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载着观主的名,飘入莲花映影的池水,化作了一条鱼鳍如翼的鱼,曳尾在清澈的水池里,红色的鳞宛若水中虚幻的火。鱼游动的涟漪扩散至师尊外罩的纱裙之下。
纱裙轻盈如外蒙着的雾,半透明的,其下是墨青色的,光泽沉静的道袍,道袍上的绘饰隔着纱影,似流淌下的月光,也似孔雀或者凰鸟垂落的翎羽。
这身道裙呈着幽暗的色调于水面铺开。观主似静坐在莲上也似静坐于水中,其下的倒影把道裙的白纱与墨青加深了,或浅或淡的颜色和着水光与烛火融在了一起,衣裳的细节被水倾吞,水面独有的张力下,色彩幽然地晃动着,带着神秘的韵味,与之一起起伏的,还有她垂落的丝发。
纸鸢入水成鱼后,观主的背影蓦地产生了一丝孤寂。
她静看着水面。
万千帷幕如宣泄的大雨,将她围困其间。
观主看着水中的游鱼,轻盈地抬起了手。
她的指尖,一轮月亮若隐若现地勾勒了出来。
那不是真实存在的月亮,更像是人们想象中虚幻的月,里面的光影时快时慢地流动着,似婆娑的月桂之影,也似鬼魅般蹦跳过的玉兔。
观主盯着这轮月亮。
她的发冠也同时明亮。那是宛若仙雀图腾般纤细精巧的发冠,它承在一个简单挽起的发髻上,泛着淡金与月白的色泽,纤巧冠间垂着璎珞,宛若一颗颗不以丝线串联的露珠。
这轮月亮照入观主的眼里。
她盯着望了一会儿。月亮中似抽出了两条线,两条线带着命运的玄妙,来自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点。它们明明看上去毫不相关,但这个世上,除非是平行的线,否则一直画下去,总会有相互遇见的时候。
观主盯着那两条线。
其中一条线始终笔直,垂于这颗月亮的中轴。这象征的是她自己。
另一条线则很不安分,这条线过去隐没在一片自己都无法窥视的迷雾里。三年多以前,这条线终于模糊地显露出来。而直至去年,这条线才真正勾勒清晰。
这是一条很不安分的线。
它触碰了许多其余的、本该毫不相干的线,然后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靠近了过来——这是如今的,宁长久的线。
去年,她在发现自己无法窥视十二年后未来的大致模样时,她才终于想通,时间原来已被自己回溯过一次了。
若时间没有被回溯过,那么无论她是站在怎么样的视角,她也能于未来看到一丝光明的——那是她手握的,将一切重来的力量。
但她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自己所认为的十二年早已过去了……这是唯一的解释。
而先前自己无法探知到宁长久的所在,是因为十二年后的自己,将一枝月桂为剑,折入了他的身体里。
“我无法找到我。”
这是她当时对神御的回答。
不仅是她无法找到,哪怕是神国之主,恐怕也无法感知到拥有月桂之人的存在与特殊。这应是前世自己,穷尽最后力量遮蔽他的手段,她想让他在被天地察觉之前,拥有足够多的修行的时间。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是无奈之下的孤注一掷,还是在最后的时刻,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一种,能穿越无尽黑暗的光呢。
她暂时无法明白。
但幸好,她能够理解自己的大部分想法。
只是……如果第三次猎国计划注定失败,她又该如何挽回?
