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吃饱了。”恩科饭碗一丢,转身拎起书包就想跑。
蒙特看见哥哥要跑,连忙把碗一丢。“爸爸我也吃饱了。哥哥等等我……”
十五岁的恩科正式转性的时候,现在越发觉得刚过十岁的弟弟是个负累,想要装作没听见。
却听见索菲亚说道:“恩科,你是哥哥,应该照顾蒙特。”
恩科对大姐敬重,不敢违背她的话,只好嫌弃地看了蒙特一眼,撇起了嘴。
他们这些随同父母一起前来大明的孩子,现在被分成了不同的年龄段,跟着老师一起学习。
他们每天要学习半天文字,下午的时候就会出去做工,让他们迅速融入大明。
他只想跟特里娜一起去上学。。但是蒙特这个小家伙天天没有一点眼色,搅在他们中间,让他许多话都不好意思说。
送走了弟弟们,索菲亚回到了屋内,卡尔索利也放下了饭碗,将昨天修改的图纸卷了起来。“索菲亚,中午我不会回来吃饭,你可以跟张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
索菲亚有些不好意思了,含羞说道:“爸爸,我也要去接受仕女培训呢,又不是天天跟他在一起。”
卡尔索利笑了笑说道:“他马上就要出征了,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索菲亚的脸上闪过一丝忧郁。是啊,张马上就要出征了,最少又两年时间,她会看不到对方。
刚刚确定关系不久,她是那么的舍不得他离开。
东方男人与西方男人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张是那么的绅士,那么的优雅。
跟又脏又臭的西方男人比起来,张在她的心里就是完美的。
可是,张不仅是她的未婚夫,还是伯爵府的继承人,她不能阻止他为了自己以后的家庭努力。
卡尔索利却没有这么多的忧虑,对他来说,来到大明以后的生活是美妙的,是他在罗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美好。
别的不说,他在罗马的时候。摇摇-欲坠一天只能吃两顿饭,但是来到了大明,却能吃三顿饭。
三个孩子都能接受教育,快乐成长,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沿着农庄的水泥路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建筑设计研究院,守门的卫兵已经认识了他,知道他是一个大人物,还向他微微点头,右拳击打了一下左胸,以示行礼。
他站定脚步,向他们点了点头,才进入了院子。
他提前了一刻钟到来,大部分人还没有来工作,他沿着门廊走到了东侧的一个房间,掏出了钥匙,准备开门。
一个工部主事看见他,跟他打着招呼。“老卡,昨日那个扩音铜管的支撑架构图,做好了吗?”
在一个十万人的竞技场建设一套扩音铜管的难度,并不比建设一座竞技场容易。想要让声音传遍整个竞技场,光是铜管就要八万多米长。
这些铜管的衔接,每个出音口的回声设计,都需要精心来构造。…。
卡尔索利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他只能按照工部专业人员的设计,在建筑结构上来迁就这些铜管的铺设。
“已经设计好了,一会儿我们就一起研究一下。”
“做出来就好,吴尚书一会儿从宫里出来,就要看图纸。”
进了房间,卡尔索利拿出了自己的茶具,提起了水壶到院子北角的开水房去打了热水,为自己泡了一壶龙井。
不少一起工作的同事这个时候都溜了过来,每个人笑嘻嘻地跟他搭话,眼睛却看向了他的茶叶罐。
以前的卡尔索利是不懂茶叶的好坏的,在罗马的时候,能有一块黑茶转,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但是来到大明他才知道,那种茶砖在大明就只有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才会喝。。就连普通的百姓,喝的都是清茶,绿茶。
他的这罐龙井是张武送给他的,是龙井的明前茶,即使在大明,也是最高等的茶叶之一。
研究院的这些吏员都是中低级吏员,舍得买这种茶叶的很少,自然就来他这里打秋风了。
卡尔索利不是吝啬之人,在一帮西洋建筑学家之中,他也是最早被大明人接纳的一个。
这里面,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索菲亚与张武的婚事。
这件婚事是太子妃做主的,连皇室都接纳了卡尔索利。这些官吏自然对卡尔索利另眼相看。
