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刘彻即位已经六年,年号也已改了六年。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大汉朝的正统,明日的希望。只有朝中大臣心知肚明,这位“新君”,不过是窦太后随便摆布的棋子。窦太后一天不放权,刘彻只是名义上的天子。臣子们唯唯诺诺的态度只是表面,刘彻从他们偶尔闪过的不屑眼神,就知道他们从来没服过自己。他心里肯定是愤怒的,可惜毫无办法。
此时的皇帝寝宫,一片死寂。刘彻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太……太皇太后……驾崩了?”刘彻的语气很急,甚至有一点欢喜。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不妥,咳嗽一声后又沉声喝问:“陈公公,太皇太后身体一直硬朗,为何突然驾崩?”
跪在刘彻面前的陈公公是一个老太监,身材瘦削,长年的宫中生活让他看起来卑躬屈膝。陈公公一磕头,哭着说:“禀告皇上,太后身体硬朗只是外表。大概在十年前,太后已经患有重疾,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
太监的声音本来就尖,此时陈公公一哭起来,又沙又哑,就像用刷子刷一片老树皮,听起来让人浑身不自在。
“十年重疾?我不信,太后平时根本就看不出来抱恙的样子。”此时的刘彻哪有心思听辩声音的好赖,太后驾崩的消息对他来说冲击太强烈。此时映入脑海中太后的形象,并不是那个朝堂之上与他针锋相对,处处压制的可恨样子,而是扶着孩童时潺潺学步,弄孙为乐的慈祥祖母样子。
“太后一直说:皇上年纪尚幼,心性未定,初登大位有时未免会操之过急,稍不小心就乱了朝纲。太后这老骨头只要能动,就不会坐视大汉朝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三年前的一天,皇上还是否记得和太后大吵一架,因为董仲舒升官的事情……回寝宫后,太后吐血三升,虽然最后用特别手法压制住,但也卧床休息了半年之久,只是身体已经每况愈下。”
刘彻细想之下,果然有此事,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歉意。只听陈公公续道:“太后还说,皇上天资聪慧,有祖父之风,日后必定是个震古烁今的明君,可惜天命难违,太后纵有万分不舍,依然未能看到陛下一展雄风之日。”
刘彻眼圈微红,右手一摆:“祖母……摆驾太皇太后寝宫,朕……恭送她老人家!”
刘彻走在前头,心中焦急,步履不免有些凌乱。他没有带任何近侍,只由陈公公一人跟着。此刻时至深秋,又是深夜,禁宫之中地方广大,刘彻心中悲戚,走着走着就有了萧瑟之意。转过一个花园,眼前一片幽暗,只有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之声。刘彻突然惊觉,身后的陈公公竟然毫无声息,侧耳仔细倾听,就连脚步声也没有。刘彻心中一惊,突然转身,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陈公公确实跟在身后,保持着那恭顺的态度。呼了口气,刘彻忽然发现陈公公浑身仿佛与周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就连气质也变得虚幻,只清晰的感觉到他那偶尔闪动的眼神。
刘彻心念一动,让过半个身位,道:“这段路朕多年未走过,还是陈公公带路罢。”
陈公公也不做声,轻飘飘的往前几步,路过刘彻身边时,刘彻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声息。二人继续赶路,刘彻想起刚才的异样,不由问道:“陈公公跟随祖母多久了?”