观主看着这轮月亮,看着月亮中错综复杂的线,袖间纤秀的指掐动着。
月影自袖间淌出,流入水池里。
那条象征着宁长久的线的四周,有无数的,尚不明朗的暗线,它们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要将其截断。
观主看着这些线的影,眼眸中有倦意一闪即逝。
池水中,鱼儿不见了踪影。
……
大师姐一袭青袍,她立在金莲开满的书苑之中,无数的书籍自动地翻着,墙壁上高高挂着一个‘静’字。
五师兄坐在木案旁,翻动着书页。
他时常摇头。
“时间已经回溯过了。”大师姐忽然说。
“师尊与我说了。”五师兄认真道:“但这种回溯,违背了我所推算出的定理。”
大师姐道:“师尊拥有这样的权柄,你知道的。”
五师兄严肃道:“所以我始终觉得,权柄是基础理论上最大的障碍,许多看似完美的理论,都能在权柄上寻到反例。”
大师姐淡淡道:“或许你应该给权柄构建单独的体系。”
“也许吧。”五师兄的话语有气无力。
片刻后,五师兄叹息道:“无论如何,天碑是该动笔了。”
“这么早?”大师姐有些疑惑。
五师兄苦笑道:“整整五篇天碑,仅是想想,便觉得识海生隙啊……师父有更重要的事,师姐与二师兄要盯紧天空与大地,其余几位,怎么看也没有为我分忧的才能。也不知道老七能不能指望上。”
“指望不上。”大师姐直截了当道:“师尊收了几百年的徒,人数加起来未必有他三年认识的妻子多。这也是他目前唯一有建树的地方了。”
五师兄倒吸了一口凉气,扶额叹息:“观中可真是世风日下,人……人才辈出啊。”
大师姐笑着摇头,道:“只好辛苦你了。”
“普天之下,谁不辛苦呢。”五师兄散去了脸上的愁容,他双手拢袖,道:“仙廷被毁,仇者未诛,我们幸得师尊所救,苟且偷生至今,已是不易。再怎么辛苦也不过最后十年了,但这个天下,恐怕还需要背负数百年的艰辛,等到他们真正察觉,想来已是圣者死,明月陨,万劫不复的绝望了……”
大师姐没有说话,她推开莲花书苑的门,走到了高台上,目光越过烟缭雾绕的山水,落到了大河镇上。
“其实我一直在想,天碑到底有没有意义。”大师姐道。
“在世界毁灭之前,知识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五师兄坚定道。
大师姐道:“我所说的,只是境界上的。”
五师兄眉头微皱。
大师姐道:“传说三境虽与天等高,但它对于力量的提升却算不上大,更多的是对道境、心境的改变,但这种看似直窥天地的玄妙,实际上却终究是虚无缥缈的。”
“虚无缥缈,却也是最难抵达的。”五师兄叹了口气,道:“或许这便是人间极限的力量了吧。若从整个天地的角度看,我们……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人间力量的极限?”大师姐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在你的记忆里,人类的飞升者真的就止步于此了么?”
五师兄轻轻闭眼,道:“我记不清了……我们都是修罗,轮回几度,险些为人。关于过去的‘真我’,我实在勾勒不出太多的记忆。有时候,我看人间口口相传的一些神话故事,我知道故事里的人是我,但我又不觉得那是我。”
大师姐淡淡道:“你是不可观五师兄,若参悟百年还未将这些想透,这五块天碑由你来写,实在无法令人放心。”
五师兄笑了笑,道:“师姐放心,我的哲思无关世界的至理,写天碑这方面,我还是很在行的。”
大师姐不置可否。
五师兄忽然问:“七师弟什么时候回来?”
大师姐道:“白藏年过去之前。”
五师兄眯起了眼:“白藏发现我们了?”
“神主多多少少是洞察到我们的存在的,只是过去,无论是天君,神官,还是国主的投影,他们都无法真正伤害我们,所以也未深究,选择视而不见。”大师姐道:“哪怕罪君发现了断界城的存在,第二年蹄山年,蹄山国主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五师兄笑道:“那头老牛身如巨山洞府,角若开天之剑,锐矛利盾皆在一身,当年又是太初神战里的魔神之一,自是倨傲不惧的。”
大师姐颔首,道:“蹄山固然自负。但白藏不一样,她的自负源于自卑,她与罪君一样,本身就是窃取天命的贼,她俯瞰尘世的时候,可以拥有无与伦比的骄傲,但她一旦发现,世间还有能威胁她的东西存在时,她的自卑与愤怒便会生出。这是哪怕她成为神主也无法遮掩的情绪,无头神的出现更将她这种情绪激发了出来。”
“所以,她绝不允许自己安稳地度过白藏年。”大师姐道。
五师兄想了想,皱起了眉,问:“如今白藏已顺利取得神之心,以她的野心,势必会阻碍我们接下来的事。”
大师姐问:“你的意思是,任由白藏取得神之心,是我们太过畏首畏尾了?”
