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开心的飞起,本来是群臣逼宫的大戏,可王阳明一个人击败了三大尚书,四位大学士没有一个敢下场,那些苍蝇般的言官和翰林也都没有跳出来。
不但轻松化解攻势,还顺带迎请母妃进宫,他又大赢了一场。
正如小富贵说的,这个王阳明有着非同一般的力量。
“伯安先生。”
退朝之后,朱厚熜特意留下了王阳明和王岳,一开口,就让人大吃一惊。
王明月字伯安,朱厚熜称呼他为伯安先生,既亲切又带着尊重,可以说礼遇到了极点,远胜首辅杨廷和。
“先生大才,朕有意让先生入阁,不过兵部也十分重要,还不能离开先生,这样吧,朕先给先生加少保衔,先生就是朕的于谦啊!有先生在,朕父子必能得以保全。”
朱厚熜发自肺腑,要给王阳明升官。
目前首辅杨廷和是少师兼太子太傅,如果王阳明得了少保衔,完全可以和杨廷和掰手腕。朝堂就会呈现出两强对峙的局面,朱厚熜梦寐以求。
他兴奋说着,目光扫到了王岳,尤其是看到了他的蓝袍,朱厚熜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小富贵,这次你也有功,朕给你升一品,换身大红袍。回头让你娘跟着母亲一起进京,朕还有重赏。”
朱厚熜兴致勃勃,可垂手侍立的王阳明,却看不出半点喜悦,眉头似乎更加紧绷,突然,王阳明躬身道:“陛下,臣刚刚进京,尚且没有尺寸之功,更何况禁军还未整顿,臣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若陛下要想赏赐臣,那就让臣为国练兵吧!”
说完,撩起袍子,郑重拜伏地上!
朱厚熜顿时迟疑了,启用王阳明的时候,说进京练兵,这不过是借口而已,至少朱厚熜是这么想的。
他通过了解,禁军虽然空额不小,但是加上御马监的兵力,至少能凑个七八万。
九边各镇,下辖卫所,还有许多兵马,更何况应州大捷重创了鞑子,京城不至于危如累卵。这点杨廷和也清楚,朱厚熜不过是借题发挥,可王阳明竟然当真了。
这让小皇帝不免失望,刚刚的兴致没了大半,小脸不悦。
王岳见气氛凉了,立刻道:“陛下,臣以为王部堂之言,非常有道理。当下整顿禁军,只要略有成效,能打一两个胜仗,振奋军威,也能振奋天威。到时候陛下想做什么,也就容易多了,不至于处处受制于人。”
又在替王阳明说话,这个小富贵,难道真的是王阳明的私生子不成?
朱厚熜略微沉吟,就笑道:“练兵也是大事情,朕已经让人从外四家里面挑选强兵悍将,王部堂就辛苦一些吧。”
朱厚熜说完,就让两个人退下。
王岳随着王阳明从宫里出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宫门口,王阳明突然伸了伸懒腰,“咱们可是打赌过的,狗肉还有的吃吗?”
王岳哭笑不得,这位可真是心大,居然还能想着狗肉!
你要注意人设,人设懂不懂!
拿出点圣贤的样子好不好!
王阳明瞥了王岳一眼,忍不住摇头,“小气,不愿意请客,那就我请你吧!只要不超过一钱银子,去哪个酒楼都行!”
王岳翻了翻白眼,“京城的酒楼,就没有一钱银子的,这点钱只能去街边吃爆肚儿。”
王阳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有些年没吃过了,还挺想的。”
“别!”王岳伸手拦住,凑到他的耳边,“这时候咱还是讲究一点。去湖广会馆,那有个专门的包厢,我请先生吃烤全羊。”
王阳明眯缝起眼睛,笑得灿烂如花。
虽然他出身鱼米之乡,可领过兵的人,最喜欢的还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湖广会馆不但有专门的家乡菜,还有天南地北的美食,里面光是厨师,就不下二十个。
王岳带着王阳明,到了会馆之后,有人见到王岳,立刻把他请了进去,说是包厢,竟然是一个精巧的小院落,中间还有假山流水,屋子里摆着盆栽,绿意盎然,诗情画意,墙上还有不少名人题字。
王阳明抬头看了看,正中间的一副字,落款居然是李东阳!
“王参议,你这个地方可不凡啊!”
王岳憨笑道:“这是我爹弄的,他是兴王府的商贾,这湖广会馆,他老人家出了不少钱。让我进王府当侍读,也是为了改换门庭,毕竟商贾之家,不如耕读传家来得好听。”王岳笑呵呵道:“先生不会看不起商贾吧?”
王阳明摇头,“农商皆本,有什么贵贱之分!再说了,身在宦海,当真就觉得士人就比其他人高贵吗?譬如这些厨师伙夫,他们是外面腌臜,心里干净,至于士人,多半是外表干净,心里腌臜……细思起来,只怕还不如人家呢!”
王岳颇为惊讶,王阳明除了吃货之外,竟然还有愤青的一面?
“先生就和那些口是心非的货不一样,是真正的大儒,心怀天下的君子!”
王阳明哑然,他神情落寞,显得意兴阑珊。
“王参议,按理说我不该跟你讲的。可你在天子面前,多次替我说话,我也不能让你为难。”王阳明正色道:“我以为天下多事,国计民生,积弊无数,诸如杨廷和等人,非要让陛下过继孝宗,根本是没有必要。所以我是赞同陛下的举动的。可如今陛下又一心和老臣争斗,置国事于一旁,似乎也不是国家之福啊!”
王岳听着这话,露出了思索之色。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王阳明在嘉靖朝几乎无所作为,是他本事不行?还是缺少机会?貌似全都不是。
以王阳明的性格主张,不管是杨廷和等老臣,还是朱厚熜这个叛逆少年,都不是他的菜。偏偏君臣斗得不亦乐乎,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是我的敌人。
两派同时压制,比五行大山都厉害,王阳明又没有孙猴子的本事,碌碌无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岳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人,那就是苏轼苏大胡子。他不也是夹在新旧两派之间,被折腾的欲仙欲死,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阳明公,我是天子近臣,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告诉天子吗?”王岳疑惑道。
王阳明摇头,“你不会的,我反复思索多次,你跟我讨论心学之时,所讲的那些话,似乎比我走得还要远,还要离经叛道!”王阳明思忖道:“或许有朝一日,你能超越王某。”
“阳明公可真是高看我!”王岳忍不住笑道:“我小名叫富贵,想的无非就是荣华富贵。先生才是当世圣贤!”
王阳明大摇其头,叹道:“你可别吹捧我了。这次请旨练兵,陛下虽然给了人,但是粮饷却未必齐全,朝中处处掣肘,我怕是又要一事无成,被人耻笑了。”
王阳明抓起酒杯,饮了一杯苦酒,尽管他能以一人敌群臣,却没法点石成金,做出无米之炊。
王岳把眉头立起,笑话!谁敢笑话阳明公!
不就是钱吗!
这个我多的是啊!
“阳明公,张家的财产,在我的手上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