“回陛下,老奴却是不记得了,太久了,三十五年?四十年……”语气中充满唏嘘和回忆。“那年,我被父辈送进宫中,才十岁,转眼间头发白了,背也驼了……”
“我记得刚进宫那天,也是深夜,也是深秋,周围也是漆黑一片。只有那乌鸦偶尔一两下的嘎嘎的叫声。对,就是这样。嘎……嘎……”陈公公声音本就难听,此时学乌鸦叫,直听得刘彻毛骨悚然。“宫中生活对陛下来说也许很不错,但对于我们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太监,就是深渊。我们连狗都不如,就连摇尾讨好,也要有技巧,否则主人一不开心,就是一顿毒打,这便是万幸了,要是碰到不讲理的公公,那……那受到的凌虐更是人间地狱。”陈公公忆起旧事,仍然心有余悸,他顿了好一会,续道:“后来太后她进宫了。她进宫时很小,很爱笑,但渐渐也不敢笑了。很多人都取笑她是个乡下女孩,但吕后不这样想,后来还把她赐给文帝做妃子。我们年纪相仿,一路以来,她多处照顾于我,否则我根本活不过来。”陈公公语调突然转高:“陛下可知,要说宫中最心甘情愿为太后奉献一切乃至生命的人,并不是文帝景帝,而是我这老不死的下贱太监。”
刘彻默然,一入宫门深似海,只是他处在高位,从小就被众星捧月般长大,从来没想过这些人的生存状态。听陈公公语气,窦太后就是他生存的精神支柱,甚至有一种深埋心中的感情眷恋,她的死让他陷入了绝望。
“陛下可知,太后临驾崩前都在挂念什么?嘴里都是谁?”陈公公语气转冷,“是你们刘家的天下,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孙子---那个听到她死讯难掩兴奋的亲孙子。”此话一出,陈公公转身盯着刘彻,浑身散发出一阵无形的杀气,压得刘彻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脸色煞白。陈公公干枯的右手伸出,缓缓拍向身旁的一株巨树。树干闷响一声,刘彻只觉头上一阵沙沙声响,抬头看时,一阵密集的树叶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刘彻骇然,又向后倒退几步。他平时弓马娴熟,偶尔也和朝中大将比试武艺,却何时曾见过像陈公公这种武艺。按撞击程度,陈公公这凌空一掌至少有四百斤的力量。显然陈公公并未出全力,如果这一掌打在人的身上,如果这一掌打在刘彻身上……
刘彻不敢想,但他贵为史上最为雄才大略的帝王之一,虽然年纪还小,胆气还是有的。他踏上一步,冷言喝道:“大胆阉人,莫不要以下犯上耶?人来!”
一片锵锵之声,忽然从暗处跃出十来个侍卫,俱都劲衣带刀,有两人挡在刘彻身前,其余虎视眈眈的把陈公公围在中间。刘彻右手高举,冷眼看着陈公公,只要一有异动就下令把他拿下。
陈公公静静地站在原地,忽地一声轻笑,拍手赞道:“陛下果然非常人也,在禁宫之中明卫不够,竟还安排暗卫。我对陛下毫无恶意,请陛下放心。况且陛下清楚,你的侍卫就算再多几倍,也留不住奴才。再且,要是刚才我那掌打在陛下身上……嘿嘿。”陈公公笑容一收,刚才那种气势顿时烟消云散,又回复开始那种奴颜媚骨的模样。他深深一躬:“陛下息怒,刚刚老奴忆起前事,心中悲愤难忍,一时惊动龙颜。念在老奴将死之身,万望陛下恕罪。”
刘彻权衡再三,又见陈公公一脸决绝,仿佛已经有了随窦太后而去的死志,暗叹一声,挥退所有的侍卫。
二人从新上路,心中各有所思,却是一路无语。
窦太后的遗体静静的躺在榻上,已经渐渐冰冷。刘彻握着祖母僵硬的手,看着塌陷的爬满皱纹的脸,一头枯槁的白发散落着,不由悲从中来。
“祖母……孩儿不孝,我来迟了。” 已经多久没叫祖母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刘彻只称呼她为太皇太后。刘彻毕竟是个年轻人,想起祖母年轻时的音容笑貌,如今已阴阳相隔,刘彻从呜咽到嚎啕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悲伤融入到哭声和泪水当中。
刘彻哭声渐止,擦干眼泪,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个好皇帝,让祖母泉下有知也感到安慰。窦太后双手本来放在身体两侧,刘彻刚才大哭拿起了右手。此时,他轻轻的把窦太后右手放在她小腹处,又要过去拉窦太后的左手,想让双手呈交叉状放于小腹处。
