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闲谈,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李掌柜的书房。
看见陈冰,李掌柜瞬间化身为慈祥的长辈,细细地打量着愈发标致的陈冰。“丫头,你长高了,也胖回了一点点,看来灵宝派的伙食不错嘛。”
陈冰乖巧的给李掌柜倒茶,“谢谢王叔叔夸奖。”
原来李掌柜只是化名,他姓王!
李掌柜突然脸色一肃:“你做得不对,九个月以来你从来没瞧过我,这是为何?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大概还是不会来看看我这糟老头子吧?”
陈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就算我不来看王叔叔,王叔叔还不是常常去灵宝派看我?”
“哈哈,你这鬼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他收起严肃的表情,又忽然低叹一声,“唉,没办法!受了三位长老所托,必须把你照顾周全了,万一你有些头痛发热的,我可担待不起。”
“王叔叔,最近有回洛阳吗?我爹身体可好?卢伯父和王叔叔呢?”
“他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而且你很快就回去了,到时亲自向他们问安吧!”李掌柜不忘提醒陈冰。
“王叔叔放心,我记得我们的约定。”陈冰低下头,“我也离开洛阳太久了,等师兄的剑法练成后,我助他拿到太平心法,自然就会随你回去。”
“切!他才一等六重的修为,底子又薄,怎么跟人打?要知道孙策已经二等四重了,连最弱的张宁,也已经有一等七重的修为。”一提到史辛,李掌柜嗤之以鼻,又转向陈冰道,“如果你开始就听我讲,先开了脉,也不至于现在才一等五重。尚有一战之力的大概是周泰了吧,那小子不错,现在应该有二等修为了。你看看,你们这三人组队,有胜算吗?”
“王叔叔你先入为主,没有说到实质。”陈冰纠正李掌柜,“周泰防御,史辛攻击,我来控制。那次周泰血战管亥,你躲在暗处也看到了,他的潜力是无限的,擅长打硬仗;史辛身怀三把脉器,头脑灵活,进可攻退可守;我自小耳濡目染,一把瑶琴至少可以把人控制住。不错,天师教其他人个人能力强,但论到团队作战,我觉得我们完全有一拼之力。最后,离天师教脉师大比试不是还有半年时间的吗?我们的成长空间还很大。”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结果如何让我拭目以待吧。我最后提醒一次,作为教导史辛的交换条件,你半年后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回去洛阳。而这段时间里,我会全心全意辅导史辛,甚至你可以把周泰带来,我陪你们一起训练。你没问题吧?”
“我记得的……王叔叔,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天子命格啊,看来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嘿嘿!”望着陈冰远去的身影,李掌柜抚须自问,“如果丫头不来求我,我会答应史辛的要求吗?毕竟那小子是天子命格啊,而且那把天子剑和我的脉器是多么的相似。”
谁都有爱才之心,特别是那些宗师级的人物。李掌柜剑法高绝,自然想找个合适的人选继承衣钵。王可资质很高,他的意志力,人品,脉器都是上上人选,但美中不足的是,王可是个断臂,许多剑招的威力都使不出来。
见王可要告退,李掌柜叫住了他,轻敲着面前的桌子,缓缓道:“有些事情,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应该清楚知道丫头是什么人,更知道她将来的归宿是什么人。除了那个人,你,史辛,包括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资格跟她扯上任何关系。”李掌柜顿了一下,“你我都看得出,她与史辛已经情愫暗生。所以我要把她带离钜鹿,同时也警醒了她,不要让人在她身上白白浪费感情,这是很危险的。她也同意了,会注意跟史辛保持距离。”
最后,李掌柜叹了口气,“你以后尽量远离丫头,有些事不去想他,自然就会慢慢忘记。还有,明天史辛过来学剑,你尽心教导,免得那鬼丫头怪我有所保留。”
“师父放心,我不是那种公私不分,心胸狭隘之人。那我先下去了。”
王可给李掌柜关好门,仰头望着天空。蔚蓝的天空中飘过朵朵白云,就像飘过一则则心事的王可。
“不去想就会忘记吗?那我家的血海深仇怎么总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就出现?史辛,你和我都是一样注定要失败的人吗?我们连抗争的资格都没有?”
