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声闷响,浑劲有力。
以这个距离来看,就算朱伯特看到这一击,也没有任何手段能避开……只好铁着头硬吃,好在他终究不是人类,林一奇也还惦记着“平分秋色”这码事,没用出全力,这一击落在太阳穴上的肘击也只是让他眼前一晃,并不致命。
但对于一个体术高手来说,一秒钟的停滞也足够了。
林一奇变掌为鹰啄式,连续三下打在朱伯特的手腕上,随即反手一掰,硬是在半空中成功破开了这招拱桥摔。这么一搞,朱伯特的重心被破坏,自然也撑不住了,于是两人双双摔在地面上,甚至同步地打了两个滚。趁此机会,他特地打量了一下朱伯特的身高、臂展和肌肉密度……果断决定放弃和他比拼地面技。
双腿一蹬,以一个近似兔子跳的姿势跳出两三米远。他在舒展身体的同时以守为功,无比灵活地运用手肘左右格挡,或推或撞,竟是成功拦下了凌如月接连刺来的四剑。四声轻重不一的响声说明这四下完全是敲在了剑身的不同部位,不管是发力还是时机都拿捏得堪称完美。
估计凌如月生下来都没见过这种脚本一般的防反,剑刺出去竟然捅不到人,当时就惊呆了……而林一奇更是敏锐捕捉到了她动作中微妙的气息差距,飞起一脚,脚尖正好踢在剑身下半段,“当”的一声,清脆得仿佛敲钟,神剑被反作用力捕获,极有弹性地往上飞,“啪”的一下反打在她额头上。
“嗷————!!”
她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捂着额头退到一边去了。
“砰!”
枪响。
一枚子弹击中了林一奇的右腿,如此近的距离下,子弹的冲击力还是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种小学时打针挂盐水时针头刺进来的微妙同感。低头一看,弹头一端已经开始变形,火药的强大推动力和撞到硬物后的反作用力让它看起来像一粒烂掉的花生米。
“当啷”一声,子弹掉在地上,这声音落在小白耳中简直是振聋发聩。
这已经不是未能击穿装甲的问题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子弹直接打在他身上都没用,其身体强度之高可以想象。
“……”林一奇略微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角度、道路上的坑洼和风速等因素,抬脚,大力踢飞一块碎石,任其以超音速朝云小白袭去——后者手忙脚乱地连着开了五枪,好在她的动态视力总算还可以,五发子弹精准击中了同一个目标,将其在半空中打成碎渣。
最后一粒细小的石屑崩到脸上,依旧具备着惊人的动能。
小白下意识地举起枪,却见到王承乾和朱伯特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冲了上来,吼叫着朝他扑去,而林一奇则是不慌不忙地后退,转攻为守,也不急着反击,一路打一路退,手脚并用,硬是一个人拖住了两个。
他们离得太近了……每每在小白即将稳住心跳时,便会有自己人出现在准星里,弄得她只好悻悻收起枪,异常烦躁。
……
在长达十八秒的防守后,林一奇终于等到一个机会——在这一瞬间,朱伯特和王承乾两人的换气节奏恰好重合,同时换气。
打到这里,寡言的他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折身,粘手,随后立刻变成鹰啄,猛击朱伯特的手腕!这一下似乎点中了某个穴道,整条手臂随之麻住阵阵酸楚的无力感正在上涌。趁此机会,林一奇兰花步一旋,欺身再进,直接选择去包他的右腿。双手掰住小腿内侧,发力,硬往上抬,强行压迫朱伯特的重心,见他仍没有倒,林一奇也不多客气,又往他苦苦支撑的左腿膝窝上补了一脚。
“啊——!”
朱伯特终于吃痛,狼狈倒地,抱着左腿在地上不住打滚。
而成功防反的林一奇并不恋战,反倒是趁此机会自行降低了重心,双手撑地,来了个潇洒利落的侧翻身,恰好闪开老王随即逼过来的一记直拳。
“轰!”
拳风擦过脑门,林一奇如杂耍演员一样连着翻了几个跟头,如开了脚本一般连续闪过老王的快拳追击,连连后退,总算是和他们拉开一定距离。而随着正面战场告一段落,一直在灯柱旁划水的徐少阳总算是瞅准机会,从左侧包夹过来,身后青炎若隐若现,无需多言,直接用万夫莫开的肢体语言堵住了他的去路。
……
一番告落,双方都稍微冷静下来,想起了要适当放水这码事,没有再红着眼睛往上莽。只是徐少阳这边毕竟人多,于是他们用眼神相互沟通一番,呈扇形缓缓包围上来,林一奇则是从背后抽出核手铳,将辐射频率调到中档,象征性地瞄准了领头的徐少阳。
双方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微妙平衡。
谁都不先开第一枪。
————
“……你……看着有点眼熟啊。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思前想后,徐少阳还是决定先稳着说,考虑到自己和对手都处在一座满是海兽的城市里,不管是自己还是对面都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对付它们——处于这种危险情景,任何不必要的内耗都可能为败退埋下隐患。倒不如说道说道,暂避锋芒,可以的话最好能避免冲突。
只能祈祷这家伙是个有脑子的人,并且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哪里知道,这句话落在林一奇耳中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滋味。
他不由地露出惨笑。
“我们确实见过一面,徐少阳,在虚天宫里。”林一奇摇摇头,将核手铳往前递了几分,示意他们到此为止,不要再往前靠了,“不过我估计你也不记得我,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虚天宫……有你吗?”