“咦?”刘彻有点奇怪。窦太后的右手五指是自然摆放的,左手却只有食指伸直,其余四只手指都收入掌中,仿佛用食指指向前方。刘彻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的书柜,书柜上放着一本书。
刘彻寻思:难道祖母的左手若有所指?只是……万一是国政上的一些意见,我到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他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决定一探究竟。
刘彻上前观察书柜,果然看出些不同寻常。书柜虽然不大,但绝不只可放一本书。此时书柜的其他位置已经清空,在中间位置静静躺着一本书。一本老书,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写着:道德经。
刘彻看到“道德经”三字,心底腾地升起一阵怒火:好啊,太皇太后,又是李耳那一套“无为而治”,我早就说过,黄老一套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大汉朝,你临死还要教训我吗?盛怒之下,又把称呼改为“太皇太后”。一想起被压抑了这么些年,刘彻就要拂袖而走,撇眼看见躺在榻上那僵硬的尸体,哪有半分昔日的生气?
“也罢也罢,道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用道家的。我就当作这是一位老人家临终前的愿望,随便翻看一下罢了。”他苦笑着拿起眼前古朴的“道德经”,无可奈何的翻看起来。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哼,简直就是妖言惑众,天子就是天,天子就是道,唯一高于天子的就是上帝……也是鬼话,哪有什么上帝,天子就是上帝。” 刘彻雄心万丈,天地之间,他只信自己,也只有自己才会让天下所有子民膜拜。上帝一说,只是更好掌握民众的手段。“咦,这是何意?”刘彻正想放下手中古书,忽然看到文中写道:“天道人道,殊途同归;引天地正气入体,化无形为有形,又化有形为无形,渐入天道。”
从汉朝建立起,黄老道术一直是治国基本。刘彻从小就被逼着学习“道德经”,比儒家经典早得多。对许多道家经典,他倒背如流。只是太后寝宫这本古朴的“道德经”跟他以往读的都不^_^中大部分内容还是一样的,但是其中掺和了许多不同的语句,而全部连在一起读,竟然比流行于世的版本更加通顺,仿佛生来本该如此似的。看了一部分后,刘彻懵懂的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一个从来未接触过的领域,不是治国之术,而是一种……“法术”……或者“功法”?
刘彻突然想到,陈公公自小跟太皇太后关系密切,刚才他那骇人的掌力,莫非就是太皇太后传授?如果这种能力推广至军队……刘彻越想越激动,不经意间,他的手一不小心按在了刚才放书之处,只觉触手处微微下陷,不远处的墙壁竟然发出轰隆的闷叫,一道暗门被打开了。
刘彻哪会想到窦太后寝宫竟然还藏有机关,震惊之余突然听到陈公公如泣如诉的声音:“恭喜陛下通过太后考核,请陛下进入秘阁参观。”
刹那间,刘彻醒悟了。如果不前来太皇太后寝宫,如果不靠近遗体,如果不把太皇太后的手放正,如果不拿起书仔细看,都不会触动机关。窦太后层层设计,把刘彻的孝心,细心,智慧都考虑进去了,为的就是这个机关。到底这透露着昏暗灯光的黑洞里藏着什么秘密?
刘彻大气也不敢不透,小心翼翼的走向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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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古洛阳城,皇宫北宫。
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射到汉灵帝刘宏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有些阴森恐怖。他跌坐在龙床上,声音微微发抖。
“怎么会这样?董卓怎么说到就到,一点预兆都没有?探子们都是饭桶吗?”刘宏一拍床沿,龙床立即发出一阵断裂的声音。
一位白脸无须,穿着太监服饰的中年男子跪在刘宏不远处,哑着声音道:“皇上,这时追究这些已经太迟了。据探子来报,董卓一行已经攻进南宫,转眼就要杀到,我们还是早做打算吧!”
