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脚小蛇口中发出一声轻哼,他缓缓睁开竖着的眸子,轻瞥了一眼轩辕大磐所在。
软剑锋利,但以裴南苇的力道,决然是刺不破他身上那柔软似水覆的鳞片。
只是瞥了一眼,四脚小蛇竖着的瞳孔轻缩,全身鳞片似是突然炸开,鼻息之间一团热气升腾而出,随后竟是低头闭眼,继续盘旋于裴南苇胸口,不复动作。
裴南苇面色煞白,当真是流年不利么?这昨日出手便被她视作救星的四脚小蛇竟是一点使不出作用。
眼看重剑将再落,轩辕大磐身形变幻,脚下步伐凌乱,竟是瞬息之间倒退数步之远,一侧衣角与自上而下的重剑擦肩而过。
轩辕大磐步伐波动,避过重剑后竟是再不后退,左手伸出眉头微蹙,一掌捂住右臂的伤口,匆忙之中点下数处穴位。
止血,并不只有用气机一个途径,中原医学以穴位止血之法多有存在,只是懂得如此空手处理穴位手法的行走医生实是不多。
盘膝坐于鼎炉之前的吴起艰难抬头望向不远处轩辕大磐的背影,他目光闪烁,虽然只是背影,对面这头顶发梢微生白发的身影,此刻竟是有着与之前天差地别的区别。
老态的精气神似乎是彻底压倒了本还显得年轻的精神,这背影,在他这一身所见之内,除了他父亲齐练华,再无别人。
“门外有大队脚步在靠近,你杀不死老夫,老夫能杀死你。若是你同意,老夫不计前嫌与你可以联手。”
轩辕大磐朗声开口,左手手臂指着城主府大门之外。城主府算是逃离回来的衙役,总共还有百余,虽是战力还在,但群龙无首,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人敢冲杀向中央那一身板甲披身的方外之人。
梅三没有当即回复。门外凌乱的脚步声,用脚想都知道是那位鲁家家主鲁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追杀进城主府被拖延住了,那位鲁府的家主不会顺着这个时机一并收了,那他就不是那个刚愎自用自作聪明的鲁沉了。
只是如今,最让他顾忌的还是面前这位,突然整个人精气神都大变样的紫袍人。剑碎,气机用尽,一臂尽乎全断。眼看着再流个百十息时间便会失血而亡,怎么又突然变得这般状态?
立于正对面前,他所望见的感觉,远比后方很远的吴起来的强许多。
这不是那般随着生机流逝,发梢变白缓缓形成的老态,这是硬生生换了个人,从一个普通江湖人变成了个似是看遍红尘久经江湖的前辈高人!
气机能变,人样貌能变,但这精气神怎能如此瞬间变化?南疆再强大的易容术,也绝不会易容的整个人精气神在瞬间大变。
梅三望着面前的人,碧蓝的双眸眨了眨,摇头轻声道:“无妨,只要我梅三先杀了这南道城的城主带着人头出去,给他鲁沉三个胆子,也不敢围杀我。还得恭恭敬敬的给银票拿来。”
轩辕大磐微笑,他左手背负身后,任由右臂无力下垂,望着面前这一身沉重板甲,似是强势到没边的方外之人道:“你不是老夫的对手。一品高手,之所以是一品,除了一身气机强势到这境界外,暗劲的掌握是为首之重,再其次便是对这天地大道的熟悉。”
“接近三品的气机,暗劲分毫不通,天地大道一点不懂,唯有一身笨重至极的重甲,有接近普通金刚境界的防护。我徽山任一个轩辕家嫡系,同境界都能给你压得死死的。”
梅三重剑直指轩辕大磐,剑身拔起,可见这位与轩辕大磐硬碰硬的方外之人,手臂在轻微颤抖。如此重量,决然不是能挥动多久的。
城门外截杀,一路冲到城主府,这么许多大战,他也快到那提剑的极限了。
他嘴角冷笑,身随剑去,紧跟而至。嘴中道:“区区一个八品,也敢去谈论圣斗士那一层的奥妙?”
“无知。”
口中吐出两字,轩辕大磐不疾不徐左腿后退半步,两手起势成拳,上半身身躯似是进,却是在前进直至重剑锋芒的瞬间倒退而回,又一次是贴着重剑锋芒边,轻描淡写的避过沉重一剑。
“倒是让老夫想到了当年。符将红甲叶红亭那个铁疙瘩。”
后退一步,轩辕大磐后退半步的左脚发力,整个人竟是前倾,左手一拳横击在重剑中间一侧,重剑纹丝未动,梅三面色之中的讥嘲还未出,只见轩辕大磐左拳接连不断挥洒而出,几息之间竟是接连二十余拳拳拳击打在重剑那一点之上。
梅三起先还不感觉,但随着重剑的坠落,手心之间竟是阵阵传来酥麻之感,重剑颤动,位于末端手握着的剑柄逐渐晃动变大,手中握着的重剑竟是瞬间有要脱手之感。
“体内气机消磨一空。倒是一点都不懂节约。但凡有一丝气机,老夫也能让你手中这重剑脱手。一身气机这么难驾驭重剑,还用了做什么?德不配位,离阳中原剑客摈弃重剑很久了。当年钱塘江大潮之时倒是见过一个三品高手,重剑背身便是跨江都不落下。”
艰难稳住剑身,手臂颤动再次举起重剑冲向轩辕大磐,梅三咬牙怒道:“话真多。”
轩辕大磐摇头,他嘴角翘起,呵呵一笑道:“很久没讲了,憋了太久,自言自语都做不到,只能自己没事念叨念叨了。真说起来,齐玄祯老东西走之后,老夫也不知多久未曾与人打斗过了。”
回头眼望屋内,吴起虚弱至极,双手依旧不离鼎炉,裴南苇面色苍白,手中剑依旧是抵着胸口,轩辕大磐双目盯着她胸口看了少许道:“老夫不害他,你这三日不知能否攒出一次指玄力的畜生,还是学点乖。龙虎山那头黑虎老夫都曾想吃,炖上一条蛟龙也不是什么大事。”
迎面再望向重剑,他嘴角笑意更甚道:“今日也不知能醒的多久,来来来,来来来。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