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漫长的斗嘴在一个节点上忽然停了下来,她们二人相视一眼,互相大笑。索菲亚靠着椅子说:“我在这座冰堡待五十多年了,还没有同性跟我这样说过话,感觉心里的某个空缺被你填补了。”
瓦尔雅点点头,“我也是,这样酣畅淋漓的吵架还是在我儿时。”
索菲亚对瓦尔雅笑一下,站起身坐到我的旁边,用手指戳戳我的脸,“你不会好奇我的年龄吗?”
我承认我确实好奇索菲亚的年龄,因为她的长相仅比瓦尔雅成熟一点。实际上术士可以活很长时间,依靠药水来维持住自己的年轻时候的样貌。据说联合国中最年长的精灵术士亲身经历凯斯世界的巨大变革,在她长达一千多年的生活中,早就不知时间为何物。
“我不会啊。我见过女术士,她的年龄大概有两三百岁左右。”
“那你会嫌弃我吗?”她的眼睛似乎在诱惑我,身上的白兰香气也越发浓烈,我的意识有些恍惚。
“索菲亚,别欺负奥维奇了。”瓦尔雅坐在我们中间,往我这里靠拢。
麝香香气掩盖住白兰,我恍惚的意识也回归清醒。我赶紧离开床,坐在椅子上,“索菲亚,先告诉我们关于卡恩·瓦西里耶的消息吧。”
她收起轻浮的样子说:“大概昨天我在营地中练习法术时发现寒鸦的身影,这只寒鸦的信筒中没有信卷,只有一颗宝石。”
瓦尔雅远离索菲亚问:“什么宝石?”
索菲亚故意似的贴近瓦尔雅,“我说了你也不懂,术士对宝石的理解可不是你们常人认为的那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那你就说它代表什么吧。”瓦尔雅嫌弃地推开索菲亚。
索菲亚在梳妆台上搜索一番,拿出一个精美绣花袋子,从中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红色宝石,“这叫血石,冰之泪被血浸泡后便会失去原本的蓝色,但依旧会保持原本的光泽。”
“这莫非是卡恩的求救信号?”
“不愧是奥维奇,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索菲亚把血石收回到袋子中,“这只寒鸦从西北方飞来,卡恩·瓦西里耶应该就会在西北了。”
“那么卡恩·瓦西里耶会不会在自由堡垒那里修整?”
“很难说,如果他们在自由堡垒,那么他们也不会让寒鸦带着血石出来了。也许他们在更深的地方。”索菲亚看眼时钟,“你们今天先在这里修整一下,明日一早再启程前往西北吧。”
“瓦尔雅,你怎么想?”
“我同意索菲亚的提议,我们今天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够我们穿过树林,在树林中过夜太不安全了。”瓦尔雅转向索菲亚说,“我们同意你的意见,但是你不许夜袭奥维奇。”
索菲亚笑了笑,“瓦尔雅,我又不是那种如饥似渴的老女人。喜欢奥维奇又不一定非要付诸行动,但是……”索菲亚妩媚地看着我,“奥维奇选择夜袭我的话,我也许不会抵抗。”
“不,我不会的。”受到她的邀请我的内心刚才真的悸动一下,但多亏瓦尔雅瞪我一眼,我才是克制住体内的荷尔蒙。
我们离开巨城的目的不只有跟瓦尔雅找到古人遗迹与救出卡恩,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打听索夫的下落。
“索菲亚,你认识索夫吗?”