刘宏一脸决然,霍地站了起来,冷冷道:“哼!董卓狼子野心,恨不早点把他处死。”他颓然地坐回到龙床,抬起右手细细观看。他双目有些失神,喃喃续道,“可惜朕纵使有三把脉器,但玄阳神功始终不能突破,否则朕怕他作甚?”
跪在地上的太监站了起来,叹道:“欲速则不达,没有玄阴神功的辅助,玄阳神功即使练成了也是九死一生。等一下要是交起手上来,皇上切莫强运真气。否则……否则就大事不妙了。”
“就算不用玄阳神功,以朕七等修为,一样可以打败董卓。对了,董卓这次来,带了多少脉师?”
“皇上……”太监嘴巴啜哆着,闪烁其词。
“张让,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朕吗?”刘宏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张让神色一凛,脸色苍白地回道:“董卓,李儒,贾诩,还有吕布,张辽,高顺,他们全来了。”
“皇上!”张让突然跪趴在地上,带着哭腔道,“传闻吕布修为已达七等三重,董卓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还有其他人都是上了六等的修为啊,我们打不过的,快……快逃吧!”
“张让,你不要再说逃字。我刘家只有战死的皇帝,没有逃亡的皇帝。”刘宏目光坚毅,仿佛已下定了决心。
“皇上,生死存亡之际,轮不到我们冲动。皇宫里面有一条密道,直通外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我们联络圣教,天师教,还有几大家族,反攻洛阳,这才是万全之策。”
刘宏冷冷道:“圣教人才凋零,天师教张角隐忍不发,各大家族各怀鬼胎,如果朕去招揽他们,他们还会听朕的吗?这些人都靠不住,只要朕把董卓等拿下,皇室声威重振,这才是恢复大汉朝的正道。”
刘宏雄心万丈,越说越觉得可行,他不再理趴着的张让,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张让飞扑过去死死拽住刘宏的腿,眼泪纵横,颤声道:“皇上,你想想两位皇子,你想想他们。他们年纪尚幼,要是落在了董卓手上,恐怕……恐怕……”
听张让说到刘辩和刘协,刘宏的脚步霎时停了下来。他长叹一声,“如果真是那样,只证明汉室气数已尽,已不是人力可以改变了。”
看到地上依然不放手的张让,刘宏心中一软,缓缓地把他扶起。他端详着张让白净的脸,和眼角泛起的细小皱纹,“你这些年跟随着朕,陪朕练功,忍受流言蜚语,始终不为所动,实在难为你了。如果朕有不测,你一定要照顾好两位皇子,以他们兄弟的天赋,忍让十几年,埋头修炼,就算朕不在也可以跟董卓斗一斗了。”
张让同样看着刘宏。这几年他沧桑了许多,四十岁不到已经双鬓斑白。他为了练成玄阳神功刻苦修炼,同时兼顾朝政。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玄阳神功练到紧要关头,他不得不暂时抛下朝政。几年时间里,朝廷内,外戚弄权;朝廷外,世家林立。但这能怪他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汉朝沦落到这个地步,又怎是他一人之错?
见刘宏去意已决,张让也收起了眼泪。他咧嘴笑了笑,“既然皇上决定了,张让也出去会会这些乱党,杀他几个算几个。”
张让说着,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杀气,俨然一个高等级脉师,还哪有半分太监的唯唯诺诺。
“不!”刘宏伸手按在了张让肩膀上,“朕要你隐忍,甚至不要让人发现你是脉师。你的命是朕的,朕要你用你的命,保存住皇室最后的血脉,你能办到吗?”