但是,想要融入大明的生活不仅仅是被接纳就够的,他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比如这用一点茶叶,就能拉近他跟许多人工作之外的私人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外面传来了更夫的报时的锣声,到了开工的时间,闲聊的人就散去了,很快进入了工作的节奏。
卡尔索利拿着已经修改好的图纸,进了他们这个项目组的会议室。
围绕着铜管的上下层布局,十几个人开了一个会议。在会议上,虽然有一些争执,但是都是为了工作,气氛比较热烈,但是也比较祥和。
他们这些人都是技术工匠。摇摇-欲坠在官员序列里职位不高,没有太多勾心斗角的纷争。
会议结束,卡尔索利就带着几个工匠一起,前往清凉山工地上,进行现场指导。
临走的时候,卡尔索利拿了一个暖婆子,装了热水,放进了一个木制的手提盒。除了暖婆子,还能放进几个茶碗,喝茶非常方便。
“老卡,你也该找个下人了,省得以后出门,还要自己提着茶壶。”所正蒋克文笑着将卡尔索利请上了马车。
卡尔索利现在是没有级别的,他目前只是在建筑设计研究院挂了一个主管的名号。
而工部主事一般都是六品,所正也是七品,按说不该对卡尔索利这么客气。
但是他是朱瞻基指定的竞技场设计师,在竞技场的项目上,目前只有项目总管,工部尚书吴中才能管卡尔索利。
吴中虽然是工部尚书,也是建筑专家,但是他还有朝政要处理,并不会时时刻刻盯着工程。…。
所以,在建筑设计研究院,就没有人能再管着卡尔索利了。
加上他女儿要嫁到彭城伯府,跟太孙的舅舅当亲家,所以一般的官员,还是很看好他以后的发展。
虽然以卡尔索利的身份,很难直接进入官场序列,但是现在工匠和商人都能封爵了。
卡尔索利有这样的关系,建好了竞技场又是立了大功,未来封爵是指日可待。
只要在大明有了爵位,当官不当官,差别都不是很大了。
坐在马车上,卡尔索利望着外面的街道,忍不住看入迷了。
虽然已经来了大明两个月,但是这里与罗马迥然不同的市井文化,仍然让卡尔索利为之痴迷。
他也随同同僚一起见识了一番这里的青楼。。这里的几女都要比罗马的高雅的多。在罗马最好的几女,论起优雅,也比不上这里花魁的一根小指头。
还有那各种各样的美食,即使在家乡家族最辉煌的时候,也享受不到如此奢华的生活。
这里普通百姓能享受的,在西方,就只有那些大贵族才能享受的到,付出的成本是天壤之别。
马车进了工地,卡尔索利就打起了精神,开始投入在工作之中。
这座清凉山竞技场与罗马竞技场虽然在结构上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外形截然不同。
太孙殿下要求摒弃那些无谓的雕塑,要求在坚固和方便上下功夫,所以整个竞技场的设计非常简约,就是一个椭圆形的球场。
但是为了安装回音设备,这个竞技场周边又增加了八个巨大的支撑柱。这些支撑柱不仅撑起了整个竞技场框架,还能搭建布设铜管以及回音壁的结构。
而且,竞技场的外围,殿下还让设计成了各种店铺,准备以后出租出去。
虽然竞技场还刚刚开始建设,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前来询问了。
这些人当然不是普通人,都是大贵族们。
他们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蹴鞠队,不仅想要在这里租了店铺当球队的总部。摇摇-欲坠还想能直接租借球场,在球场不用的时候,用来举行比赛。
如今应天府的球队超过了三十支,虽然都不是专业的,但是每次比赛都能吸引很多人观看,人们已经形成了看球的氛围,而且,还能利用看球来赌一把。
不过,因为�监去年通过赌球就赚了十万银币,如今朱棣对私人庄家打击的厉害,除了�监,严禁其他人开设赌局。
十万人的竞技场啊,一个人哪怕只是收五十个铜钱,一场比赛就能收入五千枚银币。
如今的球员只有一点俸禄,没有其他奖励,哪怕一半给球场,也有两千枚银币的收入,赚大发了。
工部开设还以为花十万银币来建设一座竞技场是亏钱行为,但是现在看起来,竞技场还没有建好,成本就能收回来了。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算法,一个球场当然不可能给几十家球队一起使用,最多只能给两三家球队使用。…。
想要回本,最少还需要几年时间。
“老卡,南面这里的山石挖开,下面有泥沙路基,如果想要安全,最少还要增加两千方的水泥。”
“两千方怕是不够,我计算了一下,差不多需要额外增加四千方。”
“这样会不会超支啊?”
