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罗王宫前朝之“西庭”份属武臣体系,这一区域的面积与“东庭”一模一样,但从高楼建筑物的多寡而言,却要比“东庭”少一半左右。
这倒不是慢待武臣,而是“西庭”这边事务不像“东庭”那么繁杂,需要的行政人手并不那么多,再加上“西庭”还有驻军功能,因此只有一列列的军营大通房,真正的行政用楼目前仅仅两座。
两座行政楼,一座暂名为“南疆警备军军令部”,一座暂名为“定南卫戍司令部”。至于暹罗王国“六部制”改革之后的暹罗兵部,那却不在“西庭”,而在“东庭”那边,不过暹罗兵部目前的事务可谓极少,军事实权都在“西庭”。
西庭目前真正的主人——亦或者说“代主”,正是黄芷汀。
不过即便是黄芷汀,她也没有一个很明确、很正式的职务来统带“南疆警备军军令部”,她以军令部名义下达的命令,其权威性都来自于高务实给她的印章。
毕竟这个军令部理论上的权力非常大,南疆各大警备军都需要遵照此处下达的命令来行事——有且仅有一个例外,即各部直接收到了来自高务实的命令,否则军令部的命令就算是最高指令。
至于“定南卫戍司令部”,此时倒是有一个卫戍司令存在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黄芷汀手下的头号大将黄虎。
卫戍司令部手底下的军队人数不算很多,一共就八千人。五千是黄芷汀从安南海东镇带来的自家狼兵,三千是刘馨留下的那批人。
虽然按照高务实的要求,黄芷汀亲自哺乳了高渊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母亲身体矫健对孩子也有良性影响,高渊仅七个月时,医学系派来的女医官们就一致认为可以断奶了。
于是黄芷汀宛如解放了一般,又开始关心起定南卫戍部队的事来,立刻亲自出马,要给这支“最后防线”完成大改造。
狼兵的凶猛是众所周知的,名头绝对响亮,而立下的战功也对得起他们的名头。然而亲自指挥过好几支警备军的黄芷汀却敏锐的察觉到,狼兵必须有所改革了,否则迟早会被越来越强大的火器化军队淘汰。
更何况将来这支狼兵既然要作为王城卫戍部队,站在城楼上射箭的防守能力肯定不如在城楼上开炮开枪。
再说这王城和王宫的城墙都是修成棱堡式交叉火力的墙面,开枪开炮的口子都很小,也容不得你傻乎乎地在里头射箭。
所以近几个月来,除了去南掌收拾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之外,黄芷汀一直都在训练这支军队——不仅是狼兵,也包括刘馨那三千人。
火器化的训练本就有警备军作为模板,黄芷汀为了获得“亲传”,还特意向高务实提请,把高珗从金港调了过来,一是出任定南警备军司令,二是帮忙斧正她的训练计划,以免出现问题。
按照高珗所说,火器化军队成败最关键的问题有两个:第一是纪律必须令行禁止,就如同老爷所说的那样,必须“使士兵畏惧军法甚于畏惧死亡”。
第二才是火器技战术的掌握程度,这一点相对简单,保持高强度训练和定期进行模拟实战演练,此外就是多搞实弹射击。总之就是要舍得花时间,更要舍得花钱。
花时间的问题好办,黄芷汀现在等闲也没仗打,政务方面又基本交给了高孟男这个专业人士。其他几支警备军由于当地局势基本稳定下来了,也没有太多重大任务必须由她亲自来决定,因此她有大把的时间放在练兵这一块。
麻烦在于花钱这里。京华当然有钱,但定南城现在有些像无底洞。虽然内城建立之后陆陆续续搬进来不少贵族、官员和富户,连带着已经有一些商业活动,高孟男那边可以开始逐步征税,慢慢“回血”,但总体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目前京华方面的预计是至少要王城建设完毕,才能保证收支平衡,而在那一两年后,定南城的财政才会开始有盈余积累,继而可以考虑继续建设外城——外城建设的任务京华是不打算继续投入巨资的,要靠定南城自己努力了。