张让再次泪目,执着刘宏的手,颤声道:“皇上,就让我陪你……”
“朕不以皇帝的身份问你,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你,能办到吗?”刘宏再次重复这个问题。
“我……”张让迎着刘宏坚定的目光,心中一痛,“我,能办到。”说完浑身杀气一收,又再变成那副奴颜媚骨的样子。
“谢谢你……”
刘宏轻声说了这一句,义无反顾地推门而出。
走出殿门,皇子刘协,皇后,妃子,宫女,太监已经跪了一地。刘宏举目向南望去,只见皇宫外火光冲天,杀声震天。南宫却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气氛非常诡异。
感受着从那边一步步逼近的滔天杀气,刘宏嘴角一掀,冷笑不止。他走上一步,扶起了刘协。
此时的刘协才几岁大,生得粉雕玉砌,睁大了圆圆的眼神,里面尽是恐惧。
“父皇,你为何哭了?”刘协伸出稚嫩的手,想擦掉刘宏眼角的泪水,却因为身材幼小,根本就够不着。
“父皇没哭,只是风沙入眼。”刘宏露出慈祥的微笑,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拿起他白胖的小手,交到张让手上。
“记得朕说过的话,一切都拜托你了……好朋友!”
刘宏说罢,胸膛一挺,朝着不远处的黑暗一声断喝,“董贼,刘宏在此,滚过来吧!”
别看刘宏身材瘦削,发出的声音却铿锵有力,把跪在地上的一应人等震得耳膜生疼,脸上变色。
刘宏双足用力,整个人就如离弦的箭,腾空飞出,快若流星。再落地时,已经是两丈开外。
黑暗中,几条人影飞速而至。当先一人身躯庞大,身法却是这些人中最快的。他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嚣张道:“刘宏,见到我还不束手就擒?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刘宏身后的刘协大怒,幼嫩的声音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对父皇无礼。”
张让连忙掩住刘协的小嘴,颤声道:“殿下,你莫要出声,以免招致杀身之祸。”
张让举目望去,刘宏已经和董卓交上了手。再远一些,北宫已经逐渐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喊杀声由远及近。他把目光投向古洛阳城的更远处,心中默念:“你们,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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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大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排的上号,其中的考古系更是国际学术上的领头羊,发表的论文,做的研究获奖无数。此刻,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正是Z大历史系终身名誉教授陈教授。
“纵观中国历史,曾经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学术思想有:儒家,道家,墨家,法家,阴阳家等等,当然,最重要的要数儒家和道家。但是,在不同时期,除这两大家之外,其他学术在历史上也发挥过举足轻重的作用。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晋国,秦国等就奉行法家;被称为“世之显学”的墨家,在平民社会有着巨大的声誉,且是世界上最早系统研究科技的团体之一;阴阳家,创始人邹衍,试问只要是中国人,谁说不出一阴一阳,五行八卦之类的一套?这些学说,经过五千多年的不断演变,同化,普及,早就融入到每一个中国人的骨子里。忠君爱国,男外女内,明哲保身,清净无为,阴阳调和等等,不正是中国人的特质吗?”陈教授推推压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框,突然语气一转。
“今天我来告诉你们,改变我们中国人的并不是这些学说,精确点说,不是这些“原版”学说的本意,而是这些学说的最后篡改人------历代的社会上层建筑。大家来看看这些照片。”陈教授操作着手中的遥控器,闪烁的眼镜片倒映着一张张照片。
“这是在离H市100公里外荒土发现的秦朝遗址,里面最大的收获,是一本残缺的,经过仔细辨认,对照,我们发现这本和我们之前的所有版本都不同。其中,有些描写竟然和旧版道家经典非常相似。有些有经验的学者大胆推测,这些相同的地方,类似于“修炼”,“练功”方面的内容。”此话一出,教室里的学生顿时议论纷纷。
“该不会是修仙吧,太扯了!”
“我就说嘛,采阴补阳,五行八卦,道家金丹,不会毫无道理。”
“陈老师就是陈老师,他的研究总是那么惊艳!”
