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的故事跟史辛所猜测的大致一样,他表示,现在只想找到龙氏。历经大难,什么家仇国恨,光耀门楣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只想避过司马懿的追杀,找个地方安度余生。
史辛以天眼通观察他的属性,原本八等五重的修为已经降到六等,右手废掉,那么重剑是再也使不出来了。
爱人离去,修为毁于一旦,更兼身败名裂,变成人人喊打的禽兽之徒,没有比这更惨的了。要不是他有一种天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性格,又始终对龙氏念念不忘,早就心灰意冷,一死了之。
史辛叫停蔡琰,文鸯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帮人帮到底,羊祜是否能避过这场人生浩劫,还在文鸯身上。
“文次骞,你是否一定要将羊叔子置于死地?”
文鸯显然想不到史辛问出这个问题,瞥眼看向羊祜,身靠大树,神情颓败,还哪有往日的谈笑风生,跟个小老头一样。
想想也来气,好端端一个人,被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困扰,弄到如今这个田地。之所以一直追杀,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他不想看到羊祜继续这样下去,要是继续冥顽不灵,干脆一剑了结他的生命,总好过活成一条狗都不如。
对他来说,修为和国家大事才是最重要的,儿女私情永远都放在一边。大丈夫生于世上,该当建功立业,到时名利双收,何患无妻?
想到这里,心情又复刚硬,大声道:“史辛,你要杀便杀,别那么多废话。就算追到天脚底,我也要取他性命。”
说完恶狠狠地瞪着史辛,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那好,我就成全你!”
史辛说的成全,不是杀掉文鸯,因为这样一来,司马懿的追兵依然对羊祜紧咬不放。反而伸手往羊祜头顶一拍,“啵”的一声,羊祜立即口喷鲜血,身子一斜,倒在地上。
这一下事出突然,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雕“呱呱”大叫,不顾一切地扑来。
史辛蹂身而上,轻易便抓住它一双小翅膀,用力一抬,把它凌空摔出,掉在三丈之外。
大雕皮糙肉厚,倒也不会受伤,而且史辛手上用了暗劲,爬起又摔下,如此几次,大雕只好放弃,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文鸯看到羊祜“身死”,一时迷茫起来。这位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能力非凡,跟自己一样始终不肯修炼太平心法的战友——死了?
巍颤颤地站起,在羊祜鼻下一探,果然没了气息。
真的死了!
刹那间,诸般滋味涌上心头,只觉得对于生命来说,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鼻子一酸,怔怔流下泪来。
就算他在司马懿手下办事,也始终保留内心的一份良知以及做人的底线。这也是他抵死不修炼太平心法的原因。
受了司马懿的掣肘,无论他下达的命令如何,都要遵守,甚至残害手无寸铁的百姓。否则便受太平心法的反噬,这种事情他看得太多,他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如今唯一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也死了,只剩自己孤军奋战,文鸯心底既孤单又失落。
甚至,他希望羊祜可以重新醒来。
“史辛,你为什么要杀他?”
文鸯把怒火迁移到史辛身上,大声质问。
“啧啧啧,这可怪了。是你说要追到天脚底也要取他性命,怎么到头来还反怪我动手了呢?”
“你……”文鸯一时语塞,兀自强辩道,“这是我们长安的事,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哼哼!我们是敌对关系,宁可错杀不要放过,这样的道理你还不懂。”
“好,我会禀明丞相,到时要你血债血偿!”
“怎么?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你要杀我?”
“既然羊祜都杀了,多杀一个也无妨。”
“那好,尽管来吧!”
文鸯勇烈,明知道打不过史辛,仍准备奋死一搏。
史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并无出手的意思,突然道:“如果我说羊祜没死,你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文鸯的语气变得欢喜,再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急急道,“如果他没死,那……那我也当他死了。”
“哦?”
“既然他死了,我自会禀告丞相,此事告一段落。”
言下之意,就是会放过羊祜,所有事情一笔勾销。
史辛微微一笑,来到羊祜身边,再次拍向他的百会穴。118
“吁~”
羊祜长长吸回一口气,睁开眼睛来。
“羊叔子体内的真气淤塞,我刚才那一拍是将他经脉拍通,是疗伤手法的一种。到此,他的内伤算是全好了。”
羊祜拜谢,文鸯虽然默不作声,眉梢间却松了一口气。
史辛眼望文鸯,问道:“怎样?”
