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擂鼓助威,当沈光领着三千明光铁骑从大营侧门从战场后方右侧绕向当面蕃贼大军左翼方向时,前方正和党项骑兵们鏖战不休的吐蕃铁骑几乎没人注意到沈光他们的动静。
齐日格朗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暴跳,他是吐蕃十八采邑里象与列的节度使,在大军中地位仅次于结桑东则布这位中论,只不过自从当今赞普即位后,他们这些采邑之主也被王室征税,地位早已不能与吐蕃开国时相比。
不过即便如此,齐日格朗依然属于吐蕃国中的大贵族,所以哪怕达扎路恭先前已经说动了部分将领,可是只要齐日格朗和另外几个大贵族不点头,就没人会听这个恩兰氏少主的言语。
当齐日格朗所在本阵的斥候们发现左翼突然冒出的大股骑兵时,这些吐蕃斥候并未太过警惕,但他们依旧是向自家主人禀报去了。
“有唐军骑兵杀来了。”
齐日格朗手上的兵马最多,足有七万之众,其中五万乃是这回征发大军里的正卒,虽说他已经派了三万和党项骑兵厮杀,可中军仍旧留了两万精锐,其中还有三千具装甲骑。
因此他并未把斥候口中旗号不明的唐军骑兵放在心里,区区两三千骑的样子,又能顶什么用,他眼下恼火的是那些背叛大蕃的党项人让他丢尽了脸面。
不过就在他要让麾下甲骑具装出征,击溃那些党项奴时,他身旁的将领们忽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有人指着前方道,“元帅,那是唐军主帅的大纛!”
已然逼近吐蕃中军本阵不远的沈光让身边的李嗣业打出了旗号,那面李隆基御赐的军旗迎风招展,黑底赤金的神威二字在炽热的野风中翻滚咆哮。
明光铁骑们从马背上直起身,胸前耀眼的胸甲连成了光海,赤色的军旗林立而起,随后已经跑开了的雄骏战马在背上主人的驱策下开始了气势惊人的冲锋。
雷潮般的马蹄声瞬息间淹没了齐日格朗身边其余将领们的喊声,“迎敌!”“迎敌!”这位吐蕃元帅惊恐地喊叫起来,虽然他曾轻蔑地认为那个年轻的唐军主帅只是个走运的小儿,可是当对方领着具装甲骑的明光铁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想到了被唐军悬挂于大营前曝尸于荒野烈日的中论。
吐蕃中军前方的步骑们出现了慌乱,有的人向前试图阻拦那如同挟山越海般气势冲锋而至的唐军铁骑,也有的人直接被吓得试图勒马,谁都清楚被具装甲骑冲垮以后,只是一边倒的屠杀。
沈光身后的千余牙兵精锐在马上取出了神臂弓,这是沈光还在长安时就交给王忠嗣这位老丈人的好东西之一,这大半年时间里,长安城那边打造了近万具神臂弓,而沈光就拿去了三千具。
虽然神臂弓属于步兵弩,需要用脚踩踏上弦,可大唐不缺良马和骑术精湛的骑士,尤其是沈光身边的亲军牙兵,乃是安西四镇的良家子、河西豪强的世家子、四镇军中的精锐老兵组成,在马鞍上单手控缰,单腿给神臂弩上弦虽然不容易,但也难不倒他们。
千余张神臂弩在两百步不到距离上的攒射,直接打崩了抵抗的吐蕃士兵,即便身穿盔甲,手持盾牌,他们也挡不住神臂弩的箭矢穿透他们身上好似纸糊的甲胄。
当最前方的步卒不战自溃,后方想要迎敌的吐蕃骑兵最先面对的就是自家的逃兵,中论的死亡,屡次大败亏输给唐军,让向来以坚韧着称的吐蕃人也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那些被征发的士兵看不到半点赢的希望,而唐军的明光铁骑更仿佛是怪物一样,明明已经穿着那样如同庙宇里神将才穿戴的甲胄,居然还能在马上射出那样恐怖的箭矢,就算自家的具装甲骑上了,恐怕也挡不住那样犀利的箭矢。
齐日格朗的手在颤抖着,看着照面间冲垮军前列阵的步卒,随后人马如龙,气势如虹般长驱直入的唐军明光铁骑,理智告诉他应该转身就跑,可是他却强行压住了这股让他感到羞愧的恐惧感,只是大吼大叫着让自家的具装甲骑拦住距离他已经不过三百步的明光铁骑,而他前方赫然已是被唐军击溃后倒卷而回的败兵。
吐蕃的具装甲骑们仓促发动了冲锋,而他们最先要砍杀的不是唐军,而是被身后唐军用恐惧驱使着奔向中军大纛的自家士兵。
沈光身后的明光铁骑们已然从松散的雁形阵变成了锥形阵,这时候四面八方都有吐蕃人的弓箭射来,可是却散乱不堪,落在他们身上的甲胄叮当作响,偶尔才有箭矢透过甲叶间的缝隙刺入,但大多数也没能穿透他们贴身穿着的坚韧丝绸里衣。
对于麾下的武备,沈光向来舍得砸钱,不独是明光铁骑,就连碎叶军的步卒,也是人手几件替换的丝绸里衣,除非是被强弓近距离射击,否则便是穿了甲的箭矢也无法穿透那坚韧的丝绸,脱去甲胄后,只需要一拉一扯,便能将箭头从嵌入的血肉里抖出来。
无惧箭矢的明光铁骑对于吐蕃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天神下凡,这时候沈光的亲军牙兵们也在马背上完成了踩弦上箭,然后他们朝着杀散溃兵后的吐蕃具装甲骑们来了波齐射。
神臂弩弓弦震动的声响宛如霹雳惊雷,当弦声连成滚滚雷音,对面的吐蕃具装甲骑们在马背上就好像被无形的大锤击飞,从马上摔落,还有中箭的马匹直接哀鸣这跪地。
刹那间三百多的吐蕃具装甲骑被照面的神臂弩放翻,随后他们的冲锋阵型就彻底乱了,而沈光这时候仗着身边左有李嗣业,右有南霁云,蛮不讲理地杀穿了前方溃乱的吐蕃具装甲骑,这时候他距离那个头戴八瓣金盔的吐蕃主将只有区区五十步距离。
“死来!”
看着那吐蕃主将拨马要逃,沈光策马间在马背上奋力甩出了手中的长矛,刺耳的呼啸声中,握着缰绳的齐日格朗呆愣愣地看着没胸而入的两杆长矛,张开的嘴里猛地鲜血喷出,里面还夹杂着碎裂的脏器,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从马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