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四章 一段千年的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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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精彩的故事,都会有一个出彩的主角。

  顺着历史看去,人们会发现,时间长河里,会有无数的故事,有无数的时代,在那些时代里,最为璀璨的那个人,无疑就是那个故事里的主角。

  在千年之前,大宁王朝建立之初,宁启帝自然而然便是那个故事的主角,他是一代雄主,又是千年里的一代强者,不管是普通百姓眼里,还是在修行者眼里,宁启帝都是伟大的人物。

  有他在,别的强者不管怎么惊艳都只能沦为配角。

  那些强者尚且如此,那位太史令更是如此。

  宁国建国之后,大封百官,许多从之前便一直跟着部落浴血厮杀的功臣都得到重赏,有的甚至还被赐下了封地。

  但许多无足轻重的官职,宁国皇帝则是面对整个宁国公开选用人才,这一来是为了稳定民心,二来便是想看看,能不能在这世间找到些真正的有才之人。

  这项举措当时被宁国上下来看,不过是鸡肋之举,毕竟这些官职都不是什么重要的,真正的有才之人,不会太过在意。

  况且宁国百废俱兴,此刻的宁国,远不是那些读书人想要的。

  因此在宁国最开始的那些时间里,并没有得到任何足以成为名臣的读书人。

  不过在这一举动中,宁国第一任太史令出现了。

  那个年轻人叫做桓玉,做了一辈子太史令,长达六十年,去世之前,宁国皇帝询问他,谁可继任,已经是朝夕之间的桓玉,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病榻前的长子桓永,宁国皇帝便命桓永为第二任太史令。

  而同样是在六十年之后,桓永卸任,第三任太史令是他的儿子,是桓玉的孙子,叫做桓言。

  三代太史令都是桓家子弟,这也创造了宁国的历史,毕竟世袭官职的先例虽然有,但却没有在太史令这官职上。

  见其如此,宁国皇帝直接大手一挥,从此宁国太史令变成世袭制度,太史令只要愿意,便可以选择将官职交给自己的后人。

  之后的岁月里,太史令一直都是桓氏子弟,直到桓雾。

  桓雾是那一代桓氏弟子里最出彩的一个,因此在老太史令离世之后,新的太史令人选便毫无疑问的就是桓雾。

  桓雾担任太史令的时期,正好是宁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时代,那个时候大宁王朝建立,宁启帝通过各种措施,将整个大宁的国力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生活在这么一个盛世里,身为提笔的史官,本来也该是与有荣焉的一件事。

  桓雾及冠之年接过史书,在之后的二十年里,一直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他的笔下,囊括了当时大宁的所有大事。

  百官提及这位太史令,也会钦佩的竖起拇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桓雾会在之后的日子里,过完他的一生。

  但人不如天算,就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百官依惯例上朝,却没能在朝会上看到太史令,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奇怪的时候,高坐在玉座上的宁启帝一抬手,身侧的太监拿出圣旨,面无表情的读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人才知道,原来昨夜太史令在记载完宁启帝一日的行程之后,没有立即离开皇城,而是趁着守卫不注意,溜入了某个妃子的寝宫。

  古往今来,擅闯禁宫一直都是重罪,动辄便是要杀头的。

  桓雾在朝堂上,不乏有些好友,听闻此事,也是大惊失色,纷纷进言,认为依着桓雾的品性,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本来依着桓雾这二十年做太史令的过往来看,自然也能佐证。

  可是擅闯禁宫终究不是小事,宁启帝便让宗人府重新去查,限期半月。

  半月期满,虽说发现其中有些疑点,但是很多地方都指向桓雾的确是进过那妃子寝宫,于是宁启帝朱笔一挥,就要赐死桓雾。

  可百官之中,还是有人力挺桓雾,并且认为,如果不是百分之百判定他有罪,便不可轻言杀人的事情。

  当时宁启帝若有所思,虽说证据不全,但这件事事关皇族的脸面,不可轻易揭过。

  最后深思熟虑之下,宁启帝做出决定,罢黜桓雾,并且收回太史令由桓氏子弟世代继任的权力,最后更是将桓雾处于宫刑。

  经过这件事,整个桓氏对桓雾都深恶痛绝,还没等到桓雾回到桓家,他已经被逐出族谱,这辈子再也不能以桓氏子弟自居。

  本来便是遭遇了人生莫大坎坷的桓雾,更是心如死灰,之后他离开照天城,从此便了无音讯。

  而之后的太史令由百官推举,变成了顾泯身上那手札的主人,班孟。

  而自此以后,这太史令一职,也不再世代相传,桓氏子弟更是再没有担任过这个职位,因为这件事不仅事关大宁皇族,而且还对史官们有些不好的影响,所以史册上也没有记载这件事。