议论声渐渐变小,陈教授微笑道:“考古嘛,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中国的历史太长,经历的朝代又多,几千年前的历史真相,有可能超出我们认知的范围。历史,总是胜利者改写的,古代帝王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把所有民众的思想控制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从来就不惜花费巨大心思。秦朝的“焚书坑儒”,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东汉的“党锢之祸”,清朝的“文字狱”都带着唯一目的------加强统治,压迫自由。在这些高压之下,多少历史被埋没,多少学说被篡改?这值得我们深思。”
底下有一学生举手:“陈教授,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历史的真相要真挖掘起来,也太难了吧?”
陈教授叹气,摇头道:“难,太难了。但再难的事也需要人去做不是吗?不然我们的专业存在还有什么意义?都要下岗了。”大家哈哈大笑。
有一学生嘟哝:“最好能穿越古代,用现代语言编写一段真实的历史,然后埋起来,等后人发现,这就真相大白了。”
陈教授哈哈一笑:“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只要速度超过光速,也许时光倒流会成为现实呢。只不过穿越到哪个平行宇宙,就难说啦。”
“陈教授,难道你也认同平行宇宙的理论吗?很多人说,那只属于一种假想,完全不存在的。”
“我说“也许”哦,我再强调一次,我们考古学第一信条是……”陈教授声音拉得老长,全部学生立即起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教室上气氛热烈,却一直吵不醒睡在角落上的一个男子。直到授课完毕,陈教授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喂,史辛,起来了,起来了。怎么那么能睡,我的课就那么枯燥无味吗?”
史辛揉着发酸的眼睛,一头乱发油腻腻的。他打个哈欠,抱怨道:“老师,要是你一夜不睡把今天的讲课稿写出来,估计你也睡得跟猪一样吧?”
陈教授怒道:“叫你写是看得起你,你这状态哪只一夜没睡,前天估计又去祸害哪位姑娘了吧?哼,要不是我前两天赶去H市参加那个挖宝大会……不对,是考古大会,会赶不回来写稿吗?”
史辛不置可否:“是了是了,你挖到的宝呢?”
陈教授神秘一笑:“待会你来我实验室,这次带回来的可不止一件宝贝哦。”
史辛脸色一垮,开玩笑道:“陈老师,怎么我每次看到你这笑容,就像看到一个偷盗文物的窃贼似的。”
陈教授一拳打过去,大叫:“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陈老师……”
“哎哟,知道了,老湿……”
陈教授脸色一正,语气稍显激动:“阿辛,联系以前我们的收获,也许这次新论文的题目要改一改了,目测会引起很大轰动呢。”
史辛离开课室,回到宿舍快速的梳洗一遍,换套干净的衣服,精神顿时一爽。他是陈教授最得意的门生,被誉为考古学的奇才,明日之星。他精通多国历史,尤其中国历史。考古是个体力活,同时需要很多方面的知识。化学,物理,管理,传统文学,甚至哲学,全部都要接触到。陈教授与他亦师亦友,本该早就出师,但他清楚,陈教授老了,更需要他的陪伴。至于陈教授家里那成千上万件价值连城的收藏品……压根就不在史辛的考虑范围好吗?
“这老头子,神秘兮兮的,到底带回来什么宝贝?”学生宿舍离教授的实验室就隔了一条马路,史辛一边寻思一边赶路,却浑没发觉一部失控的货车飞速向自己撞来……
第一章 穿越
“史……史威,你真的要见死不救?这是你儿子啊!你亲生儿子啊!”一把激愤的声音把史辛从昏迷中吵醒过来。对史辛来说这把声音很陌生,因为激动,所以轻微有些发抖。
“……”
“你别不说话啊,每次跟你探讨这个问题,你总是避而不答。我现在再次告诉你,史辛的病不能再拖,照我估计,最多三个月,最短一个月,或者随时他都会殒命!”
“……”
“我都苦口婆心劝你将近半个时辰,就不能说句话吗?别像块木头一样傻坐着行吗?”
