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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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张德一时半会儿还在京城,所以“忠义社”中能说得上话的小伙伴,就陆续来城西拜访。

  除开礼节性的带点东西,还有专门给薛招奴准备的零嘴,以及武家姊妹的一些用度。不过因为张德带来的一些习气,这些长大起来的熊孩子,却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反倒是随性的很,甚么绸缎豆子甚至是纸鸢,都能扔给门房。

  “都坐。”

  来的人不少,连屁点大的尉迟环,都在那里坐着。

  “哥哥,保利营造那边,是不是要招学徒?”

  “嗯,今年球磨机要先做一千套出来,年底之前。”新罗婢上来给小伙伴们上茶,依次又点了香炉,房间内暖和的很,有上了果盘,有干果之类,还有开口的核桃阿月浑子等等。

  “除开水泥煤球,哥哥开年还有需求?”

  有人问道。

  “地方不少。”张德点点头,“这几年北地收集的骨头不少,只这一样,也能有几个营生。”

  骨头当然也能赚钱,除开骨瓷不说。按照贾君鹏的实验,动物尸体肥地的便利之处,被他一一分解出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将骨头粉碎,然后蒸发脂肪,可以配合河泥做底肥用。

  用贾飞的方法,河北的下田在施肥一年后,肥力能够和上田相当。小麦亩产当年就能从一石突破到两石半甚至三石。

  按照现在的饮食结构,麦粉的需求量会越来越高,原先简陋的胡饼,也逐渐会变成发面制作成的肉包。

  “甚么营生?”

  “稍安勿躁。”

  张德拍拍手,就见李奉诫给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拿出了一只红木箱子。搁置在案几上,李奉诫亲自打开,箱内是红色绸缎做衬底,上面盖着油竹内盖。

  “这是什么?”

  “一看便知。”

  掀开了内盖,红绸上面,白茫茫的一片,似雪胜雪,便是长孙冲都是愣了一下,猛然道:“六年时候的白瓷?”

  “那时还不得法,一窑也成不了几个,如今却是妥帖了。”张德笑了笑,让一群小伙伴都是猛然叫好起来。

  连尉迟环都是喊道:“我娘有个瓶子,要二十贯,却没这么白的。这碗儿怎地这般白?”

  “用了骨头。”

  张德拍了拍尉迟环,“家去的辰光,记得带上一套。虽说比不得东关窑场的好货色,不过也不差了,胜在白净。”

  “阿娘肯定欢喜!”

  尉迟环大喜,然后又行了个礼,“多谢哥哥。”

  “何须多礼。”

  又是拍了拍他的肩头,张德这才道,“这物事,诸位观之如何?”

  “哥哥,怕不是大有赚头。”

  “赚头都是小事,只是要得这等白净,着实要废不少白骨。”张德咂咂嘴,“长安的屠户,倒也是赚了一笔。”

  “啊?难道豚犬之骨,亦能入法?”

  “莫非你们以为是人骨?”

  老张嘴角一抽。

  一群小伙伴都是看着他,然后用力地点点头。

  “……”

  “……”

  沉默了一会儿,张德才道,“牛羊多者,都是北地,残骨扔了也是可惜,不若收集起来,亦是个进项。今年入夏,维瑟尔让人带了一批试制骨瓷去了高昌。一大四小的酒具,换了一匹汗血。”

  “啊?!”

  小伙伴们纷纷表示惊呆了。

  大表哥更是愣道:“操之,你送给杜公的那匹汗血,原来就是这样来的?”

  老张给杜如晦送了一匹汗血代步,他自己不稀罕这些宝马。他都有黑风骝和夜飞电了,还差这个。

  只是没想到的是,杜如晦宝马到手之后,转手就送给了李世民,然后李世民赏给他一套豪华马车。总之,宝马换奔驰,不亏。

  “这要是带上几百套,岂不是几百匹汗血宝马?”