“超支的事情你不用管,殿下要求我们以安全为主,就必须做到完美。跟�监要银子,由我出面就好了。”
朱瞻基曾经承诺过他,不要怕超支,所以他也根本不担心这些。他现在的目标,就是要建造一座比罗马竞技场更加恢弘的竞技场。
时至近午,从皇宫出来的吴中并没有直接回下马桥,而是也来到了清凉山这里。
工地上超过五千工人正在辛苦劳作。。他没有惊动那些人,直接来到了被作为总部的清凉寺。
一进门,就听见了卡尔索利正在跟�监的账房冯海在争吵。“冯长随,我知道十万银币已经很多了,但是一座建筑想要建的完美,安全,就不能严格控制开支。如今南侧的地基塌陷,如果不增加水泥的用量,以后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老卡,这件事你跟我说没用,我的上面还有库管,总管,他们不点头,我哪里有权力拿银子出来!要不你去找殿下,只要殿下点头,别说多两千枚银币,就是加一万银币,也没有问题。”
吴中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卡尔索利的确是个干事的人,但是不懂大明官场规则,经常做一些无用之功。
他笑着跨过门槛,进了屋内。“小卡,你就别为难冯长随了,这件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要增加经费,你必须先打报告给我,由我去跟殿下说,这件事要从上面安排下来,而不是你在这里折腾。”
他是一部尚书,房间内的人都不敢马虎,纷纷起身行礼。
吴中摆了摆手说道:“大伙都忙着,就别多礼了。来,小卡,跟我说说。你准备如何解决铜管的上下衔接支撑结构。”
彭城伯府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着筹备张威与西宁侯府宋家小姐的婚事。
张武这个闲人除了隔两日需要到军中报备一次。摇摇-欲坠就只等陛下宣布出征日期了。
所以他几乎每日都要到下马桥农庄一次,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索菲亚在那里忙碌,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索菲亚家里现在没有佣人,三个男人的衣服都要她浆洗,然后还要准备每日早晚两餐。
张武一直念着要将家里的佣人安排一个过来,但是索菲亚坚持不肯。
只是准备两餐饭,洗衣服,她其实不算忙。每日还能抽出时间到一帮宫女担任老师的仕女培训班那里去学一些适应大明的能力。
要不是张武天天来找她,她甚至还想去报一个厨师培训班,好好学一下怎么做出美味的大明菜来。
好不容易等索菲亚忙完了家里的卫生,张武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出门。“那朝鲜使团昨日才到京城,今日会售卖一些精美豹皮,漆器,要是我们去的晚了,怕是都没有了。那些倒也罢了,不算稀罕,但是他们的漆器不错,买了回来装首饰最合适。”…。
等到了院子里,看到自己带来的马夫惊讶地看着他们拉着的手,张武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向她躬身行礼道:“对不住了,我一时心急。”
索菲亚羞红了脸,却低声说道:“我很喜欢呢!”
张武一听,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来,冲马夫说道:“还不赶紧去摆正马车……”
那马夫也不气恼,笑嘻嘻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二少爷,别忘了夫人来的时候交待的话……”
索菲亚奇怪问道:“什么话?”
张武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母亲明日要去西宁侯府给大嫂插花,说让你也跟着一起去,不仅能见识一下我们大明的婚礼过程,也能让你们妯娌先熟悉一下。”
索菲亚的中文水平还不能理解妯娌的意思。。问道:“什么是妯娌?”
