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众口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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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衣冠禽兽?”

  许清朗刚刚打算关门,凑巧看见看见周泽铺子里有一个“客人”,过来打趣道:

  “兄弟,你这装扮挺新潮的啊。”

  周泽伸手指了指中年男子头顶上的高帽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盖棺定论呗。”

  许清朗伸个懒腰,

  “就像是古代皇帝皇后以及层次高一些的大臣去世之后都会有一个谥号,也像是小学生期末结束的成绩证书上也会有优、良、及格、中一样。”

  “所以,这顶帽子,是他死后他身边的社会关系网给与他的评价?”

  “差不多是吧,这也得靠运气,一般人死后也不是名人,也拿不到这个玩意儿,就算是名人,也鲜能有的,总之,也得靠运气,就像是你能从地狱里爬出来,其他九成九的鬼都得去安安心心投胎一样。

  对了,我记得好像书里记载秦桧死后头顶上也有个高帽子,上面写着‘陷害忠良’。”

  “那岳武穆头顶上帽子就是‘精忠报国’了?”

  “扯,戴高帽子游街,美谥哪里用戴帽子。”

  周泽松开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准备把地狱之门打开,将这货给丢进去,这货刚刚看见年轻女生就像是发了亲情的野牛一样,这货还不愧是衣冠禽兽,看上去也确实文质彬彬的,带着点书生气质。

  “要送我下去么?”中年男子此时像是安静了下来。

  “否则呢?”周泽反问道。

  “可以让我把这本书最后一卷看完么?”中年男子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冥钞。

  “嘿,你打发叫花子呢?”一边的女尸忍住不讥讽道,“看来你生前确实混得很失败啊,就连亲人都没给你什么香火供奉。”

  死人亲自给出的冥钞,和活人烧的冥钞不同,当然,一般死人的冥钞多寡确实和亲人的供奉多少有一定的联系,但其中也是有一些界限,否则使劲烧就能烧出阴间首富了?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带着恳切的目光看着周泽:“求求你了。”

  许清朗在旁边点了一根烟,没说什么,这是周泽的事儿,他不方便插口。

  周泽看了一眼中年男子手中的那本《国学大纲》,道:“这书我以前看过,在我看来,这本书里有好几处明显的错误。”

  “任何具备学术价值研究的书都会有自己的错误,错误,也是前人的积攒。”中年男子正色道。

  “但全都是吹好话的书,有什么意思?”周泽反问道。

  “曾国藩给曾纪泽的信中有过这么一句话‘不可轻率评讥古人’,老板你虽然开着书店,但你毕竟不是读书人。

  钱穆先生写这本书的背景是抗战时期,写这本书时,钱穆先生已经做好了亡国的最坏打算,他写出这本书,是想着日后如果真的亡国,还能有人可以靠着这本书在后半夜偷偷摸摸地品读,回味我们祖先的文明和传承。

  批判和讽刺类的书,自然看得更加能让人过瘾,但日后若是真的亡国了,有人看见这本书,面对全是讥讽和批判,谁会再有心向故国心向中华的情绪?”

  中年男子讲的头头是道,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不停地挥舞着。

  像是讲台的老师正在给学生讲述自己的道理,

  很激动,也很投入。

  “你是老师吧?”许清朗笑着问道,“哦,我说的是生前。”

  “我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中年男子回答道。

  “果然衣冠禽兽。”许清朗冷哼了一声,“我去睡了,晚安啊周老板。”

  许清朗摆摆手,离开了书店回去了,那摇曳的身姿,很是婀娜。

  周泽转过头看向白莺莺,“他刚刚的那个背影,是不是很像你那个时代青楼里的龟公?”

  “我那个时代么。”白莺莺很认真地思考着,然后摇摇头,道:“花魁都没他好看。”

  周泽撇撇嘴,对白莺莺的回答也没太大的意外。

  中年男子重新坐下来看书,似乎没心思去猜测周泽是否答应,多看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兴许还能在黄泉路上多品味一会儿。

  想了想这个家伙之前看见年轻女生时的躁动,周泽都替他躁得慌。

  “老板,我看他挺有学问的。”女尸小声说道。

  “你家夫人以前勾搭的穷酸书生,学问也挺好吧?”周泽问道。

  白莺莺点点头。

  “这个说不准。”周泽也有些难以去定量,只得道:“季羡林先生在日记中有‘我今生没有别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几个女人,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触’的记载。”

  “文人果然都好色。”白莺莺嘀咕道。

  “男人都好色。”周泽修正道。

  白莺莺看向周泽,娇嗔道:“老板你就很有定力啊。”

  “去把卫生间马桶刷一遍。”

  “…………”白莺莺。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泽没急着打开地狱之门把中年男子给放进去,而是在中年男子对面坐下来,拿出手机,随便着刷着网页。

  “你叫什么名字?”周泽问道。

  对方没回答,似乎沉浸在看书的氛围里。

  “不回答书就没得看了。”

  “任薪笃。”

  周泽点点头,当他正准备试着搜搜这家伙名字看看这家伙以前的花边新闻时,书店门再度被推开。

  小姨子,去而复返。

  “又回来做什么?”周泽站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去按住中年男子的肩膀,他生怕这个家伙再度发情。

  不过,让周泽有些意外的是,中年男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完全没有躁动的迹象。

  咦,这次学乖了?