简而言之,黄芷汀不是不能找高务实要钱,高务实也并非就拿不出这区区八千人的训练花费。只是,她总觉得自己作为妻子,为夫君分忧才是分所应当的事,老给他添麻烦就太不应该了,所以这笔钱得自己想办法。
办法也没多的地方好想,自然还是得看她在海东的那块领地。海东不算穷,但它虽然靠近红河三角洲,却偏偏正好在三角洲之外,灌溉方面肯定差一些,也不算良田阡陌,所产粮食只能算多少有些盈余可卖,却赚不到多少钱。
赚钱方面现在主要靠两点,一是制糖,这地方靠思明府,同样是很好的糖产区,而且糖的销路又不必担心,直接转手让京华销售也不可能被坑。
二是卖煤,高务实当初把海东分给她就有一个原因是这里有后世越南最大的煤矿产地——此时的海东府囊括后世越南的广宁省全域,而该省是越南煤矿主产区,矿脉长达200公里,储量预计高达36亿吨。
而且该区所产煤炭热值高、灰分低、没有烟,质量很高,几乎可以说世所少见,久负盛名,长期出口亚洲、欧洲、大洋洲等地的许多国家。
但是问题不是没有,主要问题就是现在南疆地区需要用煤的“工业”集中在安南中部的河静-金港这一代,而且也不多,最大的用户就是京华在河静的钢铁厂和金港的军火厂,其他就都是小打小闹的散户了,消耗量简直跟不上煤炭产能。
黄芷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好办。南疆又没有所谓的冬天,也不用指望取暖消耗。大明北方倒是很需要取暖用煤,可惜大明北方偏偏不缺煤,京华在北方各地都有煤矿,自家就能包圆了整个市场。
于是黄芷汀一怒之下决定自己开个兵工厂,只是不和京华搞内部竞争,她打算生产冷兵器和盔甲之类的产品。
大明国内的这种企业是有龙头存在的,就是王家的王氏兵工厂。他们因为一直使用京华的钢、铁作为原材料,再加上还是高务实拐着弯的亲戚,所以京华也懒得去争这一块的生意。
不过南疆这边却没有,目前南疆虽然因为兵权集中到了警备军手里,需要冷兵器的地方不多,盔甲方面因为天气关系,铁的用量也不算大,但是南疆本地虽然市场有限,可是外售却没有问题。
黄芷汀之前一直关注着高务实提到过的印度方面的情况,莫卧儿帝国正在扩张期,而他们的火器化程度并不高,其对冷兵器、盔甲等物的需求很大。
再加上莫卧儿帝国是个印度北方帝国,南方还有一大堆的王国以及地方政权。这些人面对气势正盛的莫卧儿帝国谁不害怕?谁不得搞点装备壮壮胆?
说干就干,黄芷汀很快从佛山和南疆各地招募了一批工匠,甚至还派人在吉大港招了一些了解印度武器盔甲的工匠来定南,并在定南城外建立起了兵工厂。
与此同时,又拜托南洋舰队缅甸分舰队在去印度地区贸易时推销一下,看看能不能搞到几个单子。结果居然真的不错,印度人现在的冶炼水平并不高,主要是效率很低导致铁制品价格高企,黄芷汀这边的产品由于使用的是京华在河静生产的钢铁,质量既好,价格方面优势也明显。
京华方面推荐给她的财务人员经过计算,认为毛利能达到生产成本的两倍多一点,刨除运输等方面的成本之外,收益依旧相当可观。
不过这里的利润是细水长流,一开始的投入却是真金白银,导致黄芷汀最近也总觉得自己很缺钱。阿尔弗雷多特使就是在这种局面下被高孟男提请来拜见黄芷汀的,那已经是他拜见高孟男的次日上午了。
这位特使再次进入暹罗王宫,得知“女爵阁下”将在西庭军营接见他的消息时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他也知道这位女爵阁下以战功闻名,但自己好歹是果阿总督特使,来此是身负外交任务的,难道女爵阁下不应该给自己一个正式一些的场合来拜见么?就好比高孟男阁下,他好歹也是在“首相办公室”接见的自己呀!