“就是兄弟妻子之间的关系,在大明称作妯娌。你跟未来的大嫂,就是妯娌关系。”
索菲亚有些自卑。“听说她还是个郡主呢,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
张武笑道:“我喜欢你就好了嘛!走吧,我来帮你锁门……”
两人乘坐马车进了城,来到了秦淮河到鼓楼之间的闹市区,两人下了马车,张武给马夫了一个当五十的铜钱,打发去茶馆听说书。自己带着索菲亚逛了起来。
大明的一切对索菲亚都是新奇的,不管是糖人,面人,木钗,木梳这些小玩意。还是刺绣,丝锦这些以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奢侈品,都能吸引的她流连忘返。
来到大明,她才知道,原来丝绸的种类有那么多,光是从品种上,就有绢、纱、绮、绫、罗、绸、锦、缎、缂丝等等。
同一种东西,从产地上来分,又有不同的分类。
虽然这有点像土包子进城,但是索菲亚愿意跟张武一起逛街,接受这些新的知识。
而张武也像一个骄傲的孔雀,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博学,这让他有一种被依赖。摇摇-欲坠被信任,被崇拜的自豪感。
虽然在应天府,西夷女子不少,许多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那些女子大多是被豢养的歌女,舞女,能跟一个贵族一样的年轻人一起逛街,而且还跟小两口一样,依旧吸引了不少人。
不过,普通人不敢来打扰,那些贵族子弟也知道这件婚事是宫中同意了的。所以自然没有人会认错人,说出让索菲亚不开心的话来。
两人进了朝鲜人开设的一家店铺,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张武自矜身份,不愿意去挤,看着这一幕傻眼了。
他来只是想给索菲亚买几件新奇的漆器,给她把玩和装东西,对那些豹皮之类的反而没有什么兴趣。
见了这副场景,两人就打了退堂鼓。
“那里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多人?”
张武看了一下笑道:“是�监的动物园,走,我带你去动物园看看,许多动物你怕是都没有见过。”…。
这话不假,欧洲特殊的气候环境,是没有大型动物的。他们连老虎狮子都没有,更别说大象,长颈鹿这样的动物。
索菲亚果然看的津津有味,虽然天气寒冷,许多动物都显得没有精神,但是她依旧很开心。
特别是有一对黑眼圈的猫熊,让她连呼可爱,站在那里看猫熊吃竹子,都看了两刻钟。
张武忍不住在想,她这么喜欢,等这次西征回来,也让人去一趟西川,抓两只猫熊回来养着。
到了午时,张武带着索菲亚来到了张府在鼓楼东开设的一家酒楼,上了二楼的雅间。
如今这个时代,女子基本是不能单独出门的,特别是十岁以后到结婚的少女阶段,要是抛头露面,会嫁不出去。
倒是结婚以后,限制松了许多,毕竟百姓也要生活。
男人做工。。干活,女人要买菜,买米,做饭,还要把手工活拿出来寄卖。
索菲亚虽然跟张武一起出来,但是出来逛街可以,要是在外面吃饭,就不行了。
但是如果是到张家的酒楼来吃饭,又没有了限制,因为这是属于“自己家”的产业。
看着索菲亚艰难夹起了一块东坡肉,放进了嘴里,露出痴迷的神色,张武就觉得满足无比。“好吃吗?”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在罗马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过能来到这富足的大明,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更没有想过,会遇上你。”
“这些都不算什么。”张武得意地说道:“以后你嫁给我。不仅不用干活了,还专门有人伺候你。你只要帮我好好管好家里就好了。”
索菲亚点了点头说道:“上次太子妃殿下还跟我说了,等你走了,会派人来教我做一个合格的妻子,我一定好好学,今后……今后……”
张武看着她娇羞的脸,忍不住神魂颠倒。“今后怎样?”
“今后……做你的好妻子。”
张武乐呵呵地傻笑起来,对眼前的可人再满意不过了。
他在出海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西夷女子,他以为自己会跟其他人一样,被家里安排一门亲事,不管女方姿色如何,他喜不喜欢,都会成为他的妻子。
最多,如果妻子合他心意,就多疼爱一番,如果不喜欢。摇摇-欲坠就多找几个妾室。
但是遇到了索菲亚,她几乎满足了他对女人的所有期望,他不是一个情场初哥,出海途中也不是没有找过女人。
但是面对索菲亚,他连一丝亵渎之心都没有。
从街上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两个人都有些好奇,忍不住望了过去。
只见一群内侍护着一队车驾经过,索菲亚不认识旗帜,但是张武认出了这是东瀛王室的车队。
那像个小猴子一样的东瀛国君没有看见,应该在马车里面。
但是恰好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马车窗口的窗帘,露出了娇美的东瀛王妃。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笑着趴在了窗口,好奇地向外张望。
看到他那张脸,张武身子一震,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们是谁?”
“没什么。”张武喝了一大口酒,掩饰住自己的惊恐。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像太孙表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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