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中,穿着白布裙子的乐柔坐在长凳上,陆嫁嫁立在她的身前,以指为梳子,替她编着长发。
乐柔问到这一问题时,陆嫁嫁编头发的手指微僵,她手指捻动发丝,犹豫着该怎么向乐柔解释。
正当这时,草庐的木门忽地打开了。
夜风伴随着少年的声音传了进来。
“嫁嫁,我回来了。”宁长久假装自己是夜行归家。
陆嫁嫁与乐柔齐齐望向了门的那边,这对女子师徒心绪同时一紧。
陆嫁嫁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有一种做私密之事被忽地捅破窗户纸的感觉。而乐柔则是彻彻底底的震惊,她看着门外的白衣,俏脸木讷,小嘴半张,燥热的风吹入口中,却让她下颌不停地打颤。
宁长久微笑着望向乐柔,揉了揉眼睛,假装看不清楚,道:“嫁嫁,家里这是来客人了吗?”
陆嫁嫁有些不知所措,心想你不是自己说要瞒着的吗?怎么就坐不住了呢?
她瞪着宁长久,手上的劲忍不住大了些。她手指本就在乐柔的发间,这一使劲,疼得少女立刻回神,她捂着头发,吃痛地叫了起来。
陆嫁嫁微惊,连忙收回了手,然后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安抚了几句后转头望向了宁长久,没好气道:“进来之前不知道先敲门吗?把徒儿都吓到了。”
乐柔心想不是师父你自己紧张弄痛了我吗……
但是师父怎么会是错的呢?于是她也望向了这个罪魁祸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道:“师……宁长久?!”
她不知道是不是活见鬼了,眼前的分明就是早就跳进深渊死掉的师弟宁长久啊。
宁长久看着她,露出了恍然之色,道:“原来是乐柔小师姐呀。”
刚刚送走了一位大师姐,现在又来了位小师姐。
乐柔听着这说话的语气,愈发笃定他真的就是宁长久了。
陆嫁嫁淡淡地看着他,嗓音清冷若十二月的流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宁长久看向了她。
陆嫁嫁眉目清漠,墨发白衣似乌云裂雪。
宁长久偷偷地做了一个“七”的手势。
说的便是先前赌约七天的意思。
陆嫁嫁看到了,她微红的唇瓣泛着血丝,清眸深处神色挣扎,如今若草房没人,她对宁长久言听计从也未尝不行,但乐柔在前,她如何能损了尊严?
宁长久也很给她面子,道:“回禀嫁嫁,先前修行有怠,遇到了些瓶颈,参悟花费了不少时间。”
陆嫁嫁淡淡点头,道:“以后不懂之处,直接问我便是。”
宁长久道:“嗯,嫁嫁的剑术自是高妙无双的。”
陆嫁嫁知道他在讽刺自己,却也面不改色,转而轻轻拍了拍乐柔的肩膀,道:“乐柔,正好为师也想与你说此事的。”
“额……”乐柔还没有缓过神,心想这是阴曹地府放假了吗?
宁长久走进屋中,看着乐柔,笑道:“怎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以前你捉弄我的时候可是威风凛凛的啊。”
乐柔神色一震,想起了那些事,恼道:“你果然都知道!”
宁长久淡然一笑:“过去承蒙师姐照顾了。”
乐柔很是生气,但师父在身后,她也不好发作,更何况,师父与他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宗门里原本就商量过,哪天要是宁长久回来,就直接办上最隆重的酒席,然后取出稀世凤丝绮罗编织的大红嫁衣给陆嫁嫁披上,让他们就地成婚算了。
但这也多是玩笑话,所有人都知道,那少年怕是十死无生了。
乐柔从未想过,她竟在今日见到了活的宁长久。
她疑惑地望向了师父。
陆嫁嫁言简意赅道:“前几日里,他从深渊爬回来了。”
乐柔哦了一声,心想师父的反应不太对劲呀,不都说久别胜新婚嘛,难不成他们闹矛盾了?
