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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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甲驾驶舱中,芬迪尔脸有些苍白,他稍稍站起来,碰了碰脸上重新戴好的有些破损的眼镜框,看着法伊瑟所在的方向:“我不信那是你说的话,大人。”

    “是我说的。”

    法伊瑟有些冷淡地接过话,往「星轨」驾驶舱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又收回目光。

    白爵从「星轨」上往下滑落时,还未接触地面他的手臂便被一只大力的大手捉住拎起来……他在地上摇晃了下,站稳,头也不抬地说:“放手。”

    “看来我必须贯彻今早你的提议。”男人低声道。

    “什么?”

    “把你挂在裤腰带上。”法伊瑟摘下刚才因为操作机甲而破损的手套随手塞进口袋里,“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别碰我。”白爵翻了个白眼,皱眉躲开法伊瑟的手,对他毫不掩饰的抗拒。

    法伊瑟缩回手,注意到打从刚才开始白爵就没拿正眼看过他,且语气冷淡——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尤其是面对他时。

    机甲有专人回收,白爵站在「星轨」机甲下方想要离开——

    此时,现场的欢呼声很大,骂声也很大,欢呼声是给他的,骂声也是给他的……说实在的,无论是哪种声音,都有点吵。

    白爵要离开,法伊瑟紧紧自然跟在他的身后,白爵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

    “别跟着我。”

    “不行。”

    “我是为你好,手套坏了,你不想去装备储备室换一副么,大英雄?”

    “这个倒是不着急,星季——另外一个裁判组的大人在那,一会可以替我拿过来……你叫谁大英雄?”

    妈的。

    要被活活气死。

    白爵沉默地拧开头,不回答,他耳朵动了下听见身后芬迪尔从驾驶舱出来窸窸窣窣往下爬的声音,意识到自己连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不耐烦后——

    果断抬脚,埋头往休息室通道方向走。

    走进通往休息室的通道前,白爵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眼——

    芬迪尔已经从自己机甲的驾驶舱里爬出来,此时此刻正站在那机甲边上,跟上前来回收机甲的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脸上戴的眼镜,低声说了些什么。

    ……

    白爵用机甲本身碾压方式打败了那个芬迪尔·恺的举动在帝国范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用莉莉丝大小姐的话来说,就是:好了,现在整个帝国都知道了,兰斯洛特家臭有钱,且臭不要脸。

    不过白爵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学校举办方并没有规定参赛的学生必须使用统一的机甲型号,就说明他们已经认同利用机甲型号实现碾压的这一点。”

    面对铺天盖地的质疑声,坐在休息室的兰斯洛特家小事少爷脸上带着胜利后的高傲,他显得有些懒洋洋道:“那些下城区的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挑战权威,喜欢看老掉牙的帝国版灰姑娘,佯装着正义什么的,总该有人一巴掌把他们打醒啊……嘶。”

    他放松的脸忽然崩紧,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拍开弯腰触碰他膝盖的男人的手。

    此时此刻,半弯着腰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稍稍挪开手——然后等白爵放松警惕时,又忽然伸手将他摁回椅子上,再把他的裤腿捞起来——只见从膝盖至脚腕部分,右腿整条腿都泛着青紫。

    ——右脚刚才「雪豹」半失控落地时,先接触地面的部分,因为机甲驾驶舱本来与人体相连接,所以「雪豹」受到的重创会以相同方式传递给驾驶者。

    法伊瑟冷笑一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茶几上。

    “啪”地一声,略带脾气的降落。

    白爵:“……”

    虽然想质问这家伙凭什么生气,白爵还是被他冷笑得背脊凉嗖嗖……伸手要将裤子放下来,又被男人一只手压着肩膀摁回柔软的转椅上,男人嗓音低沉:“刚才从机甲上下来的时候我看你左脚先落地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不发现的话,就准备这么忍着?”

    “……忍忍怎么了,做为雄性alpha,跌跌撞撞不是很正常吗?”白爵面无表情,挥开男人的手坐起来,“又不是玻璃做的。”

    “你不应该拿自己的人生安全开玩笑,如果开学第一天就弄了个粉碎性骨折下半生从此要用拐杖走路,你猜父亲会怎么说?”法伊瑟稍稍退开了一些,“何必对那个beta使用克利马斯重击这种危险的动作,其实当时你已经打败他了——”

    “法伊瑟,没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踩着我的脸刷存在感。”

    “他只是一个来自下城区的普通beta,家室普通,其貌不扬,刷存在感又有什么用?”男人看着一脸骄傲的黑发少年,“你明知道他比不上你哪怕一根指头……”

    白爵挑起眉:“其貌不扬?”

    “嗯。”不是你之前自己说的么?法伊瑟并不知道为什么白爵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只是停顿了下,“并不是每个拥有古老东方血统的狼族都是美人。”

    此时,白爵却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微微眯起眼,稍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表情放松了一些,显得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蔫蔫道:“随便吧,我不想再讨论他。”

    法伊瑟不再说话。

    此时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下,男人掏出通讯器看了眼,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道——

    “那可能不行。”

    “什么?”白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行”,“怎么了?”

