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
天空中没有月亮,狂风过境,在漏过缝隙时爆发出咆哮,像是月黑风高的夜晚,幽灵魔鬼的军队从上空奔腾而过。
劲风撞开了满街窗户,木栓折断。
像是雷电越过窗棂闯了进来,人们从夜梦中惊醒,想要整理锅碗瓢盆书籍账本,却像鬼压床一样,被强风死死地摁在床板上,只能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尖叫声也被风声吞没。
这场大风并未持续太久。
飓风在北冥的上空扫荡了过去,街道上一丝尘埃都没有了,月亮却依旧是蒙着黑布的镜子,什么光也发不出来。
人们猜测这是一场较大的,没有沙尘的沙暴,却并不清楚,此刻这座不算大的城市上空,在庞大的黑暗里,有伟大的东西已经降临了。
司命听到马蹄声响是在飓风过境之后。
那声音像是雨滴滴落屋檐,砸落地面的声音。
北国的秋季透着难言的阴冷,夜风吹到肌肤上是干涩的,喧嚣的风后,城市变得死寂,寂静中,司命在听到了第一声马蹄声后,她便无法控制地凝神细听这种声响,渐渐地,她的长发变成了雪白的颜色,因为她感知到,那哒哒的马蹄声与她心脏的搏动重叠在了一起……这种感觉好似是恶魔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自己心脏孕育的魔种,即将剖开血肉钻出!
白藏跪坐在地上,她在听到那马蹄声之后,立刻意识到,如今的国主是天骥。
天骥……
很多人以为,神主天骥是兽潮战争中杀出的一匹战驹古妖。
但她知道并不是的……
天骥是一位古老的战神,曾在神魔战争中领导过数百场大战,枪下挑死的尸骸数不胜数,三千九百年前,古仙集体飞升,创立仙廷,天骥踏上长空与古仙死战,终于被洞穿了心脏,斩下了头颅。
他强悍的肉身虽被洞穿,但英灵不散,魂魄落回人间,在太初神战彻底爆发后,他汲取了战争的怨怒与魔性,反而更加强大,他在火窟中将自己的残骨取出,将尸身斩成三截,分别炼成了三匹骏马,并予以了神力。
后来踏上神国,成为十二神主之一后,他将其中两匹战马册封为了神官与天君,但没有人知道具体是哪两匹。
天骥的神国是赤线。
那是环绕在这颗星辰中间的线。
传说中,若赤线神国崩塌,这颗星辰的旋转也会受到影响,越来越慢,最终归于死寂。
白藏低着头,银牙硬要,目光透着凶意。
十二位神明里,单论出身,自己与罪君应是其中最弱的一批了……这是她骨子里自卑,是她想方设法夺取天藏神之心的根本原因。
马蹄声越来越近,白藏哪怕闭上眼,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中勾勒出了一个高头骏马的影。
叶婵宫裹着棉被坐在椅子里,她看了一眼司命。
梦境的力量抵消了天骥的影响,司命立刻回神,固守本心。
叶婵宫平静道:“它距离我们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不必太害怕。”
“嗯……”司命轻轻点头,她摒弃了其余外物的干扰,心沉静了下去,长发依旧如雪。
白藏听着耳畔的马蹄声,脸上的怒意忽然消失,嘴角反而噙起了一丝笑意。
“不必太害怕?”白藏咯咯笑道:“姮娥,你真的不怕么?过去你高居天上,不惧神主是真,但现在月亮不见了啊……哈,这种身居尘埃,举头三尺有神灵的恐惧,你应该从未体验过吧?”
叶婵宫看着她,道:“这不是时刻都在经历的事么?”
白藏一怔,她立刻意识到,叶婵宫说的是暗主,此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她从未将她与其他神主,当做过神明。
白藏冷冷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嘴硬?”
啪!