  能够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当时经历过的百官以及世代将其当作家族耻辱的桓氏子弟。

  李乡作为当初的皇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人之一。

  所以当他看到桓雾的时候,才会如此惊讶。

  因为不管当初桓雾去了什么地方,他都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人了,断然不可能活到如今,除非他之后努力修行,或者用了别的什么秘法,才有可能长存到如今。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活到现在,都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

  听完李乡的那个故事,桓雾也有些感慨,他看着李乡微笑道:“殿下真是好记性,时隔千年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面白无须的桓雾看着很温和,即便是听完那个故事,也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好像当年的事情,他早已经放下了。

  李乡皱眉道:“千年过去了,太史令想必早已经释怀此事。”

  李乡很凝重,他知道让人释怀是很难的,之所以如此说,是想知道桓雾到底是怎么想的。

  桓雾点头道:“对啊,时隔千年,要是一般人,早就从最开始的愤怒,变成后来的无奈和颓废,到了最后,便只剩下麻木。之所以麻木,不过是因为无能为力的自我安慰和放弃,加上他们本来便活不了多久,所以最后自然会这样死去,让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在世上发生过。”

  “是啊,史册上没有我的名字,知道我名字的大部分人,也会死去,唯一记得我名字的,大概就是那些一直恨我入骨的桓氏后人们。”

  桓雾的脸色渐渐的变得生硬起来,他看着玉座上的那具尸体,微笑道:“不过我忘不掉。”

  “一辈子都忘不掉。”

  李乡刚想张口说些什么,便被桓雾粗暴打断,“别来说什么要放下,要重新开始的废话,你见过那个暗黑的牢狱里,整日黑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景象吗?你每天只能听到老鼠那肮脏的叫声,当你好不容易看到一抹光亮的时候,你发现那不是希望,而是刀光!”

  “那柄小刀,当真是锋利啊!”

  桓雾粗暴的声音响起,里面带着一丝凄凉,但更多的还是很多复杂的情绪。

  听着桓雾的这句话,顾泯很容易想象到那个场景,光是想想他便觉得有些阴暗,更不用说是亲身经历过的对方了。

  那的确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东西。

  修行者虽然可以通过修行来获得更多的寿命,但若是断了一只手,那只手便一辈子都无法长出来。

  更何况断的还是那个东西。

  没有经历过旁人的苦难,那便永远没有感同身受的说法,没有经历过旁人的苦难,自然也不该随口劝慰对方,让对方放下。

  顾泯最近知道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让他有些感触。

  李乡平静道:“若不是太史令私闯宫闱,怎会如此?”

  “私闯宫闱,我不过是被他随手陷害的!”

  桓雾冷漠道:“你是他的儿子,你当然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大喜功,心中从来没有百姓,有的只有自己,在意的都是那青史上对他的看法,知道我这手里的笔不会一味的歌颂他,他便找了理由将我的笔拿走罢了。”

  “要不是我在朝中还有些朋友,殿下以为我能够轻易的活下来?”

  李乡沉默,他知道桓雾说的,大概都是真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修行者的眼里,他是个可以为了修建帝陵就掘坟的强大修行者,在百姓的眼里,他是动辄征用数十万民夫的暴君,若不是他的境界足够高,大宁的铁骑足够强,只怕很久之前,大宁王朝便要一世而终。

  所以在短暂的时间之后,李乡便相信了这个说法。

  “的确是大宁对不起太史令。”李乡喟叹道。

  李乡对着桓雾认真赔罪,然后问道:“之后太史令去了何处?”

  桓雾大声笑道:“之后?那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