“啊!是你!”凌如月显然还记得这档子事,立刻提起剑,朝他一比划,气鼓鼓地喊道,“就是那个在我腿上安火箭的人!”
“亏你还记得啊……”林一奇有些意外,想起那时候自己同时三个能力者是有多无力,再反观一下现在,只能感慨世事无常,短短半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没错,那个就是我。”
“扯吧……”经她这么一提,徐少阳总算想起来这个持盾冲锋的士兵,于是一瞬间也惊呆了,“你们是同一个人?”
“这不重要,真的……我是谁这种问题实在过于微渺了,不必再问。”思虑再三,林一奇终于下定决心,说出来他认为应该说的事,“这趟远征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你们请回吧。”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既然开了头,便再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林一奇的语速骤然加快,“你们注定是要白跑一趟,什么都得不到的。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是八爪蜘蛛结下的网……而你们就像一群被花蜜吸引的蝴蝶,正在翩翩坠向这张专门为你们铺开的网。”
“……”朱伯特神色一凛,俨然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但碍于身份,他还是只能装傻,一边使劲给云小白递眼色。
两人之间的疯狂互动自然逃不出林一奇的眼睛。
“很有诗意的比喻。”徐少阳暗自记下这些话,神色却没有多少变化,非常沉得住气,“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阴谋,即便我们到了目的地,等待我们的会是一场有规模、有计划的杀戮。为了防止全员牺牲,我们最好立刻调头,回到钢铁长城里去,是吗?”
“除去那些阴阳怪气的部分,你说的没错。”
“哼……你当我们都是傻的?”凌如月几乎要被他逗笑了,“你不也是基金会的人,怎么会如此好心地告诉我们这种事?以那边能给你的待遇,基本上不可能会出叛徒吧。”
林一奇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正因为我是基金会的人,如果要用这种直白的方法来骗你们,不是太过拙劣了吗?”
“那么为了证明你的话,你能告诉我们沙滩那里到底有什么吗?”出于谨慎,也同样是出于朱伯特给的暗示,小白并未一口否决他的话,而是试探性地问道,“以及你不惜背叛组织也要大发善心的原因——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你这么做的理由。”
“我也不能告诉你们理由——一旦说了,那对我而言将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林一奇也是有口难言,游离在两股不同的势力之间,必须将话术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选项其实很简单:相信我,或者将我说的当做疯人呓语,不必在乎。”
“你应该知道你的话在我们这里可信度不高。”徐少阳冷声道。
“关于这一点,我也只能深表遗憾。”林一奇的面色沉静如水,好意被人再三拒绝,也不见他怎么上火,“你们还有些时间,在赶路的同时不妨好好想想,你们的任务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
————
“吼————————!!”
一声有如霹雳的吼声从楼中传出,打断了他们的交流。却见墙壁像泡沫一样破碎开来,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以不逊于电车的速度破墙而出,纠缠在一起,在地面上连着打了几个滚。他们两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环境的变化,从地上爬起来后看也不看同伴一眼,攥紧拳头就朝对方冲过去,仿佛两头气血方刚、充满野性的公牛。
“砰!”
拳与拳相撞,在这种正面搏击中,刘开泰的臂展终究是比尹承一长一截,多少占点优势,在后者尚未将手臂伸直的瞬间便击中了目标。半空中一声爆响,尹承一瞬间被打出去十来米,几乎是飞过整条街,最终一头栽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这俩在风雨中腐朽了十七年的小汽车瞬间散成一对废铁,零件如雨点般崩裂而出,丁零当啷,响做一团。
“哈……嗤……哈……嗤……”
刘开泰从半蹲着的发力姿势慢慢站直,浑身的肌肉紧绷着,犬牙龇出,放着绿芒的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扬起的烟尘,一言不发。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仔细看去,竟然有一小捋鲜红的血从其额头上淌落,在他右边脸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纹章。
看这架势,大概是要不死不休了。
“这蠢货……”林一奇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说好的放水,怎么自己却认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