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对巨大的唐朝而言,属于偏鸡肋的地区。土地产出比荒地要好,但远不如关中,更不要说河东。
再一个,诸族杂居,光以呼延为姓的蛮夷就有匈奴鲜卑山羌三支一十七部。武德年的时候,李渊就很想在这个地方进行有效控制,但因为突厥的存在,几次努力都不了了之。
现在因为突厥覆灭,西突厥残党属于松散联盟胜于国家,完全不足为虑,经略河套,就摆在了朝廷的面前。
李世民既然要做千古一帝,他自然要从帝王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始皇帝要在这里设立九原郡,为什么汉高汉武都要在这里钉钉子。后汉时期匈奴衰败,为什么又让南匈奴归附在这里。
北地门户啊。
不得不说,自古以来的政治核心,都在长安洛阳之间打转转。守成的没志气的,要拿北地做屏障,才能继续醉生梦死歌舞升平。雄心壮志豪气万丈的,要拿北地做拳头,随时出击。
李世民决定在这里设立单于都护府,用来作为关内道的屏障。以贺兰山、阴山、大河为界,随时可以在草原和漠南地区增补都督府来扩张。都护府的驻地设立在云中都督府辖内,也就是关内道河东道之间,便于控制。
这个设想的前提还是钱粮,再一个就是诸族被大唐彻底渗透成筛子。然而现在突厥虽然覆灭,但是阿史那家族的影响力犹在,草原并不太平,诸族并不服帖,最少心不服。
所以现在并不是设立单于都护府给草原诸族添堵的时候,因为大唐一旦这么做,就表示要彻底吞并各族的地盘和人口,很容易刺激到草原蛮子们脆弱的心灵。
大唐虽强,但各方的敌人以及潜在对手并不少,以贞观三年的财力,也不过是仅仅支撑两路作战。
因而内外朝都在恢复北地生产,鼓励增加人口的同时,也希望有行之有效的办法移民实边。
其实打击政治对手的方式是最好的,能在朝廷立足的政治人物,往往都是地方大族。以裴寂为例,下台之后前往西部,明面上是孤身一人,但跟随而去的书童就有四百,仆役过千。
这还是李董手下留情的不能再留情,才有的结果。
倘若把裴寂全家老小发配,光充边人口就最少一万以上。
这就是世家。
然而现在李世民能够下手的世家并不多了,不论是李渊、李建成、五门七望、南方旧族、番邦降族的人,在贞观四年,已经全部认可了皇帝的合法性。哪怕内心再怎么有想法,至少一二十年内,看不到任何机会。
再者因为李渊也从张德这里拿了一份白糖体己钱,禁宫太妃的日子,也没有贞观二年之前那么紧巴。李渊很满意,连带着最后的一点雄心壮志,也被白糖给甜没了。
所以,除非李董丧心病狂要克扣工资硬生生要开除员工,否则短期内,没办法靠压榨臣子来充斥边境。
在这样的背景,以及内外朝的共同需求下,张公谨自代州都督任上下来,又是以前任李靖副手的身份,出任襄州都督。
原本这个襄州都督,是要陪尉迟恭玩耍去的,但在去岁十月,漠南新增一州,在涤河以西,长城以北,正好是阴山以东的口外。
巧了,这新增的一州,叫北襄州。
于是中书令就建议皇帝,北襄州以东是契丹人奚人杂居,偶有靺鞨人蒙兀人捞过界,高句丽人也时常有细作过来。
所以,需要一个知兵善守又长于远策擅于交结之人出任。
绝对不是打击报复哈,绝对是一片公心。
于是,张公谨叔叔没看到云梦泽,没看到巫山啊啥的,就被巨头们定了去新增的北襄州给皇帝撑场子。
然而张叔叔人缘好啊,一群哥们儿一瞧特么你温彦博够贱的,被人侄儿骂一句死全家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打击报复送张叔叔去吃沙子?