  有智商比较低的小伙伴兴奋地说道。

  长孙冲横了他一眼:“物以稀为贵,这光景西域人还不知道底细,以为珍宝,故而舍得。待那时万里佛国处处骨瓷,你看如何。”

  “伯舒兄说的正是道理,平吐谷浑之后,丝路就算是通了。除开河东河套塞北,多半是不会再走金山以北,那地方……蚊子都比别处的毒。”想起王祖贤他们套着个丝绸做的蚊帐在身上才能过金山以北的草原,老张都觉得痛。

  镖师们都快裹成恐怖分子了,然而只要被蚊子咬过,体质差的,当天就腹泻发烧,命不好十天就挂了。好一点的一个月,还是一把火烧成了骨灰。这两年,多亏用上了蛇油、鲸油配合安利牌化妆品,才能稍微缓和一下。

  走金山以北,光抵御蚊虫的额外花费,就极为恐怖。也难怪夷男他们不愿意呆,东西突厥的分界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年底朝廷就会发檄文,战事不会脱的久,吐谷浑拿下,部堂那里就要打点好。胡商挑些生面孔,波斯人也是无妨的,愿意走到西海的,也可以让他们去。”工部那边已经有了拟定的几个工程,除开新开的运河到南阳之外,就是直道。

  不过这些都是对内的,对外还有一个,那就是河西走廊上设密密麻麻的棱堡,然后几个重要的前线棱堡之间,修板轨。

  这个动作毫无疑问的是,宰辅层面上,尽管嘴上没有说,但手上肯定是要做的。硬要老张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房谋杜断加上长孙无忌,是准备以对外掠夺的方式,才贴补国内的需求。

  总之,现在贞观新贵们需要扩张,而在皇帝没有和老牌贵族世家撕逼之前,他们没必要做出头鸟。那么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房玄龄的模式是非常科学的。

  范阳卢氏没垮,可房玄龄自己的家族影响力,一下子冲出了京畿,冲出了政府核心圈,直抵祖籍所在地。

  而能有这个力量,除开他宰相的地位,还有他房乔现在并不是穷逼。河北道河南道的几个大宗收益,是有他身影的。

  “今年入秋冷的厉害,如今皮子制的好,气味是没有的。我在琅琊公主府上,见过几个婢女,有个新收的新罗婢,居然都裹上了狼毫护手。黄澄澄的,甚是漂亮。”

  狼毫护手不是野狼皮做的,而是黄鼠狼皮。这皮子质量和貂皮没区别,只要制皮手艺到位,半点味道没有,毛色还能做的油亮发光,很讨人欢喜。贵妇未必看得上,但大户人家中的娘子,多拿几个用来做披肩,着实不错。

  大约是上升的一种气势,总之,在贞观八年的现在,京城一地对衣食住行的讲究,逐渐从世家贵族的门第中流露出去,便是城西的胡商土鳖,穿的极为花哨,却也越发乐意拿一样东西说个三五种不同的故事来。

  “皮子今年价格涨了不少,河北黄羊皮,一张比去年多五十文。好在河北用的都是飞票,不然开元通宝得拉几十车。”

  “熊皮贵了十几贯。”

  “坚昆人的牛皮,拿到安北都护府,今年也涨了五石粗粮价钱。”

  “皮子要涨。”

  得出这个结论后,当然就有数了。

  “吐谷浑覆灭,阳关一开,西域的皮子现在被突厥人压的很低,我们多拿些骨瓷过去,换上一批货。入关进京,就能赚二十倍利。”

  “天竺的象牙,如今丝路未全开,价钱也不高。”

  “这营生,只怕也做不了几年。”

  “几年?能有两年就不错了。西突厥明年肯定亡!”

  “岐州矿山缺人,明年西突厥亡了,要是能从朝廷关扑一些战俘就好了。”

  “想也别想,朝廷是严禁贩卖人口。如今新罗婢,都是船队在东海先交易,然后返程大唐的。”

  于是有人愣了一下:“那为何我们不让镖师在西域先收买人口呢?”

  “如何入关?”

  “胡商啊。”

  “只怕不妥,查起来,怕是祸事。”

  “便让西域三五个小城吐屯寻个由头,四散出去抓人就是。抓捕的坏事,让那些突厥杂种做去,再给他们加个价钱,要是奴隶训的好,听话,翻倍也不是问题。”

  “有理,有理啊。”

  连长孙冲都觉得有理,竟是连连点头:“着实有理,到时这些奴……劳力,到了矿山,便是累死累活,也不怨恨矿山,凡是突厥人,定是恨的咬牙切齿……”

  老张默默地拿着骨瓷酒盅,把玩了一会儿,看着这群兴奋无比的小伙伴把话题直接带到了一个奇弯无比的地步,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心累,心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