她细微地露出一丝忧伤,就像将要熄灭的蜡烛,“当然知道,我虽不是北境猎犬……”
“等等,你说你不是北境猎犬。”
她点点头,“奥维奇,术士是不允许参加北境猎犬这个组织的。我的父亲是一名北境猎犬,他与雪女结合生下了我。我天生便通晓法术,尤其擅长冰魔法。”
“雪女与人类,雪女面无血色,瞳孔是很容易被辨析出的亮红色,她可以轻松地呼唤冰雪,传说强大的雪女可以轻松用暴风雪淹没一座城市。”
“是的。我的母亲便是那样强大的雪女,她与父亲结婚后,帮助北境猎犬们制造出这座蓝冰城堡。”她流露出悲伤样子,“人类的生命总是短暂的,但术士会用法术延长自己的生命,雪女也不例外。按照人类的说法,雪女拥有高智慧,所以被划分到精灵那样的类人。她的生命长度远远超过我的父亲,我忘不了母亲抱着老了的父亲,在暴风雪中站了三天三夜,最后亲手把他埋在冻土中,只身一人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对不起,索菲亚。我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我愧疚向她道歉。
她淡淡地说:“没关系,事情都快过去五十年了。”
“索菲亚……”瓦尔雅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
她能够理解索菲亚隐藏在内心的悲苦,她也知道为什么索菲亚会这样强大。这股强大让索菲亚成功独立人世,以高冷的容貌来面对世人,这样也就不会有人走进她的生活,也不会再让她体会到父母那样的生离死别。但是瓦尔雅与我却打破了她伪装的甲壳,走入她的生活。
屋中的气氛沉重如凝固的火山岩,让人发闷,我赶紧岔开话题,“索菲亚,你最近见过索夫吗?”
“他?”索菲亚沉思片刻,“我记得我上一次见到他,应该是在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北境猎犬中最强的兵团便是黑犬兵团,而黑犬兵团有着一位传奇人物,那就是索夫。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黑犬兵团驻扎冰堡,我接见了兵团长与索夫,还有索夫的女朋友。”
“索夫的女友?”瓦尔雅面露惊色。
“怎么了,你们认识索夫的女友?”
瓦尔雅木讷地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还能有女友。”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那样的男人会有一个元气满满的女友。”索菲亚无奈地摆摆手,“在黑犬兵团中,我对索夫的印象最为深刻。那个男人的眼中有着填不满的空洞,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的气息,他好像渴望杀戮。令人吃惊的是,这样的男人身边却总是围绕着友情,兵团中同伴总会找他说话,可爱的女友时不时地挑逗他一下。只有在女友面前,索夫的嘴角才会微微上扬,露出那可贵的微笑。”
瓦尔雅回想起木朵尔汗的话,问向索菲亚,“她的女友是不是叫刘易斯。”
“好像是吧,我不记得了。他们离开冰堡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索夫了。好像再他们离开冰堡五六年后黑犬兵团全军覆没这个消息就传到冰堡,我也不知道索夫是活是死了。”
“索夫活了下来,而且还回到北境了……”我把索夫跟我们一起冒险的事情告诉索菲亚,索菲亚冷静地肯定索夫的勇气,也开始奇怪为什么索夫要回到北境。
“那个男人绝不会为了孤狼这个无用的头衔回到北境,明明可以选择忘记北境的惨案,可他却毅然决然选择回到这里。”
正当我们猜测为何索夫会选择回到北境时,门被敲响了。我们离开索菲亚的内室,索菲亚穿上王座上的皮毛大衣,有些费力地系上扣子,摆出冰冷的表情打开门。
“报告,北境猎犬的赤红兵团请求进入冰堡修整。”
“他们的兵团长叫什么?”
“达戈尼特。”
“让达戈尼特来见我。”她冰冷的语气让身后的我又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但这股威压很快便消失了,“奥维奇,我还有公事要处理一下,你和瓦尔雅先在我的内室藏一下。可不要乱翻少女的物品,不然我会惩罚你的。”
“什么少女,明明都可以当我的奶奶了。”瓦尔雅直言不讳,拉起我回到内室。
索菲亚笑了笑,并没有对瓦尔雅的嘲讽感到气愤,坐回在王座上等待达戈尼特的拜见。门先是被敲了几下,在得到冰堡之王的允许下达戈尼特缓步来到索菲亚面前,他没有直呼索菲亚的姓氏或是名字,而是更加恭敬地用了另外的称呼。
“尊敬的瓦尔基里阁下,我与我的兵团希望能够在您的堡垒中修整几天。”瓦尔基里一词来自于至一多位神中的多位神,象征着引导与守护。北境猎犬用这个词来称呼索菲亚,这证明索菲亚在北境中的重要地位与冰堡的重要地理位置。
索菲亚面如死霜,发问道,“你们为何要在此地修整?”