宁长久走到乐柔身边,拍了拍边上的位子,道:“嫁嫁,你也坐。”
陆嫁嫁犹豫片刻,裙摆捋过大腿,缓缓地坐在了长凳上,神色平静。
陆嫁嫁道:“今日乐柔来是劝我回峰的,明日便是宗主大典了,这是四峰最大的盛典之一,他们都希望我可以回去。”
宁长久道:“是该回家了,更何况,这草庐也比不得峰主殿温馨。”
乐柔见他帮着说话,印象扭转了许多。
陆嫁嫁道:“等你回峰之后,想必消息会很快传开的。”
宁长久微笑道:“嫁嫁害羞了?”
陆嫁嫁冷冷道:“你不怕被赵襄儿提前知道么?”
距离那场三年之约,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了。
此刻得了大师姐开窍的宁长久自是不惧,只是对手毕竟是赵襄儿,所以他同样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更何况,陆嫁嫁说过,她同样需要好好想想。
从修道者的尺度而言,她也不过是个少女,嫁为人妇对她来说,终究太过仓促了些。
乐柔在一旁听着,瞪大了眼睛,现在哪还有人不知道,那赵襄儿的未婚夫与师父的徒弟是同一个人,这分明就是在抢人呀,师父你哪怕不喜欢宁长久,也不要这么随便地说出赵襄儿的名字呀!那可是情敌!
宁长久却道:“那不如保守秘密,我先住在峰主殿里静修。”
住在峰主殿……乐柔心想,那可是师父的寝宫,哪怕是你也不能随便进啊,这种事情师父怎么可能答应?
陆嫁嫁静思片刻,却点了点头:“你若想如此,依你就是了。”
你……你们还没过门呢,怎么可以这样!这还是我师父吗?乐柔心中掀起了骇浪。
宁长久道:“嗯,峰主殿我也比较熟悉。”
陆嫁嫁无声地瞪了他一眼。
乐柔有些头晕。
宁长久道:“那明日我们便启程?”
陆嫁嫁道:“此刻已然夜重,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让乐柔睡哪里?”
乐柔一个激灵,道:“我要和师父一起睡!”
她坚信师父一定会宠着自己的。
宁长久面不改色,心中却冷笑,还想当着我的面抢媳妇?
宁长久给陆嫁嫁无声地使了个眼色。
陆嫁嫁道:“乐柔,你如今已是大姑娘了,不可如此任性。”
乐柔委屈道:“难道要我睡地上吗?”
陆嫁嫁望向了宁长久。
宁长久道:“不如连夜回峰吧,我正好也想去看看峰顶的雪色。”
陆嫁嫁轻轻点头:“如此也好。”
乐柔感觉心里凉凉的,她看着陆嫁嫁对宁长久言听计从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嫁出去的师父是泼出去的水的道理。
不过也有好处,至少自己把师父带回峰了,明天问卢元白讨要峰主之位去!
乐柔强颜欢笑,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
……
是夜,南荒的上空划过一道雪亮剑光。
陆嫁嫁足下无剑,直接凌虚而行。
夜色像一块平整铺就的布,南州错落的村镇都隐在了黑夜里。
更远处,依稀可以看到赵国与瑨国遥遥相对的,卧虎般的城池,城楼上还点着火把。
“瑨国的旗帜换了?”宁长久忽然问。
陆嫁嫁嗯了一声,道:“瑨国的王已死,整整一年没有新王敢继位,如今还是宰辅代为监国,瑨失其王,便改名为晋字了,也算是在对赵襄儿示好。”
宁长久轻声笑道:“小丫头好大的本事。”
那女帝陛下也是乐柔崇拜的对象之一,如今听宁长久这么说,有些不悦,道:“你才是丫头。”
宁长久没有生气,不由想起了临河城时,自己与赵襄儿互换了衣裳的那段往事,笑了起来。
乐柔见他如此不知耻,警告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也不许胡作非为哦。”
宁长久问道:“怎么算胡作非为?”