“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羊叔子,好自为之吧!”
说罢一拱手,深深瞧了老友一眼,飘然而去。
既然他答应放过羊祜,自会想办法调开所有杀手,羊祜从此无恙。
“羊叔子有何打算?”
“多谢史教主出手相救。既然危机已解除,我首先要找到龙儿,如果一时找不到也不打紧,我终其一生也要找到她的。”
羊祜的声音不大,但满满的决心。
“史教主是否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曾经给我描绘过一个叫“江湖”的世界?羊某很是向往这样的生活。找到龙儿后,我们将会纵情江湖,快意恩仇,过那无拘无束的生活。”
“只不过龙儿喜静,到时她可未必会喜欢这样的生活。要是她不同意,我们会找个杳无人烟的地方,盖个房子在里面隐居,就算暗无天日也无所谓,只要她喜欢就好。”
终南山下?
史辛微笑,不过转念一想也不一定。终南山离长安太近,羊祜应该不会选在那里。
此时羊祜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戴上,把一张帅脸挡得严严实实。那张面具应是特制,与脸部完全贴合,只是看上去有点阴森可怖罢了。
史辛知道羊祜要走,提醒道:“羊兄,你不妨把这只大雕带上,它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才能,能找到一种特别的蛇类。给你服下的蛇胆有大补作用,可以令你的修为重回巅峰。”
羊祜停住脚步,满心惊喜,急问道:“我的修为还能回来?那蛇胆如此腥臭,想不到有如此妙用。”但又想到已断一臂,不由黯然,“就算修为回来了,也是个废人,好好的一对脉器,变成了一件。”
史辛道:“断臂自然难过,但羊兄也切莫丢了信心。我曾观察过你与子龙交手,你左手的黯然掌法非常厉害,以后大可以专练单掌。练到巅峰处,不弱于人。还有,汉朝内多少能人都只有一把脉器,这不算什么。”
“我这里有一套掌法,如果羊兄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修炼,或许从中受到点启发。”
“琰儿……”
当下蔡琰把王莽拳法教了给羊祜。他记心甚好,三次之后就完全背熟。
自古拳掌不分家,羊祜稍加思索,果然博大精深,古朴大气,修炼下来威力巨大。
“羊兄准备去哪找你姑……龙姑娘?”
说到这个话题,羊祜顿时从沉思中惊醒,情绪变得低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她留下的踪迹就是在这附近断的,我会先在这一带寻找一段时间。”
“我想龙姑娘心情抑郁,应该会专门往偏僻之地行走。女孩儿更喜欢鲜花,我知道离此处不远有个隐蔽的地方,名叫情花谷。里面开满情花,非常漂亮,或者可以往那边走走,说不定会有收获。不过要小心,情花有剧毒,千万要避开。如果不小心被刺到,可以用断肠草解毒。还有,情花谷后山有个深潭,说不定里面还会有暗流,千万别掉下去了。要是被暗流冲到别的地方了,那就很难救了。”
羊祜不知何解,但也一一点头应允。寻思说不定真如史教主分析,姑姑就在情花谷内。
燃起希望之后,再不耽误,拜别史辛,往谷外走去。
史辛想了想,忽然追上,“羊兄可认识一名姓尹的猥琐道士?”
羊祜略作沉思,“不认得。”
“此人非常下贱,我对他恨之入骨。你如碰到,不要犹豫,直接一掌打死便是。如果有麻烦,就说我让你这样做的。你记好了,这人姓尹,名志平。”
“好,在下铭记于心,定当照办!史教主保重,他日有缘再见。”
羊祜朝史辛和蔡琰抱拳,终于扬长而去。大雕跟在他身侧,一人一雕的身影看上去有点落魄。
山谷中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蔡琰靠了过来,主动握住史辛的手,小手微凉。
“琰儿觉得,像羊祜这样为了爱情变得众叛亲离,为世人不耻,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
蔡琰回答得斩钉截铁。要是在从前,这种惊世骇俗的师徒恋会被她无情唾骂,但经历与史辛的爱情,再看到羊祜和龙氏的执着和坚持,她的世界观也发生了变化。
史辛悠悠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两人并肩站着,手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