黑剑飞出,将白藏抽翻在地。
白藏盯着司命,心中愤恨……区区一个神官,竟敢僭越……
但她没有再说话,因为司命的黑剑就悬在她的眉心,她不想平白无故地承受皮肉之苦。
司命立在叶婵宫身边,仙靥冰冷,红唇似雪中的梅瓣。
黑暗中,马蹄声越来越急促。
司命哪怕知道了师尊现在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弱,也并未多说什么,她轻轻拥住了看上去真的很冷的少女,问:“师尊,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叶婵宫道:“北国到此为止,此后一路往南,过洛河,去中土。”
司命点点头,没有犹豫,她将叶婵宫娇小幼嫩的身躯从被褥中挖出,然后随手给她裹了条毯子,抱在怀里。
黑剑收回,龙骨死牢也随之收紧。
白藏再度由人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虎纹狸花猫。
叶婵宫手指轻勾,锁链扯回,落入掌间。
白藏扑回了她略显冰冷和单薄的怀抱中。
她变成了猫后,一下子温顺了很多,只是喵喵喵地叫了几声,表示自己更希望司命抱住自己。
叶婵宫自然不会去理会她。
她看着窗外漆漆的黑夜,对着怀中的猫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暂是盟友,你若想死,随时可以告知于我,你若想活,便乖乖听话,知道么?”
白藏压下了心中的怨恨,喵嗷了一声,表示自己愿意暂时不计前嫌。
司命抱着叶婵宫,叶婵宫抱着白藏,马蹄声扑至耳畔时,剑光在空中一闪而过,两人顷刻出城。
“稍后若是天骥追来,师尊……有信心赢么?”司命话语中带着担忧。
叶婵宫轻轻点头,道:“有。”
司命安心了许多,她如今境界虽高,但若是神国之主要杀人,她也勉强只能自保,并无信心护住如今娇小如青萝般的少女。
“到时候我该怎么做?”司命问。
叶婵宫抓起了怀中的白猫,递给了司命,道:“到时候把她扔出去。”
“喵喵喵?”白藏大惊。
叶婵宫看着她,道:“既要结盟,自需要投诚,这是你的第一战。”
白藏张牙舞爪,不满地哀嚎。
“姮娥,难怪你不杀我……你现在就是很弱!很弱!凭这个女神官护不住你,你需要我的保护,你根本不敢杀我!你……”白藏终于想明白了,她一直被叶婵宫故弄玄虚骗了,她原本以为,叶婵宫留下自己是另有企图,她还打算与之狠狠周旋一番。
现在看来,哪有什么企图,只是神国即将关闭,她无依无靠,想找点帮手。
她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姮娥仙君,但没有了月亮,她就只是在河岸上曝晒的鱼罢了啊……自己的害怕根本就是多余的啊!
叶婵宫睁开了眼,淡淡地看着白藏,“迟到的聪明不是聪明,而是悔恨。”
白藏想要骂人,但身体里的奴纹立刻被激发了出来,奴纹连接神魂,甚至可以强行扭转她的思想。
她心中的抗拒被强行抹去,利爪缩回了肉垫之中,她凶狠的低吼也软了下来,听得司命一惊,心想秋天也是母猫的发情期么……
念头才起,洛河便在眼中淌了过去。
但她在洛河畔停了下来。
常有人说,洛河之中有倾国倾城的神女。
但传说永远是臆想出来的美好。
叶婵宫睁开了眼,她注视着洛河,河面上,是一个怪物般巨大的,黑压压的影子。
司命的身影距离洛河尚有百丈之时,那黑影的上端,便有一对金色的瞳仁亮了起来,与之一同亮起的,是一根金色的长矛。
白藏的竖瞳凝成一线,于幽夜中发着光。她的毛发已根根炸起。
河面上出现的是一批高俊的神马。
但那不是纯粹的马匹,而是一头半人马。
