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魏雨白和刘季领命之后,带领大队黑衫骑兵和八百重装板甲骑兵开始顺河岸西进,绕道上游趟渡,滚滚马蹄声不想引起辽人注目也是不可能的,不过辽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黑衣,红条纹,暗黑精钢胸板甲,手枪配马刀,经历之前的大战,新军轻骑兵士气高昂,也证明了他们战术的先进性,一条黑色长龙,顺河而上,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迂回过来.....
李星洲目送他们远去,骑着眉雪奔走下令,将新军火枪手和十二门炮很快被拉到河边列阵,卢沟远比不了长江大河,此处河面宽度不过二三十米的样子,这个宽度还是因为对岸河堤倾斜,有一大片长满水草的浅滩。
辽国人当然也发现他们,在河边浅滩后方竖起挡板,防御他们渡河。
其实这个距离,火器可以轻松攻击到对岸。
滑膛燧发枪的精度跟做工有关,抛开做工谈精度都是耍流氓,而根据测试,工艺较好的滑膛遂发枪在一百米的距离上打人形靶有超过60%的命中率。
这比起弓弩已经是不知道高到哪去的命中率了。
虽然武侠小说和影视剧里,各种高手能把弓耍出花来,但现实是,即便步战长弓超过五十米之后基本就没什么杀伤力了,马上短弓更是在二三十米的距离内才有显著杀伤效果。现代弓术比赛中用现代材料和科技制作的反曲弓,配合经过多年训练的远动员,最远的靶也只设在70米和90米,比传说中的什么百步穿杨差远了。
而面对钢板,弓即便近距离也无法射穿,动能和速度的关系是指数关系,就意味着速度的差距在其杀伤力表现上是天壤之别的,出膛速度超过音速的子弹,远不出初速比它低好几倍的弓能比。
所以隔着河辽人以为是安全的,其实他们一点也不安全。
对面辽人大队人马正在集结,漫天旌旗汇聚在大营以北,远离南岸,南岸边隔着河李星洲看不出有多少辽军。
随后,在他们列阵完毕之后,有大批人被赶到河边浅滩堆放起拒马,大约四五百手无寸铁之人,密密麻麻整个河岸都是。
在浅滩上堆放拒马竖起栅栏是为了阻拦他们渡河,辽军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打算渡河。
这些人衣着褴褛,根本没有着甲,没有丝毫防护,手里也没有武器,这么近的距离,别说火枪,弓弩都可以轻松要他们的命。
“怎么回事?”有人疑惑的看向左右。
明白的人脸色却难看起来:“狗日的,是汉人和羌人!”
李星洲看着河对岸,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仔细一看,后面的辽人正用弓弩逼着他们到浅滩去干活。
辽人以前南下掠夺的可不只钱财和粮食,还有人口,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他们从边境一带劫掠来的汉人还有羌人,以及一些之前攻打南京时战败被俘的战俘。
辽国人逼他们去修筑滩头工事......现在如果攻击,杀的就是自己人,会让景军士气跌落,如果不动手,那么北岸浅滩很快就会布满栅栏和拒马,想要渡河难如登天。
“狗娘养的辽人!”有人眼红大骂,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这四五百人,大多数很可能是当初景国禁军败后被俘的人,都是自家兄弟....
终于有人看着隔河看着他们这边许久,忍不住内心的煎熬,大吼一声“老子死也不拖累自家兄弟!”
说着直接几大步直接跳进河里想跑,很快被后面的辽人射死在河水中。
受到感染,又接连有几十人不想拖累他们,直接跳入河中,还有人不要命的把拒马往河里拖,对岸监督的辽兵大骂,纷纷放箭,河面很快被染红......
“妈的!操你祖宗!”有人忍不住隔着河怒吼,直接把火枪火炮对准对岸,“王爷,开火吧!”很多人忍不住,红着眼睛请求道。
后面监督的辽兵躲在木质工事后面,这种工事用厚厚的木板并排固定,倾斜放置,再用木头固定,专门用于前沿阵地防御地方弓弩的,两军对峙经常用得到。
可辽军不知道的是,这东西防不住火炮和火枪,别说这种厚度,就是蔚州城门那种几层木板镶制,再加铁条的门都防不住,何况是他们这小小木板。
李星洲心中也满是怒火,但死死忍住,咬牙道:“不行!现在还不行!”
“王爷!”
“我说不行就不行!”他大声道,制止了脸涨得通红的士兵。
对岸一场血腥的屠杀,几十人被射杀在河岸边还有河水里,辽军甚至抓着了一名把拒马往水里拖的战俘,将他拖上岸,当着众人的面斩首,还把头颅向他们这边掉进河水里,隔河挑衅的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契丹语。
一场骚乱以流血平息,剩下的人无奈默默堆起拒马和栅栏,新军将士有人甚至气得又怒又哭,脸色涨红,眼泪直往嘴里掉,可还是服从命令,没有开火。
战争是冲突,暴力,愤怒,仇恨的集合体,身处其中,心中的怒火之最难压抑的,可李星洲还是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忍耐,等待时机!
对岸的辽军敢用这样的工事面对他们,说明他们对新军火器一无所知,这正是狄至主战场上的最大王牌。
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就会毫无防备。
狄至那边才是决定胜负的主战场,这时候辽军身后的大营里大军还未全部出营,如果他们开火,把对岸辽军一顿打,确实能为几十位同胞报仇,可头脑一热的后果呢?
辽国军可能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有这样厉害的武器,之后就提防起来,很可能就会影响到东面主战场的胜负。
这时不能开火,至少在辽军主力和狄至开战之前他们能不能开火。
新军将士虽然各个愤怒不已,但都没有放一枪,几千人列阵站在河岸边,没有一声枪响,至少沉默的面对,沉默的等待,将所有怒火压抑在心中。
黑压压的枪炮林立,可以轻松将对岸的辽军打成筛子,但没有一人开枪,一路走来,在血和仇恨、愤怒中历练的新军,已经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