五师兄道:“我只是疑惑。”
大师姐道:“神之心一事,师尊自有深意。”
五师兄点点头,他并不认为这是搪塞。
“想来师弟应是要启程万妖城了吧?”五师兄问。
“嗯。”大师姐道:“他一定会来。”
“剑阁呢?”五师兄又问。
“剑不可入城。”大师姐道:“这条规矩,本就是专门给剑阁写的。”
五师兄沉思片刻,叹息道:“时间已被回溯……那过去,师弟没有真正进入我们视野之前,他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是惊险而无序的,是脱离师尊安排之外的。唉,他已在人间留下了抹不清的蛛丝马迹,再加上白藏的时刻监视。想来以剑圣之能,要发现师弟的存在与身份,算不上什么难事了。”
大师姐道:“嗯,圣人将死,万妖城摇摇欲碎,剑阁借此机会截杀师弟,也是意料之中的。”
五师兄问:“若白藏亲自出手?”
“白藏不会出手。”大师姐解释道:“在她眼里,小师弟是昆仑的钥匙,月国不见,她便不会出手。她眼中的对弈之人只有师尊,其余人她一概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我始终怀疑,白藏做这一切的目的其实是……”
“断界城?”五师兄猜出了她的想法。
“嗯。”大师姐道:“国主的权柄太过诱人,既然蹄山无动于衷,便是对白藏最大的机缘,若她错过了,十三年后的下一个白藏年,无头神可能已被其他国主瓜分殆尽了。”
五师兄神色凝重。他知道,师尊在断界城尚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但若白藏有备而去……
“如今的师尊……真的能直面白藏么?”五师兄满脸忧色。
观主尚在巅峰之时,他们从未担忧过这些,但如今……
大师姐道:“还有我和二师弟呢。白藏投影若来,我便阻白藏,剑圣若是出阁,我便阻剑圣,总之,现在的师尊绝不可出观。”
五师兄看着大师姐青裙如霜的影,沉默着点头。
他相信大师姐与二师兄的实力。
他们是不可观可以稳定至今的栋梁。
五师兄将杂沓而起的心绪沉下,他随手翻动书页,目光轻轻掠动。
大师姐向着屋外走去。
“对了,师尊与小师弟过去……”五师兄欲言又止。
“他们何来过去?”
大师姐只说了一句,身影便如青叶,周旋着消失在了风里。
五师兄看着铺满桌案的卷,叹了口气,开始拟定每一份天碑的命题。
不可观外,风和日丽。
……
人间却是一场大雨。
这是初春的头一场大雨,惊蛰之雷响过,乌云毗连的隙间偶尔可见模糊的光落下,整个世界的色调是昏暗而潮湿的,万物却在电闪雷鸣间,以蓬勃的姿态生长着。
九幽殿的屋檐便笼罩在这样的春雨里。
窗纸透来了光。
宁长久,陆嫁嫁,司命围坐着,整理着这些天他们搜集的,所有有关于万妖城的资料。宁小龄坐在桌子中央,乖巧地捧着烛火,口中塞了一个棉线揉成的球。
“听说万妖城的妖怪都是老弱病残,不足为惧……”
“额,为什么我这里写的是,万妖城的妖怪都是凶神恶煞,力量无穷,若非神国之主栓制,早已出来为祸人间了。”
“万妖城定是不弱的,不知其中五道大妖有多少。”
“哦,这个我看到了记载,好像是……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四大天王是几个大妖?”