它的四蹄高傲地踩踏在水面上,生出平缓的涟漪,坚实的骨骼撑起了小山般的身躯上,僵硬的肌肉亦如凸出的山岩,它健硕无比,身躯呈现着硬朗的深青色,其上有电弧飘浮闪灭,扬起的鬃毛亦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而它的上半身躯则是披着宝甲战鳞的男子,男子带着盔甲,瞳孔发着金光,粗壮的手臂中提着一杆金色的长枪。
长枪照亮的毛发上蒙着一层细汗般的雾。
青铜色的人马注视她们的眼神是冷傲而蔑视的。
它明明是人,却发出了骏马打响鼻的声音,青铜的火焰喷薄出时,它将沉重的长枪高高举起,直截了当地向着她们砸了过去。
司命毫不犹豫,抓住白藏,丢了出去。
白藏愤怒地咆哮着,但奴纹控制了她,使得她不得不选择忠诚。
白猫在扑出之后化作了少女的形态,少女落在了前滩上,赤着足,披着熔银长裙,她手中并无兵刃,注视着比她高了上百倍的骏马,没有一丝怯意。
金枪没能压下。
白藏直接伸手抓住了枪尖。
这螳臂当车的一幕里,‘螳螂’竟钳住了车轮,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将马车硬生生地推了过去。
洛河水面的寂静被打破了。
为奴的神主与如今鼎盛的神驹在洛河上展开了旷世的厮杀。
河畔,司命怀抱着叶婵宫,远观着一切。
“来的是青铜。”叶婵宫道。
“青铜?”
“嗯,天骥的神驹有三匹,青铜,白银,黄金。”叶婵宫说道:“青铜是其中最弱的一匹。”
司命更加不解:“为何来者是最弱的一匹?”
叶婵宫轻声解释道:“因为许多年前,天骥登上神主之位,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天骥不认为自己能杀掉我,所以以最弱的神驹牵制,其余两匹,应是去寻宁长久和我的那两位弟子了。”
司命感受着这青铜神驹爆发出的毁灭之息,不安道:“长久……他能应付得来么?”
叶婵宫道:“这要看他自己。”
司命蹙眉道:“天骥押宝三处,只要他能赢下任何一场,后果都不堪设想啊。”
叶婵宫颔首,清稚的脸颊上却露出了微笑:“话虽如此,但天骥或许也犯下了错误。”
司命问:“什么错?”
叶婵宫道:“他当年以此取胜,是为巧,但次次如此,便是拙了。”
洛河上,青铜神驹到来时的冰封被解除了,河流再次汹涌起来,白藏与神驹在这条横亘在中土与北国的大河上展开了厮杀。
白藏体内的压制暂时解除了,但奴纹的力量让她只能选择忠诚。
她在推开了金色的长枪后,身躯猛地跃起,化作一道银色的光柱,狠狠地砸上战马的身躯。
这匹青铜的战驹比她大了无数倍,但在白藏的冲击下,依旧被撼动了,摇晃不止。
当初断界城一战里,白藏未能打得尽兴,此刻她则彻底放手一搏了,美中不足的,便是她境界远不如前,权柄尘封也被掠夺得所剩无几了。
但瘦死的白虎比猫大,她的对手并非神主,只是一匹远古的战马罢了。她作为曾经世间最强的虎,怎可允许一匹马这般高傲地立在面前?
搏杀的天性在体内激发出来。
青铜神驹投掷着金枪,白藏时而被金枪逼退,但又很快折回,她像是一片锋利的刀锋,在金色的枪影中来回穿梭,身体不停地兽化,在长出耳朵与尾巴的同时,向着神驹的心脏逼近了过去。
青铜神驹奋起前蹄,爆发嘶鸣,金色的长枪舞动成影,将白藏的身影拦截下来。
两者不停地对冲着,是利刃是刀盾,也是丛林中偶遇的凶狠猛兽。
司命一边盯着洛河上的战局,一边问道:“师尊早就猜到天骥的意图了么?”
叶婵宫道:“这无需猜测,凡是知晓天骥故事的,都知道他会怎么做。”
司命眉尖微蹙,却是不曾听说。
她看着洛河上滔滔涌动的潮浪,问:“要去帮白藏么?”
