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我也看见了
尹乐:在哪看见的?
周离:抖音
尹乐:已经撤热搜了
周离:所以……和封印有关吗?
尹乐:是的
尹乐:我和钥匙都已有所感应
尹乐:唉……
尹乐:先不说了,网上不好说,我这还忙着呢,我忙完就来找你
尹乐: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周离:不急的么?
尹乐:不急,急也没用
周离:你没有一种紧张感吗?还能做得下工作?
尹乐:紧张又有什么用
周离:有那味儿了
尹乐:?
周离:夸你从容
尹乐:……
周离:/ok
尹乐:所以你去么?
周离:去
放下手机,他长长舒了口气,捏着自己眉心陷入了思索。
确实不用着急的。古人肯定想不到现在有飞机、有高铁和火车,而御六家散布天下,国土又如此广袤,即使快马加鞭,要聚集于西北边陲也不是一件三五天能完成的事。
“妖王封印地……”
周离摇摇头,轻轻笑了笑。
“腾冲……”
4月2号,周五。
远方的天地异象依然在持续着,连夜晚的月光都染成了红色,周边民众经历了一个由兴奋到不安的过程,直到专家给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解释后才稍微安定了些。
据说它会连续保持三天,三天后会转为断断续续出现。
周离抱着团子到楠哥寝室外面,在宿管阿姨的严密注视下,将之递给楠哥。
“委屈团子大人暂时跟楠哥几天了。”
“不委屈的喔!”
“我会尽快回来接你的。”
周离假装自己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点点头往校外走。
即使明天就放清明节了,但今天出校门依然要请假条,幸好楠哥还有存货。
走到校门口,刚巧遇到周倩倩,班主任见他背着包,不由斥责了他两句:“又逃课出去玩?有你这样当学生的吗?”
“我请了假的。”
周离把假条展示给她看,上面有她的签名。
周倩倩被重重噎了一下。
校门外。
一身运动装的尹乐和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浅色西裤配皮鞋的中年男人并排站着等他。
周离背着包走过去,先向中年男人打招呼:“好久不见,蒋先生。”
“好久不见,小周师父。”
蒋先生说完话便紧抿着嘴,虽然这件事情让他感到陌生,有种不知如何应付的局促感,同时这份传承上千年的担子落到了他肩上也让他不可避免的激素快速分泌,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他还是强自保持着镇定。
尹乐指着旁边的车——
“车上说。”
“好。”
这是一辆黑色的奥迪。
尹乐自己开车,没有司机。
往常坐惯了后排的蒋先生有些拘谨的坐到了副驾,周离只得坐后排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于是也坐得坦然。
周离将包搁在旁边:“需要多久呢?”
“不确定。”
尹乐已经发动了车:“按照我们传下来的话,在钥匙产生感应后,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天地异象之处,找到聚集地点,最大期限不能超过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就……失败。”
顿了一下,他又说:“但现代交通发达了,我猜只要收到消息的,传承没断的,都会尽快赶往。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算上有些可能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钥匙反馈的,或者其他事情耽搁了,应该不超过五天就能聚集,如果超过五天,几率就很渺茫了……”
“你们的感应是什么情况?”周离问。
“钥匙,钥匙会收到感应,然后它会与这一代觉醒的天师产生交互,所以我也会有所感应。”尹乐说着瞄了眼旁边,“像是蒋家产生感应的就是蒋大哥的女儿。”
“原来如此。”
此去腾冲路途不近,有六百公里左右,坐飞机明显更快,尹乐却选择了驾车。
他是先拿的D照再拿的C照,开车技术明显不熟,又轻微超速,所以上高速后他就很少再说话了,蒋先生接过了这个重担。
“我们蒋家传下来的话已经有些模糊了,尹家传下来的更准确些。”蒋先生不免有些唏嘘,虽然自一年前接触了妖与天师,已经意识到先祖口口相传、代代相传的话都是真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算是祖训吧。”
“在祖训中有个地名,是个道观,如果道观还在,我们就去那里,如果不在,我们直接去天地异象的最中心就可以了。”
“道观啊。”周离很平静。
“是的。”蒋先生点头,“听说还在。”
“如果道观还在,就意味着接待人还在,我们可以从他那里获得详细的妖王墓的信息。”尹乐补充道,“如果道观不在了,我们仍能通过长平钟得到简单的信息,但前提是人要到齐。”
“长平观。”周离说。
“你怎么知道?”尹乐皱眉。
“有棵遮罩道观的千年银杏树。”周离继续说。
“没错!你怎么知道?”尹乐又问,“谁给你说的?你去过?”
“去过。”
周离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去年秋天,路上堵车,我们本想抄个小路,没想到走错了,那条路被封死了,误入长平观,幸得长微老观主与玄清小师父招待,不然我们恐怕要在车里睡一晚。”
“这么巧?”
“是啊。”
确实好巧的。
如果那晚他们没有走错,长平观最后的守候者,老观主极可能撑不过那个夜。
那样的话,也不知他是否会在最后关头将这个秘密托付给年轻的弟子,也不知玄清小师父是否会接过这份延续千年的传承……也或许这个担子连老观主也觉得实在太苦了些,他会含泪将之带入地下吧?
天命啊……
周离抛开这些念头,继续问:“如果道观没了,钟也没了呢?”