“我们将会在此准备好后勤工作,然后跟随其他的兵团朝的东北进发跨过寒铁桥,与游骑兵营地取得联系。然后我们这些兵团与游骑兵们开展联合行动对周围地区进行大规模的魔物扫荡行动,希望您能够允许我们暂时在此驻扎几夜。”
索菲亚故作思考状后说:“我准许了,但要求是你们的人员不可进入二楼,只能在一楼进行活动。”
“感谢您的理解,瓦尔基里。”达戈尼特尊敬地朝她行北境猎犬的礼,然后离开房间。
在达戈尼特离开后,我们也从内室钻了出来,直到见到我们索菲亚的表情才冰释如初。
“索菲亚,他为什么称呼你为瓦尔基里。”说实话我知道这个发问未免过于愚蠢,但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猎犬们会称呼她为瓦尔基里。
“因为我的母亲,母亲与我在冰堡进行猎犬们后勤工作,而父亲则会跟兵团出去猎杀魔物。冰堡的地理位置特殊,同时因为一场魔物反击战让母亲在猎犬中一战成名,她被总指挥称为守护者。久而久之,人们便称呼我的母亲为瓦尔基里。我继承了母亲的冰堡,也继承这一头衔。”她感到有些口渴,从柜子中拿出玻璃杯,把瓶中无色的透明液体倒在杯中,一饮而尽。
即便离的很远,我也闻到那是酒精的特殊气味。
“瓦尔雅,我这有些水,你渴了吗?”她又倒满两杯,“你哪,奥维奇?”
“谢谢,我也有些发渴了。”
我摆摆手,“我,暂时不渴。”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术才刚才的酒精气味消失不见,但我敢肯定那杯中的液体肯定不是纯水。瓦尔雅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她的表情瞬间就变得不对劲了,她用力地咳嗽起来,脸上出现两团红晕,“咳咳,这是酒,不是水啊。”
“哈哈哈哈哈。”索菲亚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这就是你刚才称我为‘奶奶’的回敬了。”
“可恶。”瓦尔雅后悔地跺脚,忽然转向我,“奥维奇,你刚才是不是看出来那不是水了。”
“呃……”我确实看出来了,但是我一直也没见过瓦尔雅喝酒,所以有些好奇也没想提醒她。
索菲亚意识到瓦尔雅好像喝醉了,逐渐停止了笑声。
瓦尔雅的脸更红了,她忽然扑在我的身上用拳头锤着我的胸口,一甩往日,“呐,你怎么不提醒我。”她不开心地撅起嘴唇,在我身上肆意撒娇,“是不是喜欢那个乳牛索菲亚,就开始对我厌烦了。好可恶啊,奥维奇,你的身边怎么总是有着一堆美女,艾多拉、伊拉、奥克莱娜这次还多了个索菲亚。”
还未等我使眼色,索菲亚便知趣地离开房间,独留下我和瓦尔雅。
她天蓝色的瞳孔中充满委屈,“我好害怕,害怕你被其他人抢走。你身边那些女人,总会让我产生稍有不慎你就会离开我的危机感。我知道我与她们相比除了身体外其他部分更像个女人,而是比我身材更好的人还大有人在。我不想让你离开我。”她蜷缩着把头埋在我的衣服中,不敢正视我的脸而低声啜泣,“我知道你是军道派领袖,而我只是一个亡国的王女。身份悬殊更让我对这份感情感到恐惧,但我不想放弃这份感情,因为我根本没办法放弃。奥维奇,我好喜欢你。”
“瓦尔雅……”我曾经也不敢直面对瓦尔雅的感情,只是用“我要完成少女的心愿。”来遮挡住我的内心,但如今我不能再退缩了,“瓦尔雅,我也喜欢……你。”
正当要说出口时,抓着我的衣服的瓦尔雅因为酒劲晕乎乎地睡着了,我无奈地叹口气把她抱回到床上,用手指擦去她面庞上的泪痕。我看看她熟睡的样子,轻声自叹一句,“看来,告诉她这件事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了。”
我站起身摇摇头,为她关好房门。
在房门内少女轻声自言自语说,“真是笨蛋,我都听见了。”
随后她闭上双眼,进入儿时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