叶婵宫轻轻摇头,道:“不必,让她舒展舒展拳脚吧,否则可就真要养成脾气不好的家猫了。”
司命想到鱼王那曾经的五道强者,安逸之后变成了废猫的故事,深以为然地点头。
司命问:“那我应当做什么呢?”
叶婵宫此刻是手脚冰冷的,她轻轻靠在司命的臂弯里,道:“我有些冷。”
司命早就察觉到,这些天叶婵宫的身躯越来越冰,直到此刻她才忍不住发问:“师尊,你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
叶婵宫想了想,问道:“你知道为何这些年,月亮越来越丑了呢?”
司命摇头道:“不知。”
叶婵宫道:“因为月亮就是我的剑……或者说盾,当年的神战里,我与羿曾被围困在一片雪谷里,数十位神魔对我们齐齐发动了攻势,当时羿在拉弓,不得打扰,我便飞身挡在他的面前。那时,神魔欣喜若狂,以为我是要自尽保他,但我却毫发无损。”
司命联系她前面说的话,一下子猜到了缘由,道:“师尊将伤害嫁接到了月亮上?”
“嗯。”叶婵宫螓首微点,道:“与太初的六位外神一样,我是月的神灵,六神的母星距离此处太远,所以它们要给自己拟造身躯,但我不必的……不用登上月亮,即使是从人间远眺,你也可以看到月囚表面上,有着许许多多的坑洼,那些大部分都是太初神战中留下的,月囚在最初的时候很美,光滑得像冰磨成的镜子。”
叶婵宫目光迷离,似陷入了回忆。
“这也是我不惧怕其余神主的缘由,因为他们的强大只体现在此方世界,他们并无摧毁月亮的能力。”她说。
司命红唇轻颤,冰眸泛起寒意,她想起了北冥海上坠落的陨星,道:“但是暗主可以毁灭星星,对吗?”
叶婵宫嗯了一声,道:“但毁灭月亮,这颗星球的运转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暗主不会这么做,正如他不会以生灵毁灭为代价,齐开多座神国一鼓作气毁灭我们。所以……暗主想毁灭的,只是我。”
司命仰起头,看着黑月的位置,明白月被遮蔽之后,师尊与本体的联系就被切断了。
她无法再以月亮作为盾牌,也得不到力量的补给,就像是切断了源头的池塘,渐渐地回变成一股死水。
司命伸出手,握住了叶婵宫冰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师尊……还撑得住么?”司命问。
叶婵宫轻柔道:“不必忧我,月亮只要没有被真正毁灭,我就不会被真正杀死……”
她没有说完。
她知道,自己虽不会死,但会陷入久久的沉眠,等她苏醒之后,黑日很可能已经降临,她将是这个星球上最后的人,月亮也将是这颗星辰之外,最后的孤零零的星。
司命是能听出一些弦外之音的,她问:“那现在要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你暖和起来?”