  小姨子拿出手机对着书店照了一圈还照了周泽,然后发送了过去,随后点开语音道:

  “姐,我都说了我今天下午都在徐乐书店里看书你就不信。

  好啦好啦,我这就回去,马上回去行不啦。

  真是的,想安安静静看会儿书都打扰人家。”

  发完语音,小姨子吐了吐舌头,长舒一口气,道:

  “好险,还好我还没来得及打车,不然就露馅儿了。”

  “小小年纪,别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容易吃亏。”

  周泽还是提醒了一句,哪怕她不是自己的小姨子,这纯粹是一个中年大叔对小晚辈的劝导。

  “行啦行啦,徐乐你怎么变得跟我姐一样了。”小姨子显然没听进去。

  “那个女生呢?”周泽问道。

  “她回家了啊,我刚看着她打车走的,她家住得有点远哦。我本来也想打算打车走的,正好我姐来微信查岗问我做什么。”

  “钱呢?”

  “钱当然给她带回去啦。”小姨子有些无所谓道:“放心啦,不就是五千块钱嘛,等我发零花钱了还你就是了。”

  “你还?”周泽问道。

  “对啊,不是我还还是她还么?

  她父亲瘫痪在家,母亲摆早点摊,生活很不容易的,我也不想看她再吃苦打工了。

  还有哦,她中学时曾被班主任猥、、、亵过,所以现在才这么沉默寡言的。

  我拿她当好姐妹,这不就得多照顾一点她么?

  行了,徐乐,今天就这样了,我先回去了。”

  小姨子摆摆手推开书店门走了出去。

  周泽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眼前正在认真看书的中年男子。

  然后自言自语道:

  “侵犯自己班上的学生,被发现后,还跳楼自杀了。”

  中年男子继续看书,像是完全没听到,但是他的高帽子,是那么的清晰,也是那么的刺眼。

  古代犯人需要在脸上刺字,以此表明身份,打为下等人,和眼前这顶高帽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白莺莺干活的速度很快,没办法,原本她也算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但奈何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周泽有一些洁癖,无疑让她的工作量确实大了一些。

  “老板,累死我了。”

  白莺莺脱去了外套,她也是不怕冷的,只穿着一件短袖手里拿着抹布就走了出来。

  年纪看起来很小,但发育得挺好。

  “老板,他怎么看我没反应?”白莺莺有些纳闷道。

  “你是死人。”

  “但我也很漂亮啊。”白莺莺做了一个媚态的姿势。

  “算了吧,你下面这么冷,哪个男人进去估计就得直接冻得硬梆梆永垂不朽了,连伟、、、哥都不用吃了。”

  “没你这么埋汰人的老板。”白莺莺白了周泽一眼,“对了,刚老板你那小姨子又回来了?我在卫生间里听到她声音了。”

  “嗯,回来又走了。”

  周泽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啊,

  如果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对白莺莺没感觉那是因为白莺莺是僵尸的话,

  那么他怎么刚刚对自己小姨子也没感觉?

  排除法,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那就是这货只是对小姨子身边的那个女生有感觉。

  网上搜的新闻报道因为要保护被侵犯女生隐私,所以没有照片。

  有些事儿,

  经不起思量,

  也经不起考虑,

  慢慢地,

  周泽琢磨出味道来了。

  小姨子看起来很泼辣的样子,但实际上心大无比,跟个大傻妞一样。

  “喂,那个女孩是不是你的那个学生?”周泽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继续看书,没回答。

  周泽直接伸手把对方手中的书抓过来,“我问你话呢。”

  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着周泽,然后点了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侵犯过她?”周泽又问道。

  中年男子还是没回答。

  “再不好好回答我现在就把你送地狱去了。”周泽威胁道。

  “书看完了,可以上路了。”中年男子站起身,看起来很是洒脱。

  “你学文天祥是吧?”周泽讽刺道。

  “不管她怎么样,终究是我的学生,没教育好她,是我的责任。”中年男子这般回答。

  “意思就是我刚看的新闻报道是假的,你没侵犯她,她故意给你身上泼脏水要学校赔偿?”周泽抿了抿嘴唇。

  那么事情就很好想了,小姨子钱包应该也是那女生偷的,顺带再编造个理由,再让小姨子给她五千块。

  一个家庭贫困打了一个寒假工的女生会把五千块学费带在身上跑去迪厅疯闹?

  小姨子这是上了人家的套了。

  “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侵犯过她。”周泽伸手抓着中年男子的肩膀,很认真地问道。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去你丫的,那是老子的五千块钱!”

  周泽很想一巴掌扇飞他,但留手了,抬高了手,甩在了对方帽子上,但在碰到对方帽子时,周泽感觉自己掌心烫了一下,有些疼。

  这帽子,

  好硬,

  居然让自己的指甲位置产生了些许刺痛感,

  再看即使整个人被带动着甩飞出去,但那顶帽子,依旧稳稳地扎根在中年男子的头上。

  周泽想到了许清朗之前说的那句话:众口铄金。

  这帽子,

  不管真假,

  都是脱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