乐柔沉思了一会儿,很难得出明确结论,便道:“就是不许做坏事!也不许欺负师父!”
“欺负师父?”宁长久道:“我可疼嫁嫁得很。”
陆嫁嫁的胸脯微微起伏。
她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别说话,要过云了。”
陆嫁嫁身影如剑,破云而去。
完整的云层在剑穿梭过后被炸成了鳞片状,藕断丝连地漂浮空中,云鳞的边缘微亮地勾勒着月光。
不久之后,天窟峰的峰主殿前亮起了一道影。
峰顶寂寞了两年的白雪被剑光照亮。
陆嫁嫁的身影落回峰顶。
峰底亘古不化的白雪似一张张记忆的便签,在他们来临以后打开,展露出其中所有记录的画面。
其中有他们无声穿梭的深蓝夜晚,有峰主殿前的赏看的白色雪月,有联手刺杀冰容时的血腥红光……宁长久看着地上的雪,却似看着一个盛满土壤的圆筒,仿佛可以从其中摘出五彩缤纷的花来。
陆嫁嫁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叹息:“我们回来了。”
宁长久道:“回殿里看看吧。”
陆嫁嫁嗯了一声,从莹白的雪色中收回视线,转身走上清寒的台阶,推开了那座殿门。
峰主殿好似天上的广寒仙宫,透着久无人烟的幽凉与寂寞。
宁长久跟上她的步伐,走了进去。
乐柔站在门外,有些不知进退的样子。
陆嫁嫁也想起了她,回身道:“我先送你回房吧。”
乐柔自然是希望师父送的,但想起先前的事情,她有些赌气道:“我一个人回就好了。”
她在等着师父挽留,谁知道陆嫁嫁只担忧地说了一句:“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些。”
“……”乐柔委屈极了。
她抬起头,又好巧不巧地对上了宁长久那可恨的脸,看到了他有些狡黠的笑。
失宠的乐柔轻轻跺脚,一个人气呼呼地回去了。
陆嫁嫁走进了门,不悦道:“她还是个小丫头,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宁长久道:“这种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占有欲都是很强的,得让她多经历些挫折,这对于磨砺剑心亦有好处。”
陆嫁嫁对于这些歪理邪说见怪不怪了。
她淡淡道:“你占有欲可一点不比她弱啊。”
宁长久道:“如今就你我两人,你还端着师尊架子?”
陆嫁嫁抿紧了唇,身子微停。
那份该死的赌约……自己怎么就三番两次上当了呢?
她垂下螓首,恭敬道:“师父,徒儿错了。”
宁长久看着她温婉乖巧的模样,一前一后的反差令他心弦颤动,忍不住轻轻拥了一会儿。
“以后嫁嫁就要峰主殿藏人了?”宁长久说着,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陆嫁嫁身子轻颤,不悦道:“怎么说得这般难听?”