“……”
翻书声忽地急促了些,雨声也急促着。
大雨像是天空给人间下达的,不可出行的谕令,也将千家万户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九幽殿在雨中显得尤为阴冷。
殿中,三人的议论声始终断断续续地响着。
“圣人将死,这对于万妖城是毁灭性的打击。据说封印圣人之处,万妖城穷究办法也无法进入,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在了更广阔的天空。”
“天空?你是说……星辰?”
“嗯,他们认为,除了金木水火土冥,还有一颗名为天王的无主之星飘游于宇宙,与我们这颗星存在联系。所以他们中最强大的妖想要点燃这颗星,作为他们的力量源泉。”
“太初六神是它们星辰的本源之力创造的神明……万妖城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得到某一星辰的认可,从而使得万妖城蜕变成一座真正意义的神国?”
“嗯,听上去是有些天方夜谭的。”
“是的,天空已被遮蔽,纵使真有一颗名为天王的心,他们也无法将自己的理念传达过去。四大天王还是叫四大悲剧算了。”司命语气平淡,对于万妖城的想法充满了不屑。
洛书楼,万妖城妄图以妖神阵窃取天藏力量时,司命便感受到那些大妖在此方天地行事时的束手束脚了。
宁长久道:“虽没有什么人真正接触过万妖城的核心,但进入过万妖城的却也不算少数,留下的记载也都……挺友善的。”
司命泼凉水道:“你也知道他们未触及中心,你在一个城里,若整日与平民百姓打交道,谁会来管你,但你一旦触及贵族的利益,可能第二天就消失了。”
陆嫁嫁看着宁长久,疑惑道:“你对于万妖城此行,似乎并不太担心?”
宁长久一愣,很快,他便明白自己这种放心的源头。
因为昆仑与月国在万妖城!
甚至……宁长久识海中灵光闪过,他立刻意识到,甚至有可能,当年师尊与圣人曾订立过什么约定,所以圣人被镇杀之后,月国便悬于万妖城上端,守护万妖城不灭。
但前一世师尊的一剑始终没有在他记忆中淡忘,反而随着岁月洗刷,越来越明晰起来。所以他对于师尊,始终存在着不信任。
‘修道二十四载,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能够相信你呢?’
这是宁长久长此以来的想法。
但对于师兄师姐,他却从未有过怀疑。
这一世里,不可观便这样矛盾地构筑在脑海里,经常令他无所适从。
宁长久回过神,看着烛光中陆嫁嫁澈亮的眼眸,微笑着解释道:“许是大风大浪经历多了,心绪便平和了吧。”
宁小龄知道师兄又在骗人,但碍于口球,也无法揭穿他……也正是这些天揭穿师兄太多次了,师兄才这么对自己的。
陆嫁嫁其实是能猜到他的一些心绪的。
她笑了笑,轻声道:“总之无论去往哪里,皆不可大意,遇敌无论强弱,皆不可轻敌。”
“嗯。”宁长久看着她眸中的忧色,轻声安慰道:“放心,向来是敌人喜欢轻视我。”
陆嫁嫁轻笑一声,道:“总之一定要回来。”
“一定回来。”宁长久伸出手指,与她拉过了钩。
司命看着他们夫妻恩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卷一卷,随意扔到桌上,道:“既然书上也是真假难辨,那万妖城也不值得浪费时间去研究了。”
宁长久看着司命,问道:“那我孤身前往?”
“不可!”陆嫁嫁立刻道:“万妖城再式微,也绝不是一个五道之下的人可以乱闯的。”
司命道:“我随你同去吧。正好,我对这个世界也有诸多疑惑。”
宁长久想了想,诚恳道:“若有神官大人在侧,万妖城的妖怪应是不敢造次了。”
陆嫁嫁看了看宁长久,又看了看司命,贝齿轻咬,有些难以接受,道:“你们……一起去?”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剑灵同体,似乎没有那么美好了。
宁长久温柔地看着陆嫁嫁,问道:“嫁嫁不信任我吗?”
陆嫁嫁冰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能不能让人信任,你心里没数吗?
