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谷雨时节,天气日渐回暖,春雨淅沥沥的落下,以至于长安城郊的草木疯狂滋长,葱葱郁郁,春意盎然。
盘坐在云床上的林泽,眉头微锁,脸上闪现一抹忧虑。
潮湿加温热,是最容易引起疫病的,尤其是长安城内,还有着数百万具没有处理的尸体。
一旦长安城内爆发瘟疫,让风一吹,空气流动下,必定席卷整个关中之地。
这块沃野千里的宝地,将会变一块死地。
生活在富饶关中的数千万平民百姓,将遭受灭顶之灾。
林泽既然占领了关中这块沃土,就不可能放任它走向毁灭。
以林泽如今的修为,全力施为下,其实是可以让长安城像咸阳宫一样,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
可林泽没有动手,因为他有点舍不得长安城内的物资。
多少豪富之家的积累,就这样作为陪葬品,太可惜了。
虽说争夺天下首先靠的是武力,可这后勤保障也是极为重要的。
林泽若要士兵们去替他攻城掠地,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去拼命吧。
况且长安这座古老城池,自建立起来,历经数千年风雨,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为了“抢救”这座雄城,林泽果断将被俘虏的九万多南越士兵分成九百支小队,同样将长安城划定成无数小区域。
每个小队负责一部分区域,入城挨家挨户搜索,将尸体扛出来,掩埋在城外的山林里。
按长安城总计五百万人口来算,平均一个人需要搬运掩埋五十六具尸体。
林泽给这群俘虏的期限是两天。
两天时间内,能将所分配的区域内的尸体搬运掩埋完的小队,便有资格改邪归正,或被编入西秦军队,或成为西秦子民。
两天时间没搬完的小队,林泽倒不至于杀光他们,毕竟他对杀俘兴趣不大,可这些人就别想得到善待了,准备做一辈子的苦役。
一辈子开山挖矿,铺桥修路,一直到死去为止。
林泽这个要求,看似难办,其实一点都不苛刻,毕竟这是高武世界,大多数人一次性扛五具尸体不在话下。
更何况,林泽很人性化拆了长安城的城墙,以便俘虏进出搬运尸体。
除此之外,林泽特意让虞子期带人去长安附近城镇征发民夫,负责修建营地,准备吃食一类的工作。
在三倍工钱的诱惑下,虞子期很顺利征发了两万人。
这些民夫生长于乡镇,对修建房屋、埋锅造饭这类事极为擅长,干的是热火朝天。
至于搬运尸体和挖坑掩埋这些事,林泽不打算让这些民夫碰触,甚至都不能让他们知道有这回事。
若是让他们知道长安城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还不得引起恐慌?
为此,林泽还特意安排了士兵封锁道路,将民夫与俘虏隔开。
民夫只需将准备好的食物送到指定地点即可,与俘虏之间,没有照面的机会。
除此之外,林泽还派人传令工部加急制造生石灰,并指名道姓让锦衣卫十万加急送过来。
等尸体搬完,再撒上生石灰消毒,方能一劳永逸。
在数万西秦士兵虎视眈眈下,清理工作正在有条不紊进行。
忽然间,林泽神色一动,从云床上站起,向东微微躬身一礼道:“师侄拜见通天师叔。”
林泽话刚落音,一名剑眉星眸的青年道人出现在林泽面前,沉声道:“不必多礼。”
林泽依言起身,面带笑意,明知故问道:“不知通天师叔来此,所为何事?”
通天剑主看了一眼正在不断往外搬尸体的俘虏,没有理会林泽,而是绕着长安转了几圈。
不一会儿,通天剑主去而复返,来到林泽面前,冷声问道:“灭秦之战什么时候结束的?”
林泽坦然回道:“回禀师叔,三日前。”
通天剑主闻言身体一震,语气略微急切问道:“可有见过你无当、云霄两位师姐?”
林泽面色平静回道:“三日前,师侄曾见两位师姐追杀秦皇入城,从那之后,再也不曾见过她们。”
通天剑主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稍微有点压制以及压迫道:“本座有事耽搁了几天,未来的及前来观看,具体什么情况,你与本座仔细道来。”
林泽拱了拱手道:“谨遵师叔之命。”
接着,林泽将佛儒联手,八位天人第三境大战秦皇胜负未分,三圣亲自出手击伤秦皇,无当、云霄跟着追了上去,长安城异变,秦皇与八名天人两败俱伤等等,详细说了一遍。
通天剑主听完,漠然问道:“你是说,你老师他们击伤秦皇之后就离开了,真正大败诛杀秦皇的是玄都他们?”
林泽微微点头:“是的。”
“你还说,你和庄周,还是佛门弟子玄棠进去之后,只看到八个人,却不见你无当、云霄两位师姐和儒家曹参?”
“是的。”
“有没有仔细找过?”
“师侄翻遍了整座长安城,并未见到两位师姐的踪影。”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们遭了毒手?”通天剑主的语气骤然变冷。
林泽苦笑一声道:“师侄没想过此事,师侄还以为两位师姐凭借师叔给的保命手段,逃出去了,所以才不见身影。”
“毕竟,秦皇若有本事道化两位师姐,自然也能道化其他人,结局不可能是两败俱伤。”
“甚至称不上两败俱伤,大师兄他们重伤,秦皇可是油尽灯枯,直接死了的。”
通天剑主眼中寒芒闪过:“你就确定,只有秦皇会对你两位师姐下毒手,其他人就不会?”
林泽闻言一愣,本想解释几句,可看通天剑主脸色,立刻止住了话语,沉默不语。
林泽不开口,通天剑主却没打算放过他,冷声问道:“秦皇的墓是你建的?”
林泽微微点头:“是。”
通天剑主面露赞赏之色道:“能用心为敌人修建陵墓,足以体现你胸怀宽广,此乃真性情。”
林泽面露谦虚之色,刚想回应,却见通天剑主脸色一变道:“可你为杀害自家师姐的仇人立碑,是非不分,当惩戒一番。”
说完不等林泽辩解,一道剑光闪过,将林泽头顶气运云团削下一层。
林泽如遭重击,整个人两眼发黑,险些从云床上跌落。
通天剑主目光直视林泽眼睛,沉声道:“你可有不服?”
感受气运流失,林泽心中无名火起,身体挺拔,大声道:“两位师姐遭遇不测,师叔悲痛,师侄能够理解,可师侄自问在师叔面前不曾失礼,师叔却无端迁怒师侄,不分青红皂白对师侄出手,这让师侄如何服气?”
“本就做错,师叔还出言威胁师侄,想强逼师侄服气,此事岂是长者所为?”
通天剑主微眯着眼,寒声道:“放肆,你就不怕本座一剑斩了你道,让你陨落。”
林泽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冷笑道:“师叔非要仗着修为羞辱欺凌师侄,师侄纵然身死道陨,亦无话可说。”
“可公道自在人心,师侄曾听闻师叔为天下第一磊落洒脱之人,今日方知传言大缪。”
通天剑主看着一脸倔强的林泽,忽然间笑了:“看来无当云霄之死,确实与你无关。”
林泽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不知道通天剑主是通过什么判断他与无当云霄之死有没有关的,他只知道,他吃了大亏。
通天剑主似乎知道林泽心有不甘,却满不在意道:“本座知道你对本座迁怒于你心怀不满,可你无可奈何不是吗?别说是你,就算是你老师,也奈何不了本座。”
“既然无当云霄之死与你无关,本座就不多留了,本座得去弄清楚无当云霄真正的死因。”
丢下这句,四道剑光交错,通天剑主消失在林泽面前。
隐隐一看,似乎往道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