史辛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竟然无意中走到了一条熟悉的小巷。
“怎么来这里了。”史辛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原来这里进去就是他刚穿越时所在的破庙,也就是现在史威的家。
举步想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过去看一眼吧,如果他在,就叫一声'爹',然后走掉就是了。”史辛打定主意,慢慢地靠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记忆作祟,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显得那么熟悉,就连墙角的青苔,仿佛都没有变过。
破庙的木门少了一边,估计是被附近的人拆了当木头烧了。破庙中“那人”似乎心灰意冷,门也懒得修了。
也对,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关心的呢?连自己儿子的生死也不顾。史辛想到这里,心中的怨恨腾一声升了起来,就想转身而去。撇眼间,从空了一半的大门中看到一些瓦罐散落在地上,那是他们常用的炊具。旁边是半截木马,本来的颜色已经褪去大半,凄凉地躺在了地上。
史辛心想,那应该是他幼时的玩具吧,看样子也不像买的,估计是史威亲手做的。又想到当时躺着的那个房间,全部家具用具都非常粗糙,大概也是史威亲手做的吧?
“他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很多!”
史辛停止了转身,他决定要进去,他要问清楚一直以来压在心里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苦衷,对儿子见死不救?
院子里青苔满布,就连散落在地上的炊具,也已蓄了半缸雨水,显然很久没人用了。比上次他离开之时,这里的杂草更加长了,也更加凄凉。
房间里的摆设也没有变化,只是厚厚地落了一层灰尘。庙里没人,而且看情况已经很长时间了。史辛回到前院,心中那父子重逢的画面烟消云散,只想着一件事:他去哪了?会有危险吗?他呆立在原地,不知去好还是留好。这里是唯一和史威有关的记忆,除了这里,史辛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过了半晌,忽听剩下的半边木门被“吱呀”的推开,不想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木门早已松动,一推之下轰然倒下。
“哎哟,这道门……嘿嘿,竟然这样。”站在门前的中年人显然被倒下的木门吓了一跳,一时手足无措。
史辛看清来人,竟然是陈郎中。
“陈叔叔好!”史辛对这位古道热肠的郎中一直都心存感激,连忙一顿小跑上去,小心地把他扶进来。
陈郎中首先上下打量着史辛,见他面色白净红润,随后又熟练地拿起他的手腕来把脉,最后惊喜道:“太好了!脉搏强劲有力,有真气流动,你不止伤势痊愈,还成为了脉师。”
看到陈郎中兴奋得像个小孩,史辛眼眶也湿润起来。记起当初他带着自己拜访李掌柜,通过灵宝派的考验,真的彷如隔世。
“陈叔叔,他……呢?”
陈郎中不答,反问道:“大半年了吧?你是否还记恨你爹?”
史辛脸上的笑意逐渐冷却,语气平淡道:“恨不起来。我也只是路过来这里,看一眼就走了。”
陈郎中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意,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你师父叫葛玄吧?有一次他拿着书信来找你爹,说你在天师府灵宝派,让他有时间去看看。当然最好是过去住,共享天伦。你爹跟我提起过,并说,要是以后再有灵宝派的人来,就让我把这件物事交给他,再转交给你。”他从怀中慎重拿出一样物件,交到史辛手里,“既然你来了,就物归原主吧。自那天起,你爹就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史辛接过物件一看,一条薄布随意包裹着一样物件,里面轻飘飘的,颇为柔软。只听陈郎中道:“事情办完,我也该走了。”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处又突然停了下来,踌躇道,“虽然你爹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心中有许多苦楚,也有许多苦衷。他只是不能跟我们说,他……也是个可怜人。其实……这个世界比死亡更难受的,是生不如死。”
史辛刹那呆立原地,脑海里萦绕的全是陈郎中的话,口中喃喃道:“生不如死……生不如死。”想到史威平时一个人住,吃不好睡不好,就像一具不知为何活着的行尸走肉。再想到史威孤零零一个人出去闯荡,史辛满腔的恨意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郎中走后,史辛拆开薄布,一条鲜红的手帕出现眼前。细看之下,这条手帕并不完整,看上去像被人硬撕开一半,接口处毛棱棱的并不光滑。半边手帕抓在手上,一种顺滑的质感瞬间传到大脑,指尖触摸之下,如水的细腻。史辛心中一凛,这手帕可非凡品啊。定睛看时,手帕底色鲜红,正面竖着绣着两个字:吉祥。做工极其精细,字边还用金色丝线包裹着,尽显奢豪。
既然是史威临走时珍而重之的所托之物,自是极有意义。史辛又翻看一下裹布,除了手帕别无他物,这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什么意思?这边“吉祥”,那边应该是“如意”了。
古代一般只有女的才学刺绣,而且史威怎么看都不像会女红之人。这难道是母亲留给我的?一想到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史辛不禁心情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