“不过还是你的安危比较重要。”陆嫁嫁轻声叹息,做出了妥协。
宁小龄感受着复杂的家庭关系,愈发心疼师父了。
司命略一沉吟,又道:“可若我走了,古灵宗群龙无首,单凭嫁嫁妹妹,能够平稳守住宗门么?”
陆嫁嫁眸光闪动,这才考虑起自己的安危。是了……自己也只是紫庭巅峰而已,过去能够安稳,主要还是因为司命姐姐在身侧,可如今夫君要与司命姐姐私奔了,自己独守古灵宗,守得住么?
宁长久取出了那柄古朴长剑和银制发冠,道:“这是剑阁二师姐的剑与冠,嫁嫁以此镇宗,无人敢扰。”
剑阁在中土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远远凌驾于四楼八神宗之上,身份境界越高的人,对剑阁便越是忌惮。
二师姐的剑与冠,相当于是给古灵宗平添一座雷池。
更何况,司命也是悄悄离去的,无人知晓这位宗主是否还在宗中,怎敢轻易招惹。
最重要的是,白鹤真君也已死去,他们在中土并无敌人了……
“原来……你早就做好了和司命一起去万妖城的打算了啊。”陆嫁嫁看了眼准备妥当的剑与冠,冷冷地盯着宁长久,眸光如刀,绯唇间的话语亦是清怨。
宁长久一震,立刻辩解道:“嫁嫁别误会,我只是考虑事情比较周到而已。”
“你是说我想什么都考虑不周么?”陆嫁嫁再次抓住漏洞。
宁长久无力辩解。
陆嫁嫁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宁长久看了司命一眼,随后起身追了出去。
司命看着他们被雨水吞没的背影,转而望向了桌上了小狐狸,她抱起了宁小龄,取出了她口中的棉球,轻声笑着,道:“乖乖在家,等姐姐回来。”
宁小龄不舍道:“姐姐和师兄一定要平安呀,小龄……很坚强的。”
司命道:“还轮不到你这小狐狸担心姐姐的安危。”
宁小龄眨巴着眼,道:“姐姐会不会把师兄吃了呀?”
司命眉尖微蹙,道:“小龄,最近姐姐疏于管教,你可越来越放肆了呀。”
“姐姐我错了……”宁小龄审时度势,立刻求饶。
一阵小狐狸的惨叫后,她软趴趴地躺在桌上。
司命忽然丢下一个锦囊在她面前。
宁小龄一惊,认真道:“捏我尾巴不需要付钱的。”
啪嗒。
一个板栗敲上了宁小龄额头。
“你这脑子整日装些什么?”司命恨铁不成钢,叹息道:“这是锦囊,里面有一片月雀之羽,若是遭遇危险了,把锦囊打开就好,姐姐会察觉到的。”
宁小龄接过锦囊,小爪子抱得紧紧的,她用力点头。
……
雨下个不停。
宁长久鬼使神差地醒了,他看着身旁陆嫁嫁静谧的睡颜,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
他立下了一道无声的剑域,隔绝了自己与房间后,才将窗户打开。
雨丝飘了进来。
与雨丝一同坠落的,还有一个……纸鸢!
宁长久骤然清醒,他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纸鸢——它便是几日前,他们于春野上放飞的那个。
纸鸢飘过濛濛夜雨的时候,宁长久心脏一紧,雨滴在窗台上反弹着,他的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轻轻破壳,解放了出来。他隐约意识到了一些事,立刻用灵力缠住纸鸢,小心翼翼地将其从雨中接回。
“怎么又醒了?”
身后,陆嫁嫁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责备,在夜色显得格外清晰。
手中的纸鸢忽地变作了一条鱼,游曳入了大雨构筑的海里,去往幽月湖的方向。
“窗户没关好。”宁长久说着,掩上了窗,平静地走回了榻边,哄了陆嫁嫁一会儿,然后一同合衣而睡。
宁长久却无法成眠。
他在纸鸢上看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在被自己看到后便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但他依旧看清楚了。
他知道,那是师尊的名。
叶婵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