“……”
“嘶……好痛!”精神上的逐渐清醒,伴随着的是肉体上快速扩散的锥心的痛。史辛只觉得浑身就像要散架了一样。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肉,都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仿佛被无穷的力量在拉扯着,践踏着。
史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已经严重扭曲变形。身上刹那间冒出一层层的冷汗,瞬间把他衣服打湿。
就在史辛即将因为剧痛而再次陷入昏迷的时候,一只厚重的大手搭在了他身上,一阵温热的感觉从大手传了过来,慢慢地渗透到身上各处。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就像沐浴在暖暖的阳光当中,又像在冷冬中喝了一口热汤,让人无比舒泰。
只是,这种美妙感觉只持续了十秒左右便戛然而止,剧痛重新袭来,史辛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哼”了出来,同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睑的首先是一双粗糙,厚实,又不太卫生的大手。说它不太卫生,是因为手上沾了不少污垢,甚至指甲里都有黑泥,一看就是长期劳动造成的。大手的主人史威坐在史辛旁边,是一个满脸倦色的粗豪汉子。他皮肤黝黑,眉头皱成一个大大的疙瘩,仿佛已经被生活折磨成只懂赚钱糊口的机器一般。这种人史辛也见过,大概跟常年挖煤挖矿,耕田耕地的劳动人民差不多。
史威的对面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白净面皮,下颔留着一缕短髯的中年男子。刚才激烈的言辞就是出自他口,而他现在尚未从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见史威把手搭在史辛身上,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凭你那三脚猫本事就想用真气帮他压制内伤?省省吧,如果一不小心把他体内的异种真气激发,你就准备给他准备好棺材吧。”
史威颓然把手抽回,见史辛已经醒转过来,向对面的白净男子摆摆手,沉声道:“陈郎中,你走吧!”
陈郎中想不到他突然赶客,盛怒之下脸色瞬间变白,气得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好好好,反正不是我儿子,救不救与我何干?天底下竟然有这种父亲,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边说边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向屋外走去,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史威,神色间颇为忌惮。他见史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叫骂声越来越低,脚步也就越来越快,一下就走了出去。
史辛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只见房间破败不堪,不少地方结着蜘蛛网。中间放着一张圆形饭桌,两个凳子,俱是未经打磨的天然石头制作,非常粗糙。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无其他家具。
“这里不是医院,相反卫生条件比难民窟还差,到处都是病菌。我被车撞了怎么会置身于此地?咦?对了,眼前这两个人怎么穿着古装,妈的是不是被变态佬抓来玩角色扮演了?”想到这里,史辛心中大惊,菊花一缩,看着一脸严肃站在旁边的史威,越想越不对劲。
“你不用害怕,一下就不疼了,以前不也这样熬过来的吗?”史威难得地和颜悦色。
“不……我不……”史辛心中大惧,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史威见史辛充满戒备的表情,还以为他把陈郎中呵斥自己“见死不救”的话听进了心里。他定定地看着史辛,眼中尽是复杂的感情。他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当中又充满了哀愁与悲愤,一转头走出了房间。
史辛独自一人留在房间,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最起码知道自己伤成怎样了。他抬了抬手,一双稚嫩的小手映入眼睑。
“怎么回事?”他倏然一惊,再去看那裸露在外的双脚时,不也是一双小孩的脚?