可惜他怎么想不重要,黄芷汀说在哪接见,就得在哪接见,你爱来不来。
阿尔弗雷多虽然有些不满意,但佩德罗船长反而非常满意,不仅满意,甚至还很兴奋。他尤其希望能够看见女爵阁下的军队在进行操练,因为这可以使他有机会近距离观摩并评估暹罗军队的战斗力,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佩德罗船长的心愿很快达成了,可惜达成的只是一部分——他没能见识到很正式的训练,比如说战斗队列行进、阵型变化、实弹演练等等。
他今天看到的,是一种奇怪的训练:“女爵阁下”的卫队正在烈日底下站军姿。
八千士兵齐刷刷地站在定南炽热的烈日下纹丝不动,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块看起来曾经粗加工过的椰子壳。佩德罗船长一开始以为那些椰子壳是为了防晒准备的,后来才发现不然,那似乎是某种评判标准——椰子壳如果从头上掉下来,训练一定不合格。
“女爵阁下”显然不会陪着他们晒太阳,她坐在阴凉的树荫下,吹着湄南河凉爽的河风,身上穿着一袭女式官服,身边还有席案,上面放着一些水果。
“葡萄牙王国果阿总督特使阿尔弗雷多见过女爵阁下,祝愿女爵阁下的美丽如同湄南河一样长久。”
“葡萄牙王国海军‘格兰杜拉’号舰长佩德罗见过女爵阁下,在您的美丽面前,连优美的湄南河也黯然失色。”
过去黄芷汀听到这样的欧式恭维还曾经发过怒,但随着见到的欧洲人越来越多,她已经对此免疫了,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问道:“听大伯说,你们有事要和我谈?”
阿尔弗雷多有些意外黄芷汀竟然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这在他看来实在有些失礼,更谈不上什么“外交对等”了,看来佩德罗此前说得很对,大明帝国的官员的确相当傲慢——他知道黄芷汀是有大明帝国官方职务的。
好在阿尔弗雷多很能忍,尤其是面对一位美丽的女士时,他可不希望自己表现得有任何粗鲁。因此特使先生彬彬有礼地再次鞠了一躬,道:“是的,女爵阁下,鄙人此来,是为了……”
“为了探知外子或我是否有对马六甲城动武的意思,对吗?”黄芷汀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坚决地打断他的话。
阿尔弗雷多特使当时就愣住了,脑子宛如短暂宕机一般,过了一下才强笑道:“女爵阁下说笑了。葡萄牙王国与大明帝国之间并无矛盾,想必……”
“我确实一直想拿下马六甲城,并且我认为这件事很容易就能办到……这个回答你满意吗?”黄芷汀依旧不咸不淡地说道。
阿尔弗雷多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变化,宛如被人扼住喉咙了一般:“女爵阁下,恕我冒昧,我是否应该将您的回答视为战争威胁?”
“威胁你并无必要,我只是懒得废话,所以告诉你实情。”黄芷汀随意往后靠在椅背上,看也不看阿尔弗雷多一眼,自顾自地道:“若非外子来信让我回京师过年,我原是想下个月就出兵扫平龙牙半岛的。
马六甲的葡萄牙船只目前一共有五艘大盖伦军舰,十七艘普通盖伦武装商船。南洋舰队已经向我保证,如果开战并发生决战,他们确定能够一战全歼你方舰队。
至于陆师方面,呵呵……葡萄牙在马六甲一共八百三十七人,其中六百人是正规军队,剩下的是雇佣兵。木萨利说他能确保当天打破外城,最多三天拿下全城。”
阿尔弗雷多和佩德罗同时脸色煞白,竟然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似乎黄芷汀也不打算等他们回答,她只是把一份原本就放在桌案上的文本用纤细的食指轻轻按住,往前一推,然后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平静地道:“签下它,和平交出马六甲,我可以代表外子许你们自由通航南洋与东洋——当然,通航费和今后马六甲的交易税该交的还是得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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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外公要动一个心脏相关的手术,今天要赶回老家,所以半夜码完这章先发了。明天的更新时间目前还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