宁长久松开了她,道:“我去点灯。”
他转身之后,陆嫁嫁随手掐诀,抹去身躯泛起的温度。
她走到窗边,轻轻地挑下了帘子,手指自窗台上轻轻抹过,手指摩挲间落了许多细灰。
烛光在身后亮起,峰主殿久违的轮廓浮现在了眼中。
大殿分为两层,前面是主殿,铜台盛着烛油安静地燃烧着,地上铺着绒毯,四边的陈设皆是民间购置的老物件,透着年月的的气息,这些老物件都供奉着剑,两者相辅相成,竟有一种玄妙的,互相温养的意味。
主殿之后是卧寝,两者之间只隔着几面巨大的屏风。
宁长久不由地想起了他初来天窟峰时,于剑堂中看见的那三幅乌纱屏风:荒人骑象斩蛇、群仙入海猎人面龙身之妖、万剑升空斩九头大魔。
那分明就是修蛇战神象,仙人杀猰貐,万剑斩九婴的画面。
原来命运早在不经意的细微处便给予了暗示,可惜自己未能读懂,让陆嫁嫁苦等两年不说,险些还身入死地再也回不来。
宁长久绕过了那几幅巨大的屏风。
峰主殿空旷却精致,寒玉雕成的床于夜间透着荧光。
陆嫁嫁走到他的身后,微笑道:“以前你就是在这里欺负我的。”
宁长久心绪微动,他轻声笑道:“以后可不止这里了。”
陆嫁嫁乖乖地抿上了唇。
峰主殿后是一池温泉。
宁长久看着温泉,然后望向了陆嫁嫁陆嫁嫁,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陆嫁嫁悠悠叹息,她脚步相错,袅袅依依地向着雾气腾腾的温软走去,哗得一声里,雪裳落地,那纤美得惊心动魄的小腿在浅浅涟漪里,缓缓地淌入了水中。
……
陆嫁嫁与宁长久坐在崖边,他们都已换上了崭新的衣。
陆嫁嫁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上,凉沁沁的手则被宁长久握着,她看着远处的鳞片状的云,那是他们来时的路,一切都恍若隔了许多年。
“对了,丁乐石怎么样了?那好歹是我第一个认真收的徒弟,之前与赵襄儿说好一年之约,打得怎么样?”宁长久忽地想起此事。
陆嫁嫁对于宁长久口中的“认真”二字存疑,她说道:“此事小龄与我说过的,结局?还能是什么结局呀?莫非你对于你那徒弟,还抱有一线胜算?”
“嗯……倒是没有。”宁长久想了想,无奈道。
陆嫁嫁道:“听说那一年之战排场不小,结果丁乐石三拳两脚就被严诗揍得满地找牙了,现在那严诗已然成了赵国很出名的杀手了。别人都说,严师出高徒,而天宗则养了个花拳绣腿。”
宁长久沉默了一会儿,道:“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当杀手不是什么好事,下次遇到赵襄儿,我说说她。”
陆嫁嫁本想嘲笑一番,却忍住了,她要好好捱过这七日,可不能随便让他找到借口锻剑什么的。
宁长久看着温泉附近丛生的杂草春藤,道:“这里许久无人打理了啊。”
陆嫁嫁本想随手挥剑,想这些杂草斩去,却被宁长久压住了手,道:“万物有灵,宗主大人回峰是喜事,可别让它们遭了灭顶之灾。”
陆嫁嫁道:“我可还不是宗主。”
宁长久笑道:“大典之后就是了。”
陆嫁嫁不置可否,对于这场大典,只要她想用心参与,魁首于她而言几乎是囊中之物。
宁长久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山崖,接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之物,目光微顿,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了?”陆嫁嫁问道。
宁长久走到了崖畔的一颗老树下,盘根错节的老树边生着许多杂花,花丛中一株柔软的细藤探出,沿着老树攀上,藤上无花,而是结着许多不大不小的孢子。
宁长久取过一枚,碾开了孢子,其中赫然是翠绿色的、光滑如玉珠的浑圆种子。
陆嫁嫁走到她的身后,轻轻蹲下,自他手中接过了一枚,神色一亮,讶然道:“这是世间罕有的灵罗果,据说紫庭之下服食之后,便可以通感草木,许多民间剑术大家,可以折草木为剑,许多便是偶得机缘,吞服了灵罗果……此物百年之前被大肆搜刮,近乎绝迹,不曾想这崖畔倒是开出来了。”
宁长久笑道:“是啊,嫁嫁本就是仙女,这仙殿之后有些仙葩,也算不得奇怪。”