“可能性不大。”
尹乐一边加速一边说:“以古人的技术,是不可能毁掉长平钟的,现代倒有可能。而天地异象的中心是那口钟,我们最好找到长平观的传承人,找不到的话才退而求其次,找这口钟。”
“这样啊。”
钟才是最后一道保险啊。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光血红,洒在古朴的道观瓦顶,银杏树枝繁叶茂,影影绰绰,一片阴森凄凉。
老观主躺卧在床,嘴唇苍白,打着点滴。
玄清小师父守在他身边,快五十岁的张老板坐在门口抽着烟,下弦月洒落满地血霜。
相比起半年前,老观主的身体状况更差了,本就一身的病,上个月又查出了胃癌,医生告诉他们,做不做手术其实都差不多。
前两天他还在县里的医院住着,听说了天地异象后,无论怎么也要回来,玄清小师父拗不过他,只得把他接回,又麻烦张老板跑了一趟。
张老板与他们的缘是因院子里这棵银杏结下的。
之前张老板很想买走这棵银杏,不过老观主不肯卖,他亲自来劝,来回跑了好几趟,送了不少东西,这老骨头就是不松口。眼见得许多古树都被挂了牌,不能再买卖了,张老板是又急又气,有时和朋友聊起,真的会骂娘的。
可这守着孤山旧观的一老一小可怜啊,张老板送的那些东西,一半是想讨好他们,让他们松口,另一半也是真想送。
老观主总爱发病,他还帮着送了几趟医院,跟个晚辈似的跑上跑下。
银杏没有拿到,倒是多了个麻烦。
要早知道,他肯定不来买这棵银杏。
奈何已经知道了,要让他装不知道,让这老道士病死、晚上疼死,他做不到。
何况他现在已经开始信道了……
“呼……”
晚风吹散了口中吐出的烟。
张老板将烟屁股扔下,火星和地面一样红。
这真是个怪事……
那些专家说什么地球磁场,他是不懂,老观主一直断断续续念叨着的那些话,他也听不懂,只觉得怪。
道观是天地异象的中心,今天白天开始有不少人找到这里来,有看热闹的,有地方台记者,也有摄影爱好者,乃至找UFO的,还有一些原本来道观上过香的香客,但道观一直遵从老观主的意愿,闭门谢客,没放一个人进来。
是在等一些人?
他以前也听老观主偶尔提及过,这座道观传承千年,有盛有衰,但每一代人其实都是充当守候者的角色,已等了上千年了。
这两天老观主既激动紧张、又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也看在眼里。
什么事情要等这么久?
什么人能等这么久?
张老板是不太信的。
嗯,原先是坚决不信的,现在多少动摇了一些。
退一万步说,哪怕老观主说的是真的,哪怕天地异象也是真的,真的是某种昭示,可这是千年的承诺啊……
千年。
长平观能坚持下来,那些赴约的人也能保证一代代不遗忘吗?
有些冷了,张老板走回里屋。
玄清小师父在回应老观主的问话,这样的问话这两天已经有过很多次了——
“没有人来,师父。”
“钟响了吗?”老观主又问。
“没有响,上次,上次应该是某种巧合。”玄清小师父说。
“哪可能……”
“不管怎么样,师父,你还是回医院吧。不管要等什么都回医院再等,有人来我再带他们来见你。”
“不行……”
“哪有人会来啊?新闻上说,这是地球磁场造成的,就和北极光一样,我还听附近的人们说,可能是军队在搞什么实验,不管是哪个肯定都和您要等的那些人没有关系……”玄清小师父有些急了。
“这种事情,太玄了。”张老板也摇头,声音低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确实……不太可能。”
老观主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他又何尝没这样想过?
可长平观存在多少年了,这么些年里有多少风霜,又过了多少代人?
多少师祖们啊,他们要等待的是一个极为遥远的日子,一群自己不认识的人,一群也许自己穷尽一生也等不到的人,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来,会不会早就在岁月长河中断了传承,可他们还是这样等过来了。
还是这样等过来了,一代又一代,不曾中断,最终将之交到了他的手中。
于是,他身上承载着千年来所有先祖的苦苦守望,所有先祖跨越时空而来的凝视,千百年凝聚的重量啊,又岂能轻易放弃?
相比起来他仍是幸运的。
至少他等到了这一天,至少半年前的钟声给了他信心,让他可以拖着这副残破之躯支撑到现在。
也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无论有没有人来,都算是有个交代了。
千年守候,到此为止。
这些,他们是不会明白的。
老观主紧紧闭着眼睛,在心里叹气,眼眶有几分湿热感,又不知自己还能撑几天。
正在这时——
院内古钟凭空作响。
“咚!”
这古朴厚重的钟声传出极远,惊起山间无数飞鸟,在夜空中来回荡漾。
钟声渐歇,房间内落针可闻。
张老板、玄清小师父都扭过头,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院中那口钟,老观主也瞬间睁开浑浊双眼,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咚!”
钟又响了一声。
玄清小师父连忙跑出去查看,差点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
张老板则扭头看向病榻上的老观主,只见老观主伸出了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外头,老目中绽放希冀的光,声音也是颤抖着——
“可是……响了?”
“响了!”
张老板回答道,他的内心也仿佛和古钟一样,受到了无形之力的撞击,久久不能平息:“响了两声。”
“两声……”
很快玄清小师父跑了回来,她睁大眼睛,心跳砰砰作响:“没有人,是它自己响的!”
老观主艰难的望向她——
“开门。”
“哦哦……”
玄清小师父连忙又往外跑。
白日里的访客尽皆散去,此刻山间徒留夜风肆虐,玄清小师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也搞不清自己心里的复杂想法,只在片刻后听见了蜿蜒着的石板台阶上传来脚步声。
古时约定犹在,有人自远方来。
静谧的夜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由大门口一直传进了里屋——
“东北,尹家后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