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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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一次无月之夜,漆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飞艇投下的光柱,就像黑暗的海洋里唯一的孤岛,与世隔绝,只剩下了与疯狂的死斗。

  战斗已经打响了,黑夜里数不清的枪鸣混杂着火焰的升腾。

  纵火者们开始了工作,数十把喷火器汇聚成烈焰的城墙,本质上它喷射的不仅仅是火焰,还有被点燃的火油,整齐的子弹穿过烈火将那黑暗中的生物贯穿。

  厚厚的透镜之下只能看到无数在火海里挣扎的影子,血肉被烧成焦炭,带着嗜血的欲望冲出火线,但随即便被子弹贯穿无力的倒下。

  士兵们戴着消毒面具,面具的过滤罐之下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大家本能的避开那些死去的身影,黑色的灰烬随着夜里的晚风吹拂升起,落在防火服上留下黑色的斑点。

  “通知清道夫们,今夜过后我们需要一次大范围净化。”

  看着手中微烫的灰烬,自己的情绪微微泛起,但很快便消退了,加拉哈德挥了挥手将其抖掉。

  “已经在进程上了,在行动前机械院就已经向熔炉之柱内倒入五十吨的中和液,经过一天的蒸汽排放现在那些药剂应该堆积在云层中,而在几小时后这里会有一场小范围的人工降雨,雨水混有药剂将这些残渣全部净化中和。”

  伯劳一边说一边向后方退了几步,他可不想被这残渣碰到。

  这就是妖魔的诡异之处,只有与其有关的东西,哪怕是死后的灰烬都会带来负面效果,每次执行完与妖魔有关的任务,伯劳都会做好几天的噩梦。

  根据盖革计数器的指数现在还仅仅是饭前甜点,最激烈的战斗还在后头,弹壳哗啦啦的翻滚着,到处都是灰烬的烟尘。

  视线看向一边,伯劳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到来的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你迟到了知更鸟。”

  随着铁蛇彻底停下,看着那从浓重蒸汽中走出的男人,加拉哈德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们很久没有在旧敦灵内部处理异常了,为了保证火力足够,把那个东西运上车费了很长时间。”

  知更鸟为自己解释着,他看起来就像个虔诚的教徒,漆黑的大氅上挂着铁十字,顺着他的手指,加拉哈德的视线看向那蒸汽弥漫的方向。

  那是另一辆铁蛇,完全被蒸汽包裹随着晚风的吹过露出那锋利的一角。

  “从武器库里紧急调用,听说是经过机械院加工过的,用在对那种非人的生物应该在合适不过了。”

  随着知更鸟的述说那东西完全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那是一门工艺精美的滑膛炮,漆黑的炮管上用混有金粉的油漆画制着花枝的纹理,如果不是那旁边放的一箱炮弹,它或许应该被放在艺术馆里。

  机械院的人总是如此,打造出危险的武器同时还会为那武器加上艺术的加工。

  “总计三台山崩型滑膛炮,两车厢总计四吨的火油。亚瑟的意思让我们把这里彻底烧光。”

  作为这批货物的运输者,就连知更鸟自己知道这些时也不禁吓了一跳。

  “至于安全方面请放心,我们出发前与机械院沟通过,他们调整了熔炉之柱的出力以及运行路线上的电力,现在整个旧敦灵的街道都充满了炽热的蒸汽,可见度不超过三米,没人知道我们运了什么东西出来。”

  加拉哈德点点头,但紧接着他说道。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精锐力量,盖革计数器的指数在突破临界值后没有停下,还在稳定上升,也就是说地宫内的异变还没有结束,那些妖魔还在变化着。”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妖魔的强度隐隐超越了计划的预计。

  “净除机关乃至猎魔教团都不选择对外界公布妖魔的存在,其中的一大原因就是它们的污染性,哪怕是记录它们知识的书籍都能令人疯狂,更不要说放一只活着的妖魔进入旧敦灵了。”

  加拉哈德担忧的说着。

  “我们经过了训练与特化才能勉强与那种怪物对抗,普通人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会直接陷入疯狂与污染……甚至说变成下一个妖魔,而旧敦灵是世界的枢纽,一旦这种‘疯狂’失控,它会顺着中庭之蛇的交通系统蔓延整个世界,你们清楚这背后的危险,对吧。”

  这就是为什么如此诡异的怪物从不被世人知晓的原因,贸然与其接触只有死亡,是净除机关这种黑暗里的组织将它们牢牢的封锁在城墙之后,维系着世界的理智。

  只可惜这里的战场靠近城区,不然加拉哈德也不会因此因此束手束脚,否则直接战争飞艇洗地,以光辉战争时武器的存货量,他们能把整个下城区轰平。

  可现在已经不是那黑暗的旧时代了,那时人们为了对抗妖魔只能用银质的剑与火,现在人类有了更为高效的武器,优势的天平早已被打破。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所以甲胄正在等着你。”

  本次计划的实施者早已想到了一切,就连甲胄都早已准备好了。知更鸟信心满满,在他看来神正眷顾着战场。

  于是随着知更鸟的话语,最后一辆蒸汽电车缓缓抵达,装甲的涂层是磨砂的黑色,几乎不反射光线,如果不是那低鸣的引擎声谁也察觉不到它的到来,无尽的蒸汽随着闸门的开启释放而出,灰白的雾气下勾勒出那狰狞的剪影。