陆嫁嫁无视他的揶揄,只是遗憾道:“可惜我们已臻至紫庭,对于天地的感应远比灵罗果带来的要玄妙许多,它生错了地方。”
宁长久又剥开了一粒孢子,取出一颗坚硬的浑圆种子置于手中,微笑道:“这世上可没有没用的天材地宝。”
陆嫁嫁轻轻蹙起了眉头。
……
……
不久之后,夜色便会被晨光刺破。
而陆嫁嫁回峰的消息,也会像这初晨的光一样,飞快地传遍四峰所有的角落,引得天宗震荡。
尤其是天窟峰,弟子们见到了陆嫁嫁重新立于崖坪上时,纷纷激动地高呼着她的名字,许多新来的弟子看着这位传说中峰主大人的神仙姿容,一个个都忘了眨眼。
关于陆嫁嫁的传说很多,只是那些词汇根本不足以勾画出她的仙姿玉颜。
如今她佩着长剑,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挺拔的身影里凌厉的剑意带着圣洁的美,给人一种明明同行世间,她却似画中之人的感觉。
宁长久施展隐息术,偷偷地立在一块崖石之后,他望着陆嫁嫁的身影,看着她与那些弟子交流致意,想着这位女剑仙白天夜里派若两人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微笑。
卢元白也立在人群里。
原本这位剑术卓绝,平易近人的卢师叔是很得人喜爱的,但此刻却像是透明的小人一样,被所有的弟子无视了。
乐柔也站在人堆里,她的神色与其他人不同。她双手环胸,一副自己掌握了天大的秘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表情。
宗主大典里,其余四方的门派也会应邀前来。
如今大劫之后,紫天道门式微,谕剑天宗便地位超然,那些小宗门便也借着这个机会前来献上殷勤与诚意。
十三雨辰也应约而来。
只是她并非御剑来的,而是背负着生有倒刺的荆棘,从峰下的石阶一步步走来。效仿古人的负荆请罪。
这位紫天道门如今的掌舵人,自得知陆嫁嫁回峰的消息后便开始登山,一个多时辰之后才终于缓缓走到山顶。
她穿着淡紫色的道裙,穿过人群,卑微地屈膝,跪在了陆嫁嫁的面前,接着解下了身上的藤条,轻轻叩首,希望陆嫁嫁鞭笞责罚自己,原谅过去紫天道门犯下的过错。
陆嫁嫁接过了藤条,却没有任何动作。
其余人以为是陆峰主心软了,谁知道陆嫁嫁冷漠道:“紫天道门可有弟子前来观礼?”
十三雨辰心中一颤,老老实实道:“有的。”
陆嫁嫁道:“那之后你当着他们的面,再请一次罪。”
十三雨辰无论如何也是如今南州道门的门主,此番认罪已是纡尊而来,若是当着弟子的面被责打,以后哪还有回道门的颜面?
谁知十三雨辰轻轻叩倒:“只希望峰主大人可以不计前嫌。”
陆嫁嫁没有回答,走过她的身边时,替她重新披上了荆棘。
她无法答应十三雨辰的话,因为两年多前,那场战争是两宗之间动辄灭门的惨案,哪是一个下跪,一些皮肉之苦可以尝还的呢?
十三雨辰也很清楚这一点,她同样只想活下去。
四峰开始向中间靠拢,人群也如四年前那样向着峰顶聚去。
宁长久御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落了一半的帘子透着微光。
房间内陈设掸得片尘不染,地面擦得光可鉴人,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原先的模样整齐地摆放着,唯有那床铺有些乱,给人一种这里似还有人住的错觉。
宁长久似能看到师妹在这里忙忙碌碌的身影。
他坐上木椅,翻看着桌上叠着的书。
当初习字时的帖子还保存完整,上面有新墨写的字。
那是宁长久、宁小龄、陆嫁嫁和赵襄儿的名字。
这四个名字在好多张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紧紧挨在一起,每一笔都端正而秀气。
宁小龄将他们抄了七百三十遍。
宁长久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他静坐在椅子上,手摸索下桌案,取出了那份火红如新的婚书,接着拿出了自己的这份,一同摆上桌面,摊在了一起。
相挨的婚书几乎看不出任何的区别,好似一对蝴蝶燃烧着的翅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