穿越到这个时代并拥有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妻子,虽然也只是数日的夫妻之恩,却已经足够让宇文温豁出一切包括性命:只要你能安然无恙,那我便死而无憾!
宇文温事先只联系了宦官李三九打探宫内状况,直到今日入宫判定李三九可靠才将真实目的告知,小宦官甚至愿意替他去刺杀皇帝,可宇文温决意亲自动手,让李三九协助尉迟炽繁逃出宫,在城中一处临时购置的宅院躲过最初的几天。
他留了封信在那宅院中由李三九转交,信中将一切原委(除了自己是穿越者外)写得清清楚楚,包括日后尉迟迥一族的悲惨遭遇,想必妻子看见时自己已不在这个世界了,至于往后何去何从便由她决断。
男人的尊严要自己去舍命维护,除非自愿否则逼着妻子自尽甚至动手杀妻以全所谓‘名节’这种事宇文温做不出。
至于嫂子李氏,他也只是预先郑重拜托:酒宴上如果可以便将尉迟炽繁带处宫期间自有人协助,只字未提行刺之事。李三九随着李氏出宫后,会将西阳郡公宇文温无故失踪的理由告诉她,不会牵连到父亲宇文亮兄长宇文明。
兜里有毁容秘药,宇文温决定结果了皇帝后先毁了容貌再自尽,也许再次醒来时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这六天的经历兴许是南柯一梦吧。
回想起这几天幸福生活的点点滴滴,想起那笑颜如花的妻子,他在心中与她诀别:忘了我吧,好好活下去。
“昏君去死!”
匕首扎下,鲜血四溅。
。。。。。。
尉迟炽繁悠悠醒来,她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揉着额头又翻了个身。
火光热辣、不停灌酒的皇帝,左顾右盼装作没看见的贵妇人们,将自己搀扶下去‘休息’的宫女...失去知觉前的一幕幕场景在她脑海里重现。
“啊!”尉迟炽繁一个激灵猛然起身,天元皇帝的德性众人皆知,事到如今任谁都知道皇帝是要,是要....
“不要啊!”她哭喊着挥舞双手在面前阻挡着,似乎要把那头即将扑上来的恶狼推开,凭空推搡了几下她回过神来,眼前并无一人。
难道,难道已经被...
尉迟炽繁想到这里顿时惊得面无血色,随后却发现被褥下身上衣物完好,依然是醉酒前穿的那套诰命夫人朝服,这时才得暇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四周空空只有些许破旧家具,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也不是自己家中,转头望向窗外已是天色大亮。
外屋传来一声轻咳,随后从外转来一名男子,尉迟炽繁一眼看去瞳孔一缩:那并不是自家夫君!
“你是谁!”她惊恐万分将被褥扯起挡在身前,半坐着挪动身躯向后退缩,另一只手不停在榻上摸索着想要找一件硬物自卫。
“夫人是我,小九。”男子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见状赶紧停住脚步行了个礼,“按照恩公的吩咐将夫人安排在此,夫人莫要惊慌。”
尉迟炽繁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相识之人,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前两天夫君带着自己外出特地见面的便是当前之人,唤作李三九是一名小宦官,说是对他有救命之恩。
待得心绪稳定她开口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李三九只是不住宽慰说稍安勿躁,待得恩公过来一切便可知晓。
“夫人放宽心,恩公妙算没让夫人受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尉迟炽繁喃喃自语着双目失神,婚后六日来自己与夫君双宿双飞温馨无比,眼见着往后生活一片光明却未曾想遇到了这种事!
皇帝好女色众人皆知,去年一番折腾之后网罗了许多美女充入后宫夜夜笙歌,只是谁能想到竟荒唐到如此地步,对宗族命妇也不放过!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礼仪,不顾廉耻强行将自己灌醉,回想起皇帝让宫女将自己扶下去‘休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夫君怎么办?也不是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转危为安,可那皇帝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万一,万一...
说好了要长相厮守的!
看着李三九递来的一串手链,那是夫君随身之物,尉迟炽繁已是潸然泪下。
“夫人放心,恩公定然无事全身而退。”李三九察言观色哪能不知道恩公夫人如今担心什么,虽然在宫里混的不如意但并不代表他蠢,察言观色这种宦官专业技能可是具备的,要不他也活不到今天。
公公们拉帮结派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李三九刚入宫时跟着的公公失势他一个算不上心腹的小跟班也倒了霉,四处受排挤没人提携。
宦官们在主子面前任打任骂依然笑嘻嘻唾面自干,只是心中邪火总要找个人发泄,倒霉蛋李三九变成了出气包。
眼见得恩公夫人心情稳定下来李三九如释重负,低声告退离开,眼见避开了夫人之后他眼角溢出泪水。
恩公昨日进宫之时便没想着出来了吧......
先前几日宇文温向李三九探听大内情况,李三九不知道也不想问恩公要做什么,救命之恩他甘愿做任何事,昨天恩公混入宫中将意图说出后,他震惊之余也不改初衷。
一命换一命,那我便替恩公去死吧!
然而恩公却将夫人安危托付给自己他执意要亲自行刺,至于行刺之后怎么逃出去只是说“山人自有妙计”,想必已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李三九出了屋来到院中,这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宅院,他双手合十望着天空低声呢喃:
“老天爷,请您保佑恩公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