叶婵宫反常地沉默了会,然后给出了简短的答案:“晒太阳。”
……
洛河之上,白藏与青铜神驹的战斗已愈演愈烈。
他们由起初的对冲渐渐演化成了神力的对抗。
青铜神驹的身子上泛起了红色的光,那些光像是烙印,将它衬得宛若一个燃烧着的青铜大鼎。
夜空中,苍雷劈落洛河。
洛河的河水为雷电所染,形成了千里的电场。
高速横扫的金色长枪上擦出了火。
火光像是一只只嗜血的蝴蝶,附骨之疽般向着白藏追索而去。
白藏亦爆发出了本能的神通,这片雷与火的青铜熔炉里,她张开了一片雪花似的白银风暴,她的兽化已经完成,玉嫩的肌肤上,淡淡的虎纹威严纵横着。
她挥舞着拳与爪,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古妖刚刚崛起,她是万虎宗唯一的白虎,宗主是头黑虎,擅长掏心而食。
古兽在那个年代并不算强大,他们之前,有压迫奴役了他们数千年的古神,他们之后,又有新兴的,实力堪比古代神明的仙人。他们刻苦修行,在血与火的夹缝里苟且求存。
抛去古神与仙人,虎在古妖中的地位却是不俗的,所以万虎宗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正派。
万虎宗并非只收老虎,所有长得像是猫的动物,都可以凭借自己的资质加入万虎宗中,只是入宗之后,必须绘上虎的条纹,所以万虎宗里,白藏经常可以看到其他大猫互相给对方以笔纹身。
她对此是不屑的。
她是高贵的白虎,修成人形态后,更是宗中的虎花,仰慕虎花的使者更是数不胜数。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她是万虎宗的天之骄女,也曾获得过巨大的机缘——她在很小的时候坠入过一片山谷,她在山谷中寻到过一支刻有铭文的金箭,金箭上镌刻的,是后来万妖诀的雏形。
她偷偷修炼此妖诀,破境速度前所未有得快,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与那些神魔一样,问鼎天下。
可好景不长,很快万虎宗惹来了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的起因,源于烛龙的死……当初烛龙被杀死之后,群龙无首,无龙可以服众,许多古龙一哄而散,各自成立山头,那时它们为了悼念烛龙,打算杀天下之生灵,祭烛阴之亡魂。
万虎宗作为当地古兽宗门的领袖,首当其冲成为了攻击的目标。
黑虎被一头强大的古龙击败了,这位原本威严的宗主,为了宗门得以苟且存活,打算将弟子们都送给这些古神作为礼物,平息他们的怒火。
在上古时期,古神本就喜欢饲养妖兽作为宠物。
那时候有这样的说法:猫是人类的宠奴,虎是古神的宠奴。
古龙接受了黑虎的道歉,而白藏身为其中最美的虎,理所当然地被最强大的龙选中了。
那是白藏第一次见到古神,过往她只在神话传说中听到过他们,知道古神是上天的眷者与宠儿,大部分古兽修行一生,也打不过刚出生不久的龙类。
古神向她走来,她心中明明是害怕的,可体内的妖诀却像是真正的魔,在这一刻蛊惑了她,给了她莫名的勇气与力量。
她竟像发了疯一样,从地面窜起,恶狠狠地扑向了那头向她走来的老龙。
老龙并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许多古兽生来桀骜不驯,但越是烈马,驯服起来也就越令人感到愉悦,更何况这头白虎少女呢……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纤发如雪的小姑娘,摇着头,发出了嘲弄的笑。
黑虎更是怒叱她的无礼。
老龙伸出手,想去拦下她的身影,但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接着,他低下头,无比不解地看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瞳孔开始涣散。
少女的利爪洞穿了他生长着鳞片的心脏。
五百年前,曾有剑仙诗人李鹤,写下斩龙足嚼龙肉的绝句,但早在四千年前,万虎宗的大殿上,就有一个白虎少女这样做了。
那一日的血与腥气是她一生也无法忘怀的洪流。
她杀死了第一条古龙,拔出了他腰间的剑,然后她向着其余错愕的古神扑了过去。那一日起,古神不再是她眼中不可战胜的东西,他们也是废物,是鳞甲武装下的懦夫。
万虎殿中,少女杀光了所有的古龙,她沐浴着龙血,立在宗门口,回身望向黑虎。
黑虎颤抖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接着,他眼睁睁看着她用自己的绝学,剖开了自己的心脏,将跳动的心捏成了碎肉,临死之前,他听到少女说:“师父,你的绝技很适合杀人啊……从今日起,我出师了。”
白藏陷入了回忆里,当年的妖诀在她成神后便被天道洗去,但她的血却从未凉过。
她与年轻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青铜的神驹在洛河上发出暴怒的咆哮,白藏却已越过了雷与火,一拳拳轰上它的心口,将它向着河底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