  可似乎那不是蒸汽,加拉哈德在那雾气之中只能感受到一股难以明了的寒冷,那应该是冷气,这个铁蛇是一个移动冰库,随着闸门的开启后绿色的灯光在其中亮起,伴随着模糊不清的歌声,似乎有女人在其中歌唱。

  士兵看着那幽绿的灯光,有女人的面容从其中显现,虚幻纷乱似乎在哭似乎在笑,她似乎还在说什么,质问士兵的种种,他觉得很怀念,但也很难过,因为那张脸是他的未婚妻,可她在几年前就死了。

  呼吸从未有过的沉重,似乎有铅块压在他的胸口,他伸出手迈动着沉重的步伐微微向前,只要再近一些,只要再近一些能他就能将心爱的她从死神的手里夺回,只要……

  “滴——”

  长鸣的警铃打断了士兵的幻象,随后从后颈起始,埋在血肉之下的神经电极释放微弱的电流划过他的大脑,就如大梦初醒一般,他猛的跪下,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偏离了位置,沐浴在那绿光之下,随后银白的枪身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士兵,你被神经污染了。”

  伯劳逆着那绿光,站在士兵的前方。

  “孩子你不该注视这个东西才对。”

  伯劳清楚身后的东西是什么,但他从一开始他就不曾看向那里,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如此,谨守自己的岗位。

  “我……我……”

  士兵还想说什么,可声音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呜咽的嘶吼,那似乎是另一种语音,但他不清楚,世界在他的眼中扭曲变形,最后变成血色的一片。

  “你该休息了。”

  那是他最后能听到的了,伯劳抽出注射器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身体上,随着麻醉剂涌入血管,那警铃终于停了下来,而士兵也沉沉的倒了下去。

  “看起来神经康复所又要有新客人了。”

  伯劳喃喃自语的看向了手中的枪,因为身后的绿光,自己那银白的枪上也被映出了颜色。

  “所以那些疯子真的成功了?”他向着知更鸟发问道。

  知更鸟也背着身子不肯面对那光芒,手中紧握着铁十字,他缓缓说道。

  “几个月前就成功了,只是一直在调试,他们觉得今夜这次行动很适合用来测试这件武器。”

  “他们这是在玩火自焚。”

  伯劳怒骂道,他讨厌那件武器,在他看来那就是不详的化身。

  “可我们与妖魔抗争了这么久不也是玩火自焚吗?”

  加拉哈德平淡的说着,三人之中只有他直视着那光芒,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眼中带着复杂。

  “指数还在上升,我们需要把那个妖魔扼杀在地宫里。加拉哈德,根据他们给出的意思,目前这件武器只有骑士长们有使用资格,这是启动秘钥。”

  知更鸟说着将手中的铁十字递了出去,看似光滑的表面上其实有数百道微小的凹槽,就像钥匙的纹路一样,它也是一把钥匙,开启一件不详的盒子。

  这才是今夜真正的秘密武器,知更鸟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算是实验体吗?一个骑士长给他们做实验还真是奢侈。”

  加拉哈德顿了顿,随后自嘲着,但还是接过了秘钥,那是冰冷的触感仿佛握着寒冰,没有丝毫的犹豫于是大步走向那绿光之中。

  ……

  “所以说这才是你今夜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根据任务你现在应该和兰斯洛特呆在航向黎明号上。”

  伯劳只能听到加拉哈德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觉得很不好,就像看着自己的朋友走向深渊一样。

  “是的,这是第一批甲胄,总计十三件,由航向黎明号一边追猎妖魔的同时一边派发给散布在英尔维格领土上的骑士长们,亚瑟认为这是可以扭转战局的武器,就连女王也对此同意通过。”

  知更鸟有些无奈的说着,但为了胜利却只能这么做。

  “我理解你伯劳,你讨厌那个东西,但只有它才能让我们与妖魔对抗,就像我们最开始成为骑士时亚瑟说的那样。

  与妖魔厮杀,就是一个不断付出代价的过程。”

  面具下的眼睛带着些许的疲惫,纵火者们在黑夜里点亮起了一片燃烧的烈日,将他的视线照映的无比明亮。

  “付出鲜血,付出痛苦,付出能付出的所有,直到我们一无所有的死去。”

  说着知更鸟反而笑了起来,他看着一旁的伯劳,在胸口划着十字。

  “我想我应该不会那么惨,毕竟我是信神的,还与妖魔作战,我想我死后肯定会上天堂的,至于伯劳你……”

  “我开赌场、杀人放火、还做各种走私生意,英尔维格的法律我几乎全犯了一遍,可我知道我是个好人,至于上不上天堂其实挺无所谓的。”

  伯劳直接说道,他可不信什么神,比起天天祷告,不如多赚几个钱能让他安心。

  就在这时身后的车厢里传来嘶哑的低鸣,伯劳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他终究没有回头去帮助加拉哈德,模糊呓语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似乎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醒了,从身后的车厢里。

  绿光最终熄灭了,但扭曲的黑影却从其中走出,他的步伐带着钢铁的声响,炽热的蒸汽环绕着他的身躯,人们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越过知更鸟时只听知更鸟平静的说道。

  “加拉哈德,在彻底激活后你只有十分钟的行动时间,杀了那个该死的妖魔,然后活着出来。”

  身体停顿了稍许,炽热的蒸汽里似乎有双眼眸在凝视着他,可很快就感觉就消失了,那身影再次向前,越过所有人,径直走向那火海深处,而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试图去看那个憎恶的身影。

  “愿你们都离恶行善,永远安居,永不被弃,永受庇护。”

  知更鸟祷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