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史辛心里清楚,自己穿越了,穿越在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孩身上。为了保住小命,他迅速冷静下来,慢慢分析。
“史威是我父亲无疑,但听他跟陈郎中的对话,他似乎不大愿意救我。嗯……过中原因暂时不去想它,严格来说,他也不全是我的父亲……”史辛心中是有些失落的,他自小是个孤儿,突然有个父亲,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小命要紧,史威不救我,陈郎中肯定救我,至少他知道救我的方法。事不宜迟,我必须先找到陈郎中。”史辛挣扎着坐了起来,让他吃惊的是,刚才还痛得死去活来,现在竟然毫无痛感,身上除了有些乏力之外并无不适。他突然想起史威刚才的话,“一下就不疼了……果然如此。看来我发病已经不是一次半次,他们早就知道规律。对了,刚才史威的手搭在我身上,一股热量充斥全身,这到底是什么功法?陈郎中说他’见死不救’,难道他有救我的能力,而又不施为?不对,不对,陈郎中明明说他是三脚猫本领,他肯定救不了我,而且不愿意救我。”
史辛边深呼吸边踱出房间,感觉体力在慢慢恢复着。“怎么都好,起码有一线生机。前世肯定被车撞死了。死前一点痛苦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被直接碾爆了头……”
房间外面是一个破败的小院,地方不小,不过到处长着野草和青苔,甚为荒凉。史威蹲在地上,背对着史辛,双手不停地活动着,并发出啪啪的撞击声,大概是在生火煮饭。听见身后有动静,他转头看见史辛在缓慢地走出来,只匆匆一瞥,却不说话,又转过去干自己的事情。
“哼!亲生儿子都不救,我也懒得理你。”史辛看见史威佝偻着身体,就像煮熟的虾一样蹲在地上,心中一酸,本来想过去搭话,但又他态度冷冷淡淡,顿时怒气升起,气呼呼地走向大门口。
出了门口,他回身看时,终于知道自己住的是一间破庙,怪不得地方挺大的。门口的牌匾已经不知所踪,不知是日久失修,还是史威拆下来当柴烧了。
史辛往前走大概五十米,忽然从侧边转出一个少妇,手指往前一指,“是小史辛啊,陈郎中刚才跟我提起你。你看,他还坐在那里呢。唉,真是可怜的孩子。”少妇怜悯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早夭的孩子。
史辛朝她手指一看,陈郎店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石凳上,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还在低声咒骂!
史辛朝中年少妇一拱手,“多谢姐姐指点。”
“不用客气……哎哟,这孩子,怎么叫起姐姐来了,应该叫阿姨。哇哈哈……”少妇大概30岁左右,在古代早已嫁作人妇,而史辛大概就10岁,是个小孩,叫她姐姐当然有点不伦不类。
史辛看见少妇受宠若惊的表情,猜到了自己的口误,他兀自争辩:“我倒是忘了,这些天身体不舒服,有些病迷糊了。”他边说又边煞有介事地仔细观察少妇,皱眉摇头道,“不对啊,不对,我记错了什么吗?你看上去也就二八之岁,怎么能叫阿姨?你是在讨我便宜。”
少妇摸着自己的脸,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被人称赞年轻漂亮的,即使在保守的古代。被一个纯真的孩童看成十六岁的姐姐,这种可信度就更高了。
史辛别过少妇,慢慢走到陈郎中的身边,拱手打个招呼。
陈郎中对史辛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惊讶,把他领到屋里。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道:“好吧,废话不多说。我以前也跟你说过,你这属于内伤,而且是积郁难散,极其难缠的内伤,一般的郎中是治不好的,只能求助于医术高明的脉师。”
“内伤?脉师?什么东东?”史辛心中有一万个问号,但他只能挑最重要,最适当的问题来问,至少不能问得太白痴,让人察觉他是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他把所有问题在内心过滤了一遍,问道:“陈叔叔,我伤那么重,我爹明知道有救,为什么不愿意救我?他怎么忍心眼看亲生儿子死于非命?”
陈郎中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你也不能全怪他。难道你忘了,他为了给你治病,散尽家财,从大屋搬到小屋,又从小屋搬到破庙。你爹为了挣银子,去接各种短工。你知道,短工又脏又累,还没多少钱,但是没办法啊,长工他做不了,你的伤过段时间就要复发。”
“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史辛顿时释怀了许多,叹气道,“长贫难顾,长病更是难顾,他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