    法伊瑟低头看着手中的通讯器,上面正疯狂往外跳新的信息——

    【星季:在哪,来开会。外面风声那么大,有人提议今年干脆改双败制度,再给那个beta一次机会。】

    【法伊瑟:中途改制度?这也不符合规章制度吧……】

    【星季:规章制度都人定的。】

    【法伊瑟:这话听上去我好像知道是谁提议双败制度了,怎么,我记得你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星季: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哎呀呀,总有人比你家小狼崽更需要那笔奖学金,就不能体谅一下来自下城区也想要大展宏图的孩子的心情吗?】

    【法伊瑟:………这话在你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可笑。】

    【星季:啧啧啧啧,我心慈手软,看不得人间惨剧,行了吧?】

    【法伊瑟:你可以捐款啊,瞎折腾什么?】

    星季回了他“我捐款也要看人家要不要”以及一大串意味不明的“哈哈哈哈”……法伊瑟不明所以,也不想在跟这阴晴不定的公子哥儿继续废话,于是收起通讯器抬头对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白爵解释:“因为现在外面的抗议声太大,人们不愿意看见一个来自下城区的优秀beta倒在成功的路上,有人正在跟裁判组争取修改赛制,改成双败制度——这样芬迪尔·恺就能进入败者组,与另外一组的败者决一胜负后,再得到竞争头名奖学金的资格。”

    法伊瑟停顿了下:“现在他们正叫我过去商议此事。”

    “……修改规则?”

    “是的。”

    “为一个来自下城区的beta?”

    “听说他的家庭环境很需要这笔奖学金,而裁判组现在正在对这件事进行探讨。”

    白爵愣了下,薄唇轻启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星季·霍尔顿。”

    “那个帝国第一富二代?”

    “是他。”

    白爵脸上放空了两秒,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你刚才说在装备储存室的裁判组人员也是他?”

    “对。”法伊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是他提出的修改规则?”

    “你怎么知道?”

    “……”白爵眨眨眼,紧接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有些嫌恶地嗤了声,拧开脸,“穷山恶水刁出刁民。”

    法伊瑟不知道他思维跳跃到哪去了,只是不认同地微微蹙眉:“少爷,太粗鲁了。”

    白爵发出“嗤嗤”的驱赶声,那张白皙秀气的脸蛋上写满了不耐烦——他一只手撑着下巴,此时拧着脑袋看着窗外走来走去的人……

    法伊瑟站在一旁,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少年垂下伴随着呼吸微微震动的浓密睫毛,修长的颈脖和颈脖上淡淡的青色血管。

    男人瞳孔微微缩聚,看得有些入迷。

    一时间谁也没有打破沉默。

    直到白爵主动开口:“他们不是让你过去?”

    法伊瑟“嗯”了声,却没动。

    白爵手指头冲外扫了扫:“那你还不快去?”

    法伊瑟还是没动,不仅没动,他还在白爵的手垂落之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略微粗糙的拇指腹摩擦过少年手腕细腻皮肤,带着他,往自己这边拉拽了下……

    白爵这才转过头,瞪向面前的男人,像是终于憋不住怒火:“如果规则随便可以打破,刚开始就票选冠军不就完事了?”

    ……果然是又生气了。

    法伊瑟苦笑:“我也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白爵:“你刚才还出手救他,众目睽睽之下打断我的克利马斯重击,天啊,这层层保护的……我都不知道谁才是皇亲国戚了,嗯?”

    法伊瑟就等着他提这件事——

    之前一个字不说,感情是正憋着气呢。

    现在气撒出来了反而叫人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法伊瑟嗓音无奈且耐心:“哪怕是神圣抉择日的演练场,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的同学也是要进帝国监狱的。”

    白爵嘲讽:“杀了他?我倒是想。”

    法伊瑟蹙眉,略含警告:“少爷。”

    “……随便吧,一个两个都疯了似的,不就一个beta么,把你们迷得晕头转向的,我现在严重怀疑这所学校的权威性了。”白爵把自己的手从男人的大手里抢回来,转椅利落地转了一圈背对着法伊瑟,“好走不送。”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法伊瑟从口袋里重新掏出那副破损的手套,看了眼扔进垃圾箱里,一边缓缓道——

    “腿不方便就别乱跑,乖乖在这坐着,我开完会就去医疗室给你拿冷凝阵痛喷剂。”

    “……”

    “别乱动,脚更肿了我不负责。”

    “……”

    男人盯着那坚定地背对着自己的座椅靠背看了一会儿,见它完全没有再转回来的迹象,只好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门边,手放在门把手上,还未来得及拧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椅子滚轮滚动声。

    法伊瑟转过头,迎面飞过来一个军帽,男人伸手接住,这才发现是刚才自己差点忘在茶几上的……这会儿茶几旁边,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老子腿疼,没工夫配他们再玩什么双败制度,一会你给我投反对票。”

    “……”

    站在门边的男人瞳眸之中目光微闪,他微笑起来,点点头,用他一贯温吞柔和的语调道——

    “那当然,听你的。”