留京城的大佬这会儿并不多,李勣和程知节两人加一块都不够温彦博一个人操的。没办法,程咬金本着张弘慎对他够意思的了,于是就找到了还在五庄观住着的秦琼,又带上了一大堆“土特产”,去拜访了房玄龄。
天王级人物出马,效果就是不一样。正旦刚过的朝会,大家还在休沐,然而房乔一个人跑皇帝那里说了半天话,张公谨的职阶从北襄州都督,拔升到定襄都督府的一把手。
地区范围扩大十倍都不止,河北道长城以北的漠南草原全部划入其中。契丹部奚部更是有三成在这里追逐牧草。
最北的边界,定在了大漠的边缘,以观音山那个大土包为分界线,往北就是蒙兀人突厥人以前混居的大草原。
随后温彦博也没闲着,就继续上书,意思就是若设立定襄都督府,为了避免刺激契丹等部族,依循旧例,羁縻统治。
这一回,惹恼了房玄龄。
房谋杜断,房乔思谋不说大唐第一,但能跟他玩心眼的人,真的不多。温彦博这一手,在程咬金等人看来,不外是要整一下张公谨。
然而房乔很清楚,温彦博这是要立威,以不足一年的中书令,镇压国公级的人物来立威。同时在诸多宰辅之间,亮一下爪牙,提醒一下尚书令和左右仆射他的存在感。
天王的尊严除了皇帝,无人能够挑衅。于是房乔没有主动出面,而是命人联系了长孙无忌。
正月十日,还是休沐,然而定襄都督府这个以往本该是羁縻性质的都督府,直接拔高一级,也就是说,张公谨如果出任定襄都督府都督,不是下都督,而是中都督。
如此以来,除了别驾、司马,剩下的职位,张公谨要么可以建议推举,要么直接任命。
整整二十个实缺等着补实不说,等于朝廷否决了羁縻统治河北道以北草原沙漠地区。至于蛮夷们的愤怒和闹腾……和朝廷的明争暗斗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张公谨叔叔身不由己,半个月之内,管辖的地区由南变北就不说了。管辖范围扩张了几十倍,复杂了几十倍。
当然,好处不是没有。
中都督是正三品,货真价实的。
至少名义上来说,只要拿到委任状,见了温彦博,也没啥好怕的,一个级别嘛。
然而对这一切都不知道的张德来说,就是自家叔叔又升官了,去做都督,而且挺大的。
正月里人生大起大落的张公谨则是对这一切感觉到万分疲惫: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当然,大家都是赢家。张公谨升了官,温彦博立了威,房玄龄呲了牙,长孙无忌刷了存在感,皇帝陛下继续英明神武,老张又可以抱着叔叔的大腿以权谋私,从东部地区混点廉价羊毛。
唯一遭受重大损失的,只有契丹人鲜卑人突厥人蒙兀人奚人高句丽人……然而,内外朝根本没人在意他们到底是得意还是失意,高兴还是败兴。
他们被定性为人类,还不足半年。
张公谨二月出发,但张德却提前带着一票人马去了怀远城,那里有宽阔胸怀的阿史那思摩等着他。
价钱已经谈妥,反正李思摩现在贩卖族人也没啥心理压力,因为他们都是劼利可汗的忠犬,是余孽,余孽,当然要打倒。再说了,他现在叫李思摩,是汉人……皇帝的忠仆。
然而长安城没了儿歌天王,没了“及时雨”,没了赛尉迟小张飞,没了欧巴,都是辣么的不完美。
老张为了伟大的事业,爽了约,安平公主本来想着要听张大郎唱诗,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张府,看到的都是一群准备溜白糖工坊偷工艺的各家探子。
当然了,坦叔虽然不在这里,四大保镖也离开了,然而安保水准却翻倍。因为这里的保安,都是左右屯营出身,他们的番号叫“飞骑”,他们的头衔叫“百骑”。
身穿玄甲带着钢铁奶罩的保安我就问你怕不怕,怕不怕!
“娘子,怎么不玩耍了?”
伺候长乐公主的女官一看小公举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于是奇怪地问道。
“不玩了,没意思,予要去找耶耶,让他把张郎抓回来。”
说罢,提着裙摆,洋溢着鲜嫩气息的小公举,跑去董